此刻整个王宫都处在警戒状态,在这般情况下,想要进入王宫绝非容易之事,能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闯进来的,必定是守卫们不敢阻拦的人,身份地位自然是不一般。
宴会厅的门被猛地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他大步向前,阴沉的目光在偌大的会场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灰白的杰森身上时,眉头一皱。
这人虽然不常出现在公共场合,但却并不让人觉得陌生,他标志性的灰白短发和强大的魔力同他的颇具威望的名声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莫尔顿公爵立即瞪眼,怒道:“亚力克,你这是做什么?谁准许你肆意闯入王宫的?你这个时候来,莫非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然他话语中虽尽是不满、责备和诘难,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在乍然见到亚力克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眼中一闪而逝的惋惜。
这时从亚力克身后走出一位的女士,她全身被华美的斗篷包裹着,只有未带兜帽的脸庞露在外面。卢卡斯甫一见到那身影,浑身一震,下一刻就奔了上去,口中惊呼,“母亲,您怎么来了?”
莫琳女公爵身体病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卢卡斯今天早上才在她卧室的床边问候过她,如今眼见原本应该待在庄园里修养的人,突兀地出现在王宫中,几乎当场变了脸色。
他急切地走上前,仔细审视了莫琳的脸色后,才略微放心道:“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虽然吃惊,但是首先想到的不是女公爵为何在深夜从别庄赶到王宫,而是第一时间关心她的身体。
莫琳心中一暖,冲着卢卡斯微笑着摇了摇头,眼里安抚的意思明显。她来不及跟卢卡斯解释,只是对他轻轻笑了一下,便越过他,快步跟上亚力克,开口对众人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能这样草率地做出决定。”
她边说边向着众人走去,一打眼便看见簇拥其中,被人搀扶的杰森,大惊失色,“哥哥,你真的受伤了?”
乍然见到安柏本来模样的杰森还来不及缓口气,哪里想到自己这位因为身体原因,向来深居简出的妹妹居然亲自前来,他深知莫琳的性子,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杰森重新坐回椅子上,长出了口气,自从那件事后,莫琳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叫过他哥哥了,刚才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的一句称呼,倒是让人颇为怀念。
莫琳快步来到杰森身边,急急道:“陛下,您怎么样?”
杰森虚弱地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想到,弗雷德里克家族居然还有人活着,甚至这人还是阿瑟的儿子,背负着仇恨和伤痛的往事抖落灰尘,一如昨日般历历在目,竟然让他有些眩晕。
莫琳见杰森脸色难看地揉着眉间,显然此刻并不是一个商议争论的好时机,她略一犹豫,低声道:“陛下,您受了伤,现在急需休息,这些事情不如等您伤势稳定后再说吧。”
还不等杰森开口回答她,就有个声音赞同道:“莫琳大人说的对,就先将这个罪犯押下去,好好审问一番,看他还有没有同伙,是不是受人蛊惑指示,审问之后再由陛下定夺也不迟。”
莫尔顿公爵这个提议,算不上好,但也不超出常规的范畴,再加上目前来看,无疑为陛下治疗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就在众人默认只等着国王陛下点头的时候,就见莫琳猛地扭过头,她清丽如波的目光凌厉地看向莫尔顿,斩钉截铁道:“不行!”
伴随着她这声急喝,杰森睁开眼睛,他重重地靠向椅背,用一只胳膊撑着额际,沉声道:“为什么不行?说说理由。”
莫琳闻言,一咬牙,她转身面向,众人这才看清她怀中似乎是抱着什么,只见她先是望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亚力克,这位沉默寡言的校长自从进来,视线便一直落在蓝发的安柏身上,似乎是被惊到,一时间缓不过来。
她顺着亚力克的视线,终于看见了直视她的安柏,蓝发的青年,眼中毫无掩饰的冷漠和仇恨,莫琳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激动,即便亚力克在来的路上和她说起自己的猜测,推测这场阴谋大概是有人为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旧事所做的复仇,可她和亚力克都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是阿瑟和艾伦娜的儿子,她一直以为那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子,同他母亲一同葬送在那场大火中了。
如今这个蓝发青年站在她面前,一如他父亲一般天蓝色的头发和湛蓝的双眼,让人无法忽视。思绪不禁被带回到那个时候,那时她优柔寡断,终究留下一生都无法挽回的遗憾,可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下这个孩子。
莫琳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知道这个时刻能留在这里的,都是手握帝国命脉的人物,是陛下的心腹。可能够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将袭击安排的这样周密和顺利,她不信仅凭一个人就可以做到,更对今天来参加晚宴的人起了疑心。
想到这儿,她开口道:“今天下午,就在卢卡斯离开别庄没多久后,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她说着转头望着杰森,国王陛下的伤口显然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残留在衣服上的血污看起来却颇为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出现在一国之王身上,显然不是一件小事。
莫琳缓缓道:“信上说,今天晚上国王陛下将会在宴会上被刺杀!”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了口气,张着嘴巴互相对望。似是怕众人不能接受,她停顿了有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看了信上的内容,反应自然跟在座诸位一样,便急急忙忙离开别庄,奔着王城而来。不想没走多远就被人伏击偷袭……”
卢卡斯听到伏击二字,脸色一变,俊美的面孔阴云密布,他再次仔细审视母亲,生怕她收了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关心则乱,一直担忧母亲身体,如今这一看,才发现异常。母亲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僵硬。
杰森微垂视线,目光落在安柏身上,闻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完好站在身边的莫琳,低声开口道:“怎么回事?”
