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头上一把刀,要从大清皇帝手里救下他的头颅,要有十足的说服力。更何况,还有更纠结的事实摆在眼前……一俄国将军沉闷地看着大清的士兵和官员们,低头对翻译说了几句话。翻译点头,朝傅中堂走去。
傅中堂背着手走来走去的,索大人捋着胡须缓慢地道:“现在老鸨和那名青楼女子的兄长就在外面,说是定要告到他们血债血偿,这边又坚持不认罪。中堂大人,您看这如何是好?”
“据说当时老鸨赶到的时候两人都断气了,三个洋人也都醉倒了,这的确是死无对证啊!”刑部侍郎分析。
大理寺尚书突然开口道:“非也!……各位都忘记了当时还有人比老鸨先到厢房门外的!”
傅中堂定神看着他:“什么人?”
“一男一女。”
索大人突然想起来了:“对,对,他们说过当时有两个怀疑是刺客的人闯入其中。”
傅中堂仿佛掌握了一线生机,抬起脸道:“立刻去寻找那两个人!”
霂儿正喝着碗里的粥,外面院子里马儿鸣叫着,跟着司马世恒起身迎了出去。
“回来了!”
“世恒兄,”秀亭下马便道,“那丫头呢?”
“在里面。”
霂儿跟着跑了出来,见到了他就失望了。
“怎么回事啊?你们王爷还不回来?”
秀亭忍住想笑的感觉,咳嗽一声道:“你长了脸了,承蒙我们王爷的青睐。他让我带你去见他。”
“啊?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来?”
“他忙着为大清、为百姓批阅奏章啊。冉霂儿,你立刻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见他。”
“哦!我……不需要收拾了。走吧。”
司马世恒看着秀亭,轻声问道:“他见霂儿做什么?”
“唉,事情我是说不明白的。反正主子要见她。”说完从马鞍上拿出一个装衣服的包袱,叫了声小柳,那名丫鬟立刻小跑过来接着。
“给冉霂儿换上这身衣服,对了,一定要辫好辫子,戴上帽子!”
“是。”
霂儿看着青色的衣服,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衣服?”
“你不穿这衣服是进不了宫门的!”
丫鬟跟着霂儿进了里屋,司马世恒开始不安了:“秀亭,霂儿是个单纯的女孩子。皇上不会把她真当作什么巫婆吧?”
“哈哈,皇上就这么说的。说这个女子竟然能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且穿着打扮说话行走都异于常人。如若她不是别国派来的探子,就是高山里的奇人之后。嗨!我也不信哪,可她硬是说对了。”
“那有什么用,终归还是没有救下那两条人命。”
“你别管了。”
“秀亭,按皇上的意思怎么处置俄国人?”
“皇上可是非常不满。他说国有国法,就算是使臣又如何,害死了两条人命就是罪过,何况这是天子脚下。他把这案子交给傅中堂主审了。”
此刻,皇上正在给皇太后请安。
太后今日似乎早起了,在院落里看着笼子里的金丝雀。
宫女们给皇上请了安,都悉数退下了。太后从贴身宫女手里接过一些燕麦,轻轻地撒进笼子,金丝雀欢悦地叫着飞扑下来吃食,小小的明亮眼睛极其可爱。
“皇额娘今日早膳可用了?”
“用了。”
见太后今日有些沉闷的气色,皇上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太后缓缓地出声了:“近来内务府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送到了这里,听说那是洋人的玩意儿。”
“是,邻国的使臣来访大清,带了些礼物。”
“我刚才已经命人把这些东西拾掇好了,你拿去退了吧。”
太后难得说出这样的言语来,皇上有些吃惊:“额娘,儿臣不明。”
“收了人家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呢,一码归一码。他们到这里来,只要守规矩,都好办事。”
“皇额娘的意思?”
“这可是在大清,还以为在自己的地方,撒泼胡闹,可不是置大清于无人之地吗?”
“皇额娘可是听到了什么?”
“朝廷的事,我向来是不过问的。”她缓缓地在柔软的椅子里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银耳燕窝汤。
“请皇额娘赐教!”皇上机灵地应声。
“儿啊,听说这些洋人昨晚犯了错。你是怎么想的呢?”
“皇额娘,儿臣也不知道该如此处理。此次事件,发生得太突然,何况其中还有些纠葛。”
“我知道,你可是个秉公办理的天子。”她拍拍他的胳膊,“你就去做吧,大清的国威容不得轻视。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别累着了。”
“是,儿臣明白了。孩儿告退。”
霂儿跟着秀亭辗转着沿东华门进宫,又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在乾清宫的东面后殿外停下来。此时,两个太监,其中一个,就是霂儿见过的李肆,正守候在门外,一见秀亭就立刻拿着拂尘往里头去了。
不一会儿,他低声道:“请姑娘觐见。”
霂儿愣了下,看向秀亭,秀亭轻声道:“你进去吧,他在里头。”
霂儿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紧张。迈过高高的门槛,霂儿见到了气势磅礴的金片裹出的腾龙神采奕奕地跃于宫殿内的柱子上。在那巨大的案几旁,她见过的怡亲王(宝四爷)正端着茶杯喝茶。
“宝四爷!”霂儿由衷地发出一声亲切的叫唤,叫得宝四爷心里一颤一颤的。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霂儿,又是那特有的声音和缓慢威严的调子,让霂儿感觉这个年轻的王爷仿佛平时都不说话,所以说起话来总是一字一句的。
“来了?”
霂儿点头,走上去:“王爷你昨天都没回家吗?”
“回家?哈哈……”他乐了,“朕……我回家你也不知道。”
“哦。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宝四爷放下茶杯,走下龙椅,前前后后地围着霂儿转了两圈,转得霂儿晕晕的。李肆还低着脑袋偷偷乐。
他的脸也渐渐地露出笑容:“嗯,不错不错!”
“什么?”霂儿看着他这身龙腾刺绣的衣服和帽子,炯炯有神的双眼威慑其中。
“你穿这身太监服真是别致又新鲜。”他点头道。
“嗨!是吗?我也这么觉得。”霂儿笑起来,憨憨的。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喜欢这身衣服吗?”
霂儿自己感觉了一下道:“新鲜啊,还好。”
他跟着她笑起来,伸手拖住霂儿的手,两手相握犹如接通了正负两极电流似地窜得她的心怦怦乱跳。两个人相对着,一时没了声音。直到霂儿使劲抽出了手:“宝四爷,你别……”
他掩饰地转开脸,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正色道:“谈正事吧,说说你昨天晚上是怎么知道洋人会出事的?”
霂儿啊了一声,愣了下来。
“怎么啦?说话啊!”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家那边的一位高人说的。”
“这位高人还说什么了?”
“还说,这次事件……一定要妥善处理,否则后患无穷……”霂儿巧妙地回答。
二
他看着霂儿:“可是,杀人偿命。你可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我知道。无论杀了谁,都是一条人命。但是,王爷,你想过吗?他们是俄国人,换句话说,就算犯了死罪也不该由大清定罪吧?”
“哦?你的意思是杀人也不必偿命了?”宝四爷挑起眉毛,忍耐着继续发问,“你可知大清律法?”
“不知道。”霂儿乖乖地摇头,“可是,我知道除此以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哦?”他大剌剌地坐回龙椅,远远地看着她。
“宝四爷。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外国人在中国,呃,大清,犯法、杀人。不管杀的是什么人,国有国法,总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也关系着大清的国威,皇上的颜面。可是我们转过头来再看,如果皇上为此问罪,就地处罚了使臣,那么,两国的和平就此打破,这位使臣好歹也是对方派来的交流者。这还不是重点!”
霂儿流利地分析着:“重点是,他们这次来大清,原本就是因为大清有人在边界犯了事,还杀了人,不是一个,是三个。这件事也是一大隐患。如此一来,两国为此摩擦更大,有可能导致战争,战争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伤、死亡。王爷,您是好人,也不能看着无辜百姓为了这些事就遭受危难啊!为了这件事,引发的可能是更多的无辜人命,何苦来哉?”霂儿越说越有劲,越说越有道理,听得皇上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大清国盛民强,不用畏惧任何人。但是,俄国人也不是吃草长大的,也有一定的杀伤力。两国相交,重要的是和平,和平才能带来更多福祉。王爷,您说,鉴于这些情况,是不是该为大局着想?”
皇上禁不住微微点头,托着下巴的手放下来,思忖了半晌,掉过头来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娇小俏丽的女孩:“你究竟意欲何为?为何要参与这等事情?”
“王爷,您这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等到安全送返俄国使臣,我就告诉您一切事实。”
“你现在就告诉朕!我很想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爷,您太冤枉我了,我葫芦里没卖药,什么都没卖呢,我是一个来协调纷争的使者。没有其他用意,因为我也是大清的子民,我也盼望这盛世太平能永久存在。”
“照你这么分析,当今皇上该怎么做才更合适呢?”
“按照国际公约,哦,一般最合适的办法,就是遣送他们回俄国,把这个案子以文书交到俄国陛下的手里,由他们对犯人进行审判惩罚。”
“可是我又怎么跟大清子民交代呢?”
霂儿想了想,认真地道:“这就要派大清的官员亲自押送,然后在俄国参加审判,等到他们的审判结果出来并确实执行了,便以文书的形式,由他们的官员亲自画押签字作为证据带回大清。这样的话,你也可以跟皇上交代,又能向百姓说明,还有,鉴于这次俄国使臣犯了错,杀了人,大清正好有理由为侵犯边关的事情做个回复。让俄国陛下接受并给大清时间寻找匪徒,绳之于法。这样或许在赔偿等相关方面,能达成更合理的协议。”
他抿嘴,思忖了那么一会儿便抬起睿智的眼睛来,跟刚才一样愣愣地看着霂儿能说会道的嘴巴。
霂儿的脸突然红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在你们这里,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有什么男尊女卑的……哦,你可以把我当成男孩子。反正我打算以后都女扮男装了。”
他咧嘴笑了起来,拍了下龙案道:“好!”
“什么好?”
他沉吟道:“本来我现在应该到江南了,谁知道临时发生这件恼人的案子耽搁了时间。现在好了,这件事尽快了结了,也让我松快松快。霂儿,你算是给了我一个公正的处置方式。朕也得到了很大的启发。真想不到,你一个小女子,竟然能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全,处理得如此妥当。不错,国有国法,凡事应以大局为重,大清国人才济济,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皇上爱民如子,也该为黎明百姓打算。好吧,你随秀亭先回去吧。皇上自有定夺!”
霂儿听他这么说,想一定没问题了,于是开心地点头:“好啊。”
他点点头,传令李肆。李肆会意地带霂儿出门。他即刻招呼小太监研墨,提起御笔,思考下旨。
没多久,正在傅中堂跟俄国使臣交谈的时间,李肆来传口谕。
“中堂大人,皇上要召见这位将军。请您护送他进宫面圣吧。”
“是。”
霂儿本来想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悬着心。回到王府,见到司马世恒在那儿等他们。秀亭上前道:“她什么都不说。”
“其实没什么了,王爷已经答应我的建议了。”
“什么建议?”
“总之,不会在这里处决俄国人。”
“有这么容易?”两个人都不太相信。
霂儿点点头:“怡亲王看起来真是年轻有为啊,我想是他开明大义,也知道顾全大局。所以,他听完我的建议,就采纳了呀!”
“这也太容易了吧!”秀亭嘀咕着,“你到底……跟他讲了什么?”
“反正就几句话。”
“他说什么了?”
“他同意我说的了。”
“是吗?”疑窦顿生,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遣送来使回国,让俄国法律对他们进行定罪,然后给百姓交代。”霂儿简洁地总结,不过说话却依然低沉忧郁。
“那你怎么还不开心?”司马世恒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一想起那天的场景,就寒心。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大老远来这里,没想到自己要帮的居然是个……”霂儿叹了口气坐下来,“真不明白,他的后人怎么会那么伟大……”
“霂儿,我听不明白。”司马世恒一愣一愣地摇头。
“你说话真奇怪啊!”秀亭摇头晃脑,“好像是另一个天地来的。”
“哦,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心有不甘嘛。”霂儿连忙让自己清醒过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苦口婆心地劝皇……四爷不杀那个洋人?”
唉!问来问去又绕了进去,霂儿站了起来:“你们也知道,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如果为了这件事斩杀了使臣,肯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嘛。加上这次使臣来大清,本来就因为大清有匪徒骚扰边关,还杀了他们的人来讨好处的。将心比心,两国都有了损失,如此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现矛盾。那样,遭殃的,还是无辜百姓。”
“霂儿说得对。死了几个人,却可能连累更多人丧命,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好。”
秀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
“世恒哥,多谢你帮我。”霂儿认真地道。
“不,我还要感谢你帮我呢。要不是你,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翻译居然一直在欺骗我们两方。”
“对了,你怎么处理他呢?”
“过去的就算了。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教训,往后一定会谨慎洽谈。对了,霂儿,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能否同意?”
霂儿点头:“你说吧。”
秀亭独自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我想……请你做我的助手,你看行吗?”
秀亭扑哧一声呛住了,丫鬟立即端水来给他喝,霂儿和司马世恒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他。他缓过了气来,睁大了有些潮湿的眼睛道:“世恒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霂儿以后在我左右,做我的助手。”
他指着霂儿,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她,她可是个女孩子,她能做什么啊?”
“对啊。我不懂做生意,也不懂那些规矩。反正,我不喜欢跟那些商人打交道。”
世恒摇头:“我怎么会让你抛头露面呢。”
“那我能做什么啊?”
“总之,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行了。其实,我还想跟你学洋文。”
秀亭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霂儿吃惊地看着他。
“太好了,世恒哥,你以后可真要学贯中西了。”
“你不是也要学吗?现在可好,半途而废。”
“我还是收集古今名典来得优哉乐哉。”
世恒看向霂儿。
霂儿想接下来该找张毅了。找到他,再用手里的时空怀表带他回去认罪,便完成这次使命了。太想念2007年的一切了,她迫不及待想回去,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于是她说道:“这样吧好不好?我可以跟着你。但是,主要是找张毅。只要把这个坏蛋抓到了,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家的。行吗?”
司马世恒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他。”
“好吧,成交。我也会尽我所能教你英文的。”
“谢谢!”
“多谢!”两个人谢来谢去的,看得秀亭一头雾水。
下午。
状告使臣的怜香楼老鸨和莲香的哥哥去了理藩院见索大人和中堂大人,他们因上午秉承了皇帝的旨意,特地找他们说明事由。之后也达成了协定,他们自然接受皇帝的安排。
很快,消息传出来,百姓皆知,通告张贴,提到即日遣送使臣回国接受审判。
看了通告的弘昌却气愤到了极点。
“这些王八羔子,竟然还想活着回国!皇上真是天真,放走了他们,还能有回头?那些人还能惩罚自己人吗!”
在一旁冷眼看戏的弘皎把玩着手心里的钢珠,年纪轻轻却比他大哥沉着老练。
“你怎么不出声?”
“我能说什么呢?哥哥,事已至此,你我也不过观望。”
“那莲香姑娘可是弘皎你极其欣赏的女子呀!”
“哥哥,国事家事,私事公事,是要分开的。如今这档子事,却不是你想要怎样了事就怎样。”
“你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问了?眼睁睁地看着鞑子走?”
弘皎猛地站了起来,微笑道:“哥哥,下午理亲王弘皙在戏园子里请了刚来京师的阮家班子,要不要去听呀?”
“理亲王!”弘昌眯起眼睛,掉头看着弘皎,闷哼着,从刚才的激动变为安静。
宫里传出可靠消息,俄国使臣已经接受了皇上的要求。双方达成了协议,大清将尽快调查攻击边关哨岗的匪徒,且严惩不贷。次日,俄国使臣一干人等将在理藩院官员陪同下亲自送返俄国。
皇帝眼见事情基本有了定数,才放下心来。
门外的李肆安排了事宜过来回旨,皇帝一面静心批阅奏折,一面听他唠叨。
“皇上,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安排妥当,今夜过去,送走使臣,便好了。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嗯,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也不容疏忽大意,李肆,朕始终对冉霂儿有所疑惑。”
“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别让她发现了,还有,查清她的家世背景,别动手,先过过目。”
“嗻!奴才明白!”
正在后院跟司马世恒学骑马的霂儿已经第N次摔下来了,司马世恒的耐心让霂儿都不好意思接受了。这个时候,秀亭从宫里回来了。一找到他们,就拉了司马世恒单独去一边说话。
霂儿抚摸着马儿的脑袋:“骑马而已啊,我怎么这么笨呢。唉,你知道吗?我今天屁股都摔疼了。比以前学滑冰还辛苦。”她摇头叹息着,突然看到那边的两个人神色有些可疑地一边谈话一边盯住自己,于是放下缰绳走过去。
“说什么啊?不能让我听吗?”
秀亭摇头。
司马世恒转过身来笑道:“是这样的,我朋友托秀亭给我传话呢。”
“哦?”
“秀亭,看来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告辞了。”他下定了决心道。
秀亭点头:“好啊。我会让乔管家一早起来给你们备马车的。”
霂儿道:“世恒哥,我们第一站去哪里啊?”
他道:“山东。”
“山东?”霂儿点头,“嗯,好啊,你……还教我骑马吗?”
“趁天没黑,我出去办点事,把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教你。”
“哦。你要出去办事啊?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他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秀亭支着下巴注视他们两个亲近离开的背影,转头对乔管家道:“你说我这位世恒兄是不是变化忒快了点?来之前还一副孤独样,现在却时刻都在笑。”
乔管家低声道:“王爷,这是因为,司马公子找到寄托了。”
“寄托?”
“估摸着明年开春您就明白他这变化了。”
“为什么啊?”
“您还小呢。男女之事……恐怕要等到皇上赐婚了。”
“啊?!”他看着乔管家高深的样子,愣在原地。
霂儿开心地逛着街,见到什么都好奇得很。
很快绕了大半个集市,霂儿眼前出现了“司马丝绸庄”的大门户。这里头至少有三个掌柜的,四个年轻男女在为十来个客人挑选他们想要的丝绸布料。因为这是出名的上等丝织品,前来光顾的也都是王公贵族们。
正当司马世恒受到一位四十来岁老人的迎接的时候,左府那位管家带着个手下陪着两名年轻的夫人正在选新到的杭州丝绸布匹。
“少爷,咱们进去吧,这个月的账都已经做好了。”
“嗯。”霂儿跟着他要入柜台往后院走,他拦住她:“外人不得入内!”
霂儿愣了一下,司马世恒捉住她的胳膊道:“这是我新请的下属,叫冉霂儿。鲁掌柜,不用担心,以后把她当自己人吧。”
“哦,这样啊。”
霂儿点头微笑。左府夫人身后的一名奴婢突然看到了霂儿的脸,觉得似曾相识的样子,但她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鲁掌柜打开了门请他们进后院。
四
后边的天井四周都是四合院似的三层住房。鲁掌柜一边走一边问道:“少爷近来忙着,其实这账本本该小的叫人送去的。”
“没关系。对了,这个月生意如何?”
“嗯,还不错。您上次从西洋选的那批手绢啊,太抢手了。不仅手工精细而且质地好,最重要是轻如羽毛。那些个鲜艳夺目又各有特色的式样啊,真让城里的夫人小姐们赞不绝口。咱们翻了几个数也都被抢购一空了。”
“放心吧,最多还有几天,新货就会送来了。跟她们宣传一下。”
霂儿在天井欣赏那些漂亮的花草,司马世恒道:“霂儿,跟过来!”
霂儿哦了一声,跟上他穿过回廊沿着过道穿了厅堂又离开了前头的天井院子,此时此地,一片五彩斑斓的丝绸天地让霂儿目瞪口呆了。
“哇噻!这是……”
鲁掌柜看着眼前晾晒的各色布匹道:“就快立秋了,目前也正是布绒、皮毛的旺势。少爷,这些是夏末最后一批染布。”
“嗯,这些可以留着明年开春用。来年开春皇帝要选秀,宫里需要的布匹锦缎也就上了万倍,可别跟前年那样到时候原材料不够。”
“是啊,明年开春的料子要多备些才好。”
霂儿伸手好奇地捏眼前草绿色的一块布料,鲁掌柜立刻道:“这可摸不得!”
可是霂儿已经摸了,她立刻缩了手,吐了个舌头,看着两个人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
“没关系。”司马世恒微笑起来。
鲁掌柜一阵诧异,突然发现眼前的公子爷没有往日的沉闷和忧郁了。他观察着霂儿,虽然一身男装,戴个帽子,但面孔娇美清纯,身段娇小苗条,声音清脆动人,绝不是个公子样的。他偷偷一乐。
司马世恒正给霂儿解释染布所需要的步骤呢。
霂儿听着听着就往那边跑,跑了几十上百米也没到尽头,只听见广阔的坝子那边隐约有男女吆喝声或者唱歌的声调传来。
“还有很多人?”
“大约百十来个吧,这段时间不怎么忙。”
“啊?!你请的染布工人吗?”
他点头,看着霂儿好奇的眼睛:“霂儿喜欢什么颜色?”
霂儿四处寻觅着:“所有的颜色,都这么艳丽自然,这么好看。哈哈,我第一次找不到方向了。世恒哥,我眼睛都看花了。你呢?”
“我……喜欢素净的颜色。我可是男儿啊,能选太艳丽的吗?”
霂儿呵呵笑起来,点头道:“也是哦。”
“你喜欢什么颜色,我让鲁掌柜给你定做几套衣服。”
“啊?!不,不用了。我穿男装啊,就定做跟你一样素净的男装吧。其实我也喜欢素的。”
他点头:“好!”
“刚才听你们说,开春皇上要选秀女?难道皇宫里头需要的都是你提供的衣服料子?”
他点头:“是啊,这都多亏了秀亭的帮忙。”
“秀亭?”
“嗯,对。有他,我们生意才这么红火。不瞒你说,‘天下第一丝’四成的收入都来自皇宫。”
霂儿明白了:“这就叫做……独家代理权,是吧?”
“独家代理权?”他重复着这个现代词,忍不住笑道,“形容得真是贴切,妙啊!”
霂儿点头笑起来。
“你在这里四处走走,可不要迷路了。我要跟鲁掌柜进去谈事情。”
霂儿点头:“OK!”她又做手势又眨眼睛,看得司马世恒心动得很。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霂儿一眼,他连嘴角都带着微笑地跟鲁管家往阁楼上去了。
左府的丫鬟在为夫人捶背的时候突然念叨起来:“我想起来了,夫人,今天在丝绸庄看到的公子,长得跟前几天落跑的新娘子一个样子。”
“什么?”
“是真的,奴婢真的能记得曲小姐的样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回夫人,奴婢今天陪您去选布匹的时候,亲眼瞅见了一个长得跟落跑新娘子一模一样的人。”
“这怎么可能?她既然跑了,难不成还待在京城里头?”
“说得是啊,或许天下真有长得一样的。”
“唉!这常儿真是生得命苦。找了几个死的死,跑的跑……”
“夫人不必担心,老爷不是说了吗,祈求明年开春的时候,皇上赐婚给公子爷。”
“那就祈福吧。”夫人叹了口气,“其实我的常儿啊,虽然人呆呆的,可是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想以前先生教他背诵三字经,他可是没用半个时辰就背出来了。老天捉弄,