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人却受了伤寒,霂儿悉心照料,不想劫难未完,还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杀手在后面等着拿宝四爷尊贵的人头……一没来得及喘息,又有人杀到,那侍卫一面叫他们快走,一面迎敌而去。
此时,窗外,一名蒙面人拉开弓箭,对准宝四爷,被霂儿看见,来不及说话,她只管条件反射般拉开宝四爷,宝四爷机警转身,耳边呼呼毒箭声响,顺势抱住霂儿趴倒下去,霂儿哎哟痛叫着,宝四爷以为霂儿中箭了,立刻扶她起身问询:“怎么样?!”
霂儿疼痛地看着他:“我……”
“你中箭了?”他转动霂儿四处看着,此刻打斗的人越逼越近了,两个人被迫退到了露台低矮的栏杆处。下面就是墨绿色的湖水,宝四爷愤怒地看着眼前杀气重重的刺客。霂儿将整个人都埋到他的臂弯处,他正在纳闷时,霂儿看到一簇火光斜斜地往宝四爷身后窜过来,她情急之下伸出双臂狠狠地推了一把宝四爷。
随着一声扑通巨响,宝四爷倒身跌入了湖水里。
外面,一路火光伴着县城的官兵冲过来,十几个刺客有的被刺伤,有的死了,还有的被官兵的箭头射入了湖里。霂儿大声呼叫道:“救命啊!有人会游泳吗?”
李肆独自趴在屏风后头,听霂儿喊快救王爷,立马就十万火急地冒出脑袋往霂儿这边跑。
跟着扑通几声,几个随从顾不上追刺客就纷纷跳入湖水之中。
霂儿转身不理会李肆的质问,往下面跑,跑到前院的时候,只听到有人大呼宝四爷!跟着几个随从齐齐抬起了浑身湿透了的、喝了不少湖水的半昏迷的宝四爷。
霂儿担忧地走过来,他们都束手无策,县令走过来:“这……王爷怎么样了?啊!”
“宝四爷!”
“爷,您醒醒啊!”李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霂儿推开随从道,“让我来!”
说着开始实施心脏抢救方法,在他肺部用力挤压水,很快,他吐出一些水来,一阵咳嗽,帮助他呛了更多水出来。霂儿扯着他胳膊又接连喊了几声,宝四爷都没反应,她想了想,轻轻掰开他的嘴唇,吸了口气,在众人十分不解的眼神下给他做人工呼吸。
霂儿着急地拍打着他的脸,叫着他的名字。一分钟以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城郊外的破庙里,逃亡的三个刺客带着伤匿藏于此,时至深夜,搜寻他们的清兵正在不远处的村子里挨家问话。
三人轮流喝了一大口白酒,往伤口上喷去,嗷嗷直叫过后,大汗淋漓地借着月光捆绑伤口。不久,其中一位男子站起来放了一枚信号弹。
“大哥,你伤口怎样?”
“还好,没死!”他咬牙把胸口的衣服撕开,旁边的弟兄过来帮他擦血迹。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接我们离开。”
“不行!不能走!”
“大哥!”
“这么好的时机,我们怎能就此放过!此番付出数十名弟兄的热血,我等不可退却!待他们来了,我们便立即寻时机,趁乾隆没回宫,给他个回马枪!”
“但他身边的大内侍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说起高手,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他闭上眼睛运气,顿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我也有一名高手,只要有钱,什么天王老爷他也敢动!”
“是吗!”
另一个兄弟瞬时充满了期望:“大哥,可是说的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祝不闻?”
“不错。这个祝不闻,听闻也隶属于朱家重孙,因祖上为明朝皇廷人,自幼全家被害,多年来在外流离却有幸遇到江湖闻名的四大高手收纳其为弟子。这数年来,他可谓是杀人无数,老弱妇孺,只要见过他的,都必定死于刀下,绝无情面可讲。”
“这是为何?”
“有人说他幼年逃亡时伤了脸,极其恐惧,人人嘲笑之,过街人群皆散。”
“哦,大哥,那我们怎么联络他?”
“陈老爷仙逝前曾告知我,联络四大杀手的方式为在闹市处贴出寻人启事。上月无意中听知情人说联络祝不闻的方式与其类似,只是告示上要沾上血色手印,以示诚意。”
众人听闻,皆点头称好,意志坚定要除掉皇帝。
阿复回了客栈寻找霂儿,依旧没听到消息,他着急地来回奔走,不知道如何是好。
县大人的宅院内。
大夫为宝四爷诊脉后,开了方子,李肆便同侍卫去抓药,霂儿担忧地跟着他们进进出出的,还跑到厨房去帮忙熬药。
深夜。霂儿端着药在李肆的陪同下进了房间,为保安全,到宝四爷床前时,李肆还拿出特质的宽宽的试毒银牌往碗里放,过后又小小地喝了一口,静静等了一会儿,药温降下去了,才轻声给宝四爷说:“爷,喝药了。”
随从小心地扶起宝四爷坐着,又在他背后垫上很厚的垫子。
霂儿端起药道:“宝四爷,吃药了。”
宝四爷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她,她友好地将一勺药喂过去,谁知道他却转开脑袋,沙哑着嗓子道:“走开,不喝!”
霂儿愣住了,随即好言道:“要喝的,你刚才肯定着凉了。大夫说,如果不早点治好,身体恐怕受不住寒气,会更严重。”
他此时心情不好,脑子里完全是刚才抬起眼睛的那张陌生女子的面孔和她冷冷的话语,一切场景来得如此突然,他不是被寒气入侵了,而是被心寒占据了身心,为此而病倒。
他闭上眼睛,挥手道:“都出去!”没有人动弹,他突然吼起来:“都给我滚出去!”
李肆即刻躬身应着,然后又拉着不解的霂儿离开房间。
在外头,霂儿还是不甘心地念叨:“他……干什么啊?是不是还在生气?可是,这药是必须喝的。这样吧,你去喂他行吗?他讨厌我,我不进去了就是。”
李肆叹了口气,低声道:“主子这是为了其他人伤气呢。”
“为了其他人?为了谁啊?是那些刺客吧?”
李肆摇头,拉了霂儿走到一边道:“不瞒姑娘说,咱主子,这次来江南,也是为了寻人的。”
“啊?跟我一样啊?”
“是啊。”
“那他找的人找到了吗?”
“此前奴才还以为真找到了,看来不是。哎!这是个陷阱啊。”
“哦,我猜到了。是……找一个姑娘吧?”
他叹气道:“真是爱江山更爱美人,咱们主子,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霂儿跟着叹息道:“原来他还是那么多情的一个人啊。”
“所以,主子怕是受了打击了……”
“失恋了?”
“冉姑娘说什么?”
“哦……我是说,失望了。”霂儿对着月亮叹起气来。
“时辰不早了,姑娘歇息吧,这里我们会照顾好主子的。”
“嗯,好。那你们也注意身体。”霂儿打了个呵欠,回卧房去了。
楼下县令吩咐着官兵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这里。
约莫凌晨两点,有人在敲霂儿的门,霂儿从迷糊中跑出去,李肆非常着急地道:“姑娘快去看看四爷吧,他不太对劲,一夜直说胡话。”
霂儿到了宝四爷旁边,只见宝四爷的手紧紧抓着床沿,闭着眼睛直喊:“不要走!菱香,不要走……菱香!”
透过烛光,霂儿看他满头大汗、唇色苍白,便立刻拿丝巾为他擦汗。这一擦不要紧,却让霂儿的手碰到了他滚烫的额头。霂儿大吃一惊,用手量自己体温又量他额头温度。
“快去找医生来!他发高烧了!”
“姑娘你说什么?”
“哎呀!找大夫啊!宝四爷他额头好烫!高烧啦!”
“是、是,奴才这就去。”李肆转身疾跑,那侍卫见了也赶紧进来守候着,担忧之情溢于言表,霂儿见这些奴才如此忠心,真是一个服字在心头。
坐在他旁边,只听他声音沙哑,几乎快叫不出来了。霂儿能够体会,他现在肯定咽喉干涩肿痛。于是吩咐随从去热药,接着又让人打水进来。
宝四爷难受地用嘴巴呼吸着空气,很快他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霂儿喂他喝了点温开水,他很难受地闭着眼睛道:“朕……头好痛!好难受!”
霂儿几乎用了全身力气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伸手为他反复按摩头顶上的一些穴位,然后揉捏太阳穴。
“宝四爷别着急,忍耐一会儿啊,慢慢就好了,慢慢就不会痛了,相信我,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会儿把药吃了。”接着又趁他有些意识摸着他喉咙处问道,“告诉我,这里也痛吗?”
宝四爷点点头,眉头紧蹙,让人加倍心疼。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着一双手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断在耳畔温柔响起。
药再次端来,李肆亲口尝了药才递给霂儿。霂儿好声好气地低声劝他喝药。
“喝了你就会好多了。宝四爷,你现在很严重知道吗。”
张嘴喝了一口,宝四爷就吐了出来,药太苦,他很难下咽,于是霂儿又耐心道:“你知道的,要是想早点好起来,就得喝药啊。来,宝四爷,张嘴……”
凌晨三点多,宝四爷终于沉沉睡着了。霂儿打盹到清晨5点,听到鸡鸣声,立马就抬起了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想起什么,立即摸着宝四爷的额头,然后起身出去找侍卫了。
半个小时以后,霂儿捧着冰块飞快地奔跑上楼,李肆准备了毛巾和盆子之后,她将冰块包好小心地搭在宝四爷额头上。
“宝四爷刚才醒过吗?”
李肆摇头:“没有。”
“你好好看着,随时注意,要是冰块化了水立刻用毛巾擦掉。”
“姑娘要去哪里啊?”
“我看他一会儿醒了会饿的,生病了更要补充营养。我去厨房给他熬粥。”
霂儿说着已经抬腿往楼下厨房跑去。
李肆念叨道:“幸好有霂儿姑娘在啊。”他走进去,坐在宝四爷身边仔细地守候着。
“爷啊,那已经不在的,就别念着了,眼前这才是真实的可人儿,皇上啊,您看这小小女子,细心、勇敢、聪明,还为了您不顾自己的安危……”
辰时,宝四爷醒了。
“爷,您该用早膳了。”
他摆手。李肆看向一旁被烟尘熏得花脸的霂儿。霂儿冲他眨眨眼睛,亲自端上清香的八宝粥过来。
“宝四爷。”霂儿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你现在生病了,必须要补充营养身体才会好得快。我知道生病了都不想吃油腻的。所以给你熬了粥,很清淡的,而且我没有加冰糖。宝四爷……”
宝四爷转过脸来,想张口说话,但发现竟然说不出来。他难受地皱眉头。
霂儿让李肆和其他人扶他起来坐好,一本正经地道:“我不管!今天我可是花了一个小时……呃,是一个时辰熬的这碗八宝粥哦。你不吃我不同意的啊!”
“再说了,你想骂我,等好了来骂我训我呗!宝四爷,你不吃,我就灌你吃喽!”
宝四爷病恹恹地看着她,两眼无神。
“哈哈,看你,没力气了吧?怎么?怕我下毒吗?”
僵持着,李肆又好话软施地道:“爷,您不知道,现在您退热了,还多亏了霂儿姑娘大清早去街上找冰块回来呢。您就吃点儿吧。”
他看了霂儿一眼,仍然不张嘴巴。
“你是不是还在讨厌我啊?对不起,对不起啦。这样吧,等你病好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同意。好吗?”
他还是这么怔怔地望着霂儿。
“我知道,你正好又心情不好。……而且也是我把你推下湖的。所以是我的错,我又犯错了。当时我也是……吓慌了……”
“爷啊,那也是霂儿姑娘为了救您啊。那些刺客的箭头上都涂着剧毒呢。当时如果不是姑娘赶到,恐怕咱们都出事了。”
他脑子里还想着过去的种种。
霂儿将粥递给李肆道:“你来伺候吧,我走了。”霂儿说完起身,死要面子的宝四爷想要张口,她却郁闷地垂着脑袋离开了。
霂儿闷闷地躺在客房里,很快也疲倦地熟睡过去。
到中午太阳高照的时候,李肆又来敲门:“霂儿姑娘,咱们主子醒了,还想吃您熬的粥。姑娘,您看……”
霂儿呵呵笑起来:“好啊,我也很饿,再熬!”说罢就往厨房去了。
二
不一会儿,宝四爷隐约闻到了李肆端来的又臭又苦的中药。他别开脑袋,依然摇头不喝。
“爷,这药很及时啊。您这样喝上几贴好得快呢。”
“好臭!朕不喝!”
“爷,您喝吧……”
正劝着,霂儿端粥进来了,她来到宝四爷面前。
“你要先喝药,我才让你吃粥。”
他不满地盯着霂儿。霂儿反过来瞪他一眼道:“你是读圣贤书的,应该懂得什么叫‘良药苦口’吧?我呢就是‘忠言逆耳’。怎么样?你要不要喝啊?”
他假装不理会她。
她放下滚烫的粥,然后从李肆手里拿过药:“不如这样吧,我先喝一口,看看是不是你想象得那么难喝。”说完霂儿就咬着牙尝了一口,这味道差点让她吐出来,她忍耐着,然后微笑着看着好奇的宝四爷道:“这药啊,刚开始喝下去,真是有点苦。不过也真奇怪,这会儿感觉甜了呢。”
他惊讶地注视着她,她点头,将他的手抬起来:“乖啦,一口气喝光了。不然你就不是堂堂男子汉哦!”
听她这么说,他还真的一鼓作气地喝下去了,李肆早已经备好了痰盂,他将最后一点回味的苦和臭味往外吐,但什么都没吐出来,这个时候的霂儿也端起茶杯往外冲……几分钟以后,霂儿回到房间来,他突然想笑,但忍住了,他指着粥。
霂儿于是坐过来喂他喝粥……黄昏醒来的时候,宝四爷似乎全身轻了很多,头也不痛了,喉咙也能发出声音了。他招手叫李肆进来。
“朕觉得全身腻得慌,你去打些热水来。”
“嗻!”
李肆刚要走,他又叫住他问那野丫头呢?李肆神神秘秘地道:“奴才刚才偷偷瞧过了,她一边熬粥一边给您准备清淡的小菜呢。霂儿姑娘可细心了,说您这回至少要拖三五七天的,所以都叫人把明天要准备的东西拿来了。”
宝四爷轻轻展开笑颜,李肆偷偷看在眼里,才放松了心情。
不一会儿,侍卫进入厢房,弹马蹄袖参见皇上。
看他神色严峻,宝四爷抬起睿智的眼睛:“广融,查出些什么了?”
“回皇上,奴才几日来四下追踪,未能查到逆贼。不过,奴才有一事禀报!”
“说!”
“今日晌午,奴才在集市听闻一件事。”广融说着把中午听到的和亲自去查看的事实告知皇帝。
原来他在偶然间听茶馆小二对一侠士说有人在集市的墙上贴了寻祝不闻。还有五只带血的手印。接着那侠士的手握起了拳头,点的餐也不吃便往集市冲。广融给了小钱,小二才低声告诉他道:“大爷,不瞒您说,这已是江湖上的公开秘密。只要谁有大买卖找祝不闻,便用此方法召集,江湖人便左右奔走相告,传进祝不闻耳里,他自然出现。”
“祝不闻是个什么人?”
“哎哟,大爷您是初入江湖吗?祝不闻,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魔鬼啊。听说他的样子极其丑陋,所以没人见过,不过要是谁不小心见了,非死不可。这个杀手功夫极高,而且还有可怕的杀人于无形的武器,这武器估摸只有他能制造……”
“后来奴才赶到闹市,果然看到了那则寻人启事,看情况,这也是今日张贴的。”
广融回忆到这里,脸色也有担忧:“皇上,您要去查贪污案,奴才愿赴汤蹈火追随。不过,为皇上您的安危、为天下百姓、为国家,奴才斗胆恳请皇上回宫!”
广融这振振有词的恳求言语,让皇帝回到现实,自己不是什么怡亲王,也不是富家公子,容不得为儿女情长消耗时间精力。他站起来,背着手踱步思考着。
“朕去年下旨疏浚的运河、建造的河道,花去国库不少,想不到有密告说贪污,令朕十分痛心,朕虽然下派了钦差彻查,却没个下文。如今朕是极其想亲眼看看运河……”
“皇上,来日方长,您要看河道,可以等朝廷先缉拿了这帮无法无天的贼人。”
皇帝烦恼地透过窗户看过去,此刻李肆在外头敲门禀报:“主子,冉姑娘的饭菜煮好了。”
宝四爷坐下,对广融道:“好吧,明日起程回京!”
“嗻!皇上圣明!”广融起身,开门而去。
霂儿跟着仆人进了屋子,一道一道菜上到大餐桌上,然后微笑着抬手请宝四爷开饭。但是他似乎只是看着。霂儿还没适应,只见李肆双手递上金筷子、金碗,还用银色试毒牌往每道菜里放。放完了不止,李肆还亲自将菜先尝一口……霂儿嘟起嘴来:“又来这套!怎么,本姑娘亲自做的饭菜,还能有毒?!”
皇帝抬起眼睛,霂儿小脸的温柔微笑早已没了踪影,似乎受到了伤害,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李肆张口要叫住她,皇帝挥手让他别理会。
“主子,这位冉姑娘,可真是……”
“行了,你日夜念叨她的好,朕都听了不下十遍了。莫非收了她什么好处?”
这无心的话让李肆立即下跪:“皇上英明,奴才可没有讨任何人好处,奴才该死,奴才话多!”说毕就自顾自掌嘴。
“罢了,你出去吧。”
月色渐浓,宝四爷在滚烫的浴桶里泡完澡过后,便觉全身筋骨舒畅,这才伸展了四肢,神采奕奕。
更衣间,他又习惯地问野丫头呢,李肆回道下午至黄昏,都未见着。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李肆跑出去开门,一个侍卫端着切好的柳橙进来了。
放下后,侍卫道:“主子,刚才冉姑娘吩咐奴才端来的。说吃了这柳橙会更精神,帮助驱除病菌。奴才告退!”他说毕,皇帝着急地问:“那她人呢?”
“回主子,冉姑娘说,有些犯困。想是回房歇息了。”
宝四爷端端坐下,看着橙子切得整整齐齐一瓣一瓣的,李肆又拿出试毒针,他抬手制止,从旁拿过叉子,往嘴里放了一瓣,酸酸甜甜的,他挤挤眉头却还是接连吃了几块,很快一盘橙子,都被他吃光了。
“宫里美味佳肴入千过万,朕也没回味无穷,如今至此,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李肆低声偷笑,他看在眼里:“怎么?你这是在取笑朕?”
“奴才不敢!”
“去叫她来,朕有话问她。”
“嗻!”
想到几个时辰不见,他竟然内心如此欣喜地盼望见到她。哎,他闭上眼睛,嘴里还有那甜丝丝的,略带酸酸的味道。
霂儿没睡,只是很无聊地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李肆到了,着急地说:“姑娘,主子不舒服。”
霂儿一愣:“不会吧?”
“可不是,您还是再去给主子捏捏吧。”
霂儿想着王爷也挺可怜的,就点头了。
一路上李肆就低声解释着:“冉姑娘别为刚才的事生气了,主子是贵人,咱奴才,也是依照规矩行事,主子万金之躯,可不能吃错一点儿东西。所以奴才每次都必须试毒。”
“知道了。”
进了房里,霂儿就往他旁边一坐,他想说她大胆,但却发现心里十分喜欢她这股率性。
霂儿笑了起来:“宝四爷,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谁说的?”
“你吃了我切的橙子啊。”
“是你自己端来的。”
“可是你吃了啊!”
“扔了多可惜。”
“呵呵!”霂儿笑起来,轻松了不少,“对不起哦,我害得你感冒了。所以,我要负起照顾你的责任,直到你康复为止。”
“是吗?可是我现在还浑身酸痛。”
霂儿想了想,立刻道:“那我再给你按摩一会儿吧。”
李肆见状便躬身往外退了,还顺带把房门关好。
宝四爷双眼柔和地注视着霂儿。
“你躺下……”她喝令,他乖乖地听她命令躺下去。
霂儿认真地坐到他身旁,搓了搓手指,然后从他的脑袋开始小心地刺激穴位。
“这些手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重不重?”
他闭着眼睛:“轻了。”
“哦。”霂儿加重了点力度,又问,“这样可以吗?”
他嗯了一声,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哦,我哥哥以前给爷爷按摩,我学会了,后来我也给爷爷按摩,哥哥说,刺激了相应的穴位就能让人慢慢轻松起来。怎么样?觉得好点了吗?”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霂儿见了也挺满足。
三
渐渐地,时间已不早了,宝四爷睡了一会儿,有些口渴,他抬起脑袋睁开眼睛找霂儿,霂儿正抚摸着怀表坐在窗边低声念着静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想家乡。”(这里第一个字,改成了窗,霂儿刻意把词改了。)他翻身起来:“连个静夜思也能念错,看来你这是学不到位!”
霂儿掉过头来擦了眼泪看着他。
“怎么了?”他怔住。
霂儿念着,好想爷爷和哥哥,说罢眼泪突然间涌了出来,掉在怀表上,她抽泣道:“爷爷,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
“霂儿……”他走过来,为她擦去眼泪,道,“霂儿如此想家,改日朕……呃,本王安排人送你吧。”
霂儿摇头:“不,不能的。除非抓到那个罪犯,他害死了我爷爷,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于法。”
他点头安慰道:“本王帮你,捉到那人一定严惩不贷!”
“哥哥现在找不到我,一定好担心啊。”霂儿将脑袋埋下去,“他以前说过,我是他回家的支柱,也是他生活的动力。我们相依为命好多年了。你知道吗,哥哥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听到这些,宝四爷感慨道:“人生难免分分离离的,或许看得乐观些,你们总会团圆的。”
霂儿点头道:“对,一定会的!对了,宝四爷,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抬起手臂拉住了她,将她紧紧拥住。霂儿的心立刻激动起来,有些紧张,却享受拥抱的这种感觉。她也抱着他,吸了口气。
“霂儿,本王要好好谢谢你!”
他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还是霂儿推开了他,默默地出了房门。
深夜。
霂儿熟睡间梦见爷爷来敲房门,她迷迷糊糊地打开窗,张毅竟然目露凶光、手持手枪站在窗口,霂儿吃惊地张大嘴,连忙对进来的爷爷说,不要进来,快跑,爷爷快跑。张毅狰狞地笑着翻窗户,爷爷仿佛看不见背后有坏人,还笑眯眯地过来说,生日快乐,霂儿……霂儿满头大汗坐起来,深更半夜,房内十分静谧,发现是梦,这才松了一口气,口有些渴了,她把快燃尽的蜡烛换成新的,又引燃了灯笼,打开门去偏厅取水。
霂儿正取水,忽然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传过来,她侧耳倾听,仿佛来自隔壁,于是便走到门口,低头闭上眼睛仔细听。那脚步声很轻快地踏着房顶的瓦片前行。霂儿连忙出了厅门,往庭院里的一株树下跑去,只见一个黑影正朝南苑的屋子扑去。
一个巡夜的奴才看见黑衣人,张嘴大叫:“有刺客!快,南苑有刺客!”
刚小憩片刻的广融张开眼睛,紧紧握住剑柄,站在房屋外,纹丝不动。旁边的两名大内侍卫也紧张侍立。
听到南苑传来刀剑声,他的属下道:“总领,属下要不要去增援南苑?”
“县令大人那边也有重兵……”正说着已有一个受伤的奴才半瘸着跑来:“大人,大人救命……夫人被……”
“你们在这里守着,让我去看看!”
广融说毕快步离开,四个人便集中在房门外守候。此时的房顶,又一个黑衣人轻轻地揭开几片大的琉璃瓦……宝四爷熟睡着,李肆看他安然无恙,便继续趴在他旁边睡。
月光流泻入内,噼啪两声,李肆诧异地抬起脑袋,恍惚一个黑影沿着绳子滑落,他张嘴要说话,人已经到他跟前,刀架在脖子上。
没一会儿,宝四爷听到异样声音,他张开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眼前注视自己,他一怔,抬头欲起,来人便抬起手将锋利的刀子对准他的喉咙。旁边李肆被反绑着,嘴巴被塞住,他只顾呜呜担忧。
四个侍卫听到屋里传来什么声音,忙贴着房门听。
霂儿从那边跑过来:“怎么样?刺客在哪里?”
“姑娘,刺客在南苑,广总领已经去查看了。”正说着,门开了,李肆道:“主子令你等去南苑帮忙!”
“这?”
“你们四个赶紧去!”背后传来皇帝命令的声音,四个人立即躬身退下。霂儿始终觉得奇怪,李肆怎么眼睛不停往旁边歪。四个侍卫眨眼不见了,她定睛才看到他身后一个黑衣蒙面人。
“啊!你才是刺客!”说毕就指着他,转身要去通报。她抬手举起枪,就要射,皇帝张开嘴怒喝:“住手!”
霂儿掉头转身,她才收起手里的枪,霂儿惊呆了。手枪啊!不是火枪啊!而且还有个消音器啊!
她愣在原地,皇帝也被反绑着,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很沉着。
“本王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你不许杀她。即便要死,她也必须跟本王一起死!”
李肆被重新塞住嘴巴,呜呜半天,着急半死。
她抬手打晕了他,匕首对准宝四爷的脖子:“走,立即离开!”
霂儿不明所以地看着镇定的宝四爷,跟着带他们去马厩。由于人都去了南苑,这里便非常清静。
霂儿被蒙面人捆住推上马背,坐在她身后,她能感觉到这是个女人。难道,她也是穿越来大清的吗?
那边的宝四爷愿意为了自己骑马在前,主动离开,她真是很感动。
两匹马穿过后门飞奔离开县令府,这边的几个蒙面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一个活口被广融捉住,刚要问话,他已经嚼破了舌头底下的毒药……“总领,他们都死了!”
四个护卫过来,总领大吃一惊:“谁叫你们离开主子房屋的!”
“是主子下令!”
“糟糕!”他说毕跳起来往东园冲。
除了李肆,他们再没看到皇上的身影。一股危机感席卷了广融,他转身往外跑。
“不可以,主子绝对不能出事!”
到达郊外树林深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少年。
“姐姐!”
蒙面人下马,将霂儿拖过来绑在一棵树上,宝四爷下马,她的剑尖便直指他喉头,他乖乖地任由她绑住自己,跟霂儿一起拴在树上。
“本王知道,你不是他们口中的祝不闻。”
少女清秀的眼睛一瞪,少年好奇地道:“姐姐,他好聪明!”
“本王答应跟你出来,就是想看看你究竟何许人也。”
“就如你刚才所说,如若我是那杀人不见血的祝不闻,你们还有生机吗?”
“所以,你是谁?”霂儿用英语问她。少女偏过头来皱眉问:“你说什么?”
她听不懂吗?霂儿又用英语试探道:“你刚才手里的东西我都看到了。”
“最好给我闭嘴,省得本姑娘找布!”她白了她一眼,低声又道,“不知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鸟语。”
“你是哪里来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吗?”霂儿继续发问。
她不理会她。
“你手里那个不是西洋人的火枪,而是很先进的21世纪的武器,谁给你的?”
“我叫你闭嘴!”她冷冷地将火堆里一根燃烧的树枝挥舞过来,差那么一丁点儿就打到霂儿脸颊,霂儿只得安静。宝四爷缓缓地握住她的手,“霂儿别怕,有本王在。她既然掳人不杀人,定是想要利用!”
“哼,你们别心存侥幸。今日本姑娘只是早祝不闻一步找你们弄些银子,祝不闻杀人,本姑娘掳人赚银子,井水不犯河水,他已经默许了。只要银两到手,你们也该去见阎王了。”
“是吗?祝不闻究竟所为何人?”
“哈哈,实话告诉你们,那是我师傅,不过我也没见着他的面。你们想见?也行,命悬一线时可以求他。”
宝四爷没有像过往一样激动,反而是沉着下来。每次霂儿想说话,他就捏捏她的手,闭上眼睛,霂儿感觉他在手心写字。
“勿惧,有我!”他反复写了三次,霂儿的手指便柔柔地与他十字紧扣。那少女见了,娇声笑笑:“还挺缠绵的嘛。”
霂儿脸颊一红,低头不语。
宝四爷喃喃靠着树干:“霂儿,你歇息吧。”
霂儿苦笑:“这么被绑着,怎么睡得着。”
少女将少年递过来的鸡腿吃完后,便将手枪递给少年:“去,信给县令。”
“是,姐姐等我。”少年说毕乖乖地骑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