莫琳知道他话中所指,道:“我也是遭到袭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圈套,当时还暗自庆幸,如果是陷阱,说不定信上所说的都是谎言。”
“由于走得匆忙,我并没有带多少随从,可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眼看我的护卫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回城的亚力克,如果不是有他帮忙,我现在只怕无法站在这里,给你们讲述今晚发生的事情。”
众人脸色凝重,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但图谋刺杀国王,就连陛下的亲妹妹都妄图袭击的话,这场阴谋已经从复仇上升到了动摇帝国根基的程度。
卢卡斯满脸的风雪雪雨,他愤怒的视线射向笔直站立的安柏,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提剑扑过去。
莫琳与安柏对视,她语调不变,“可是,当我问起亚力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收到了和我一样的信件,同样也在回城的路上遭到了袭击。不过敌人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勉强拖住了他行进的速度。”
她这一番话,一波三折,语毕。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情况?同一时间刺杀三个人?如果说刺杀国王陛下和莫琳女公爵是为了复仇的话,那袭击亚力克校长又是为了什么?何况对上帝国首屈一指的大魔导师,不是以卵击石么?这样的复仇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自从莫琳与亚力克出现后,一直沉默的莫尔顿公爵此时终于开口,他面色冷峻地看着安柏,怒斥道:“混账东西,居然同时袭击陛下,莫琳大人和亚力克校长!谁给你如此大的胆子,居然藐视帝国到如此地步!”
他似是愤怒到极致,伸手指着安柏,大声道:“关进监狱算是便宜你了,依我看当场处决你也不为过。”
他正表达着自己的怒意和建议,冷不防地突然有个阴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怒火,“莫尔顿,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你那公爵的头衔,却没有带脑子吗?”
莫尔顿一噎,转过头去,只见亚力克朝他看过来,对方眼中的嘲讽,比他这句话还要□□裸,他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如此蔑视的言语,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说什么?”
亚力克冷笑一声,他一路风尘仆仆地从临城赶回来,可袍子上不见一丝灰尘和凌乱,显然这位不苟言笑的魔导师如同传言一般,是个严苛到极致的人。
“还是你在宴会上,酒喝多了,开始说起胡话来?”
莫尔顿咬牙压住胸中怒火,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亚力克仿佛不屑与他说话,更不愿多加解释,他大步走向安柏,丝毫没有犹豫与迟疑,包围安柏的士兵们迫于这位*师的气场,都有些骚动不安起来。领头的队长求助地望向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西蒙将军,见将军微微点头。这才如释重负地使了个眼色,士兵们便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亚力克走到安柏面前,他看着安柏,语气竟然少有的温和,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自然是有些目中无人的,莫尔顿大怒,眼看就要发作,一旁的莫琳急忙开口解围,“公爵大人,我刚才也说了,有人给我和亚力克校长送了信吧,说陛下会在晚宴上遭到刺杀。”
莫尔顿仍旧满眼怒火,指着安柏道:“那又怎么样,也许只是用这信息引你们上钩,你看,你们不是正中下怀,遭到袭击了吗?”
亚力克冷笑一声不语,莫琳只好接着道:“可是以敌人的立场来看,这样做并不是明智之举,如果不是在路上发生了另一件意外,从而使我们耽搁了时间,凭着这个消息,几乎可以防备今晚王宫里的袭击,国王陛下也许根本不会受伤。不管写信人的目的究竟是陛下还是我们,但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轻率了些。”
亚力克嗤笑一声,冷冷开口,“轻率?如果真的有人这样做,那简直可以称之为愚蠢了。”
他说着转过头看着安柏,笃定道:“而这个孩子显然不会是会这样做的人。”
“亚力克,你在说什么?”莫尔顿大声责难,“莫非是在夸奖这个刺伤陛下的罪人吗?你这样说,难道不会让人怀疑你是站在他这一边吗?”
他眼角一撇,余光扫到被西蒙安置到椅子上,仍旧不省人事的菲尔德,立即乘胜追击,“况且你学院里的学生,恐怕也难以逃脱干系,亚力克!你最好还是解释清楚,以免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莫尔顿公爵,亚力克校长”一直沉默的西蒙终于开口,他声音沉稳地说道:“今晚的事情关系重大,不是一言一语就能定论的,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还不能妄下论断,所以请两位慎言。”
他语气平静,但气势锐利冷酷,简单几句话就让浮动的气氛冷静了下来。
“人都被擒了,还需要查什么。”莫尔顿反驳道。
亚力克不欲与他多辩,而是转头直视着受了伤的安柏,缓缓道:“你们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我不管,但是这个孩子,我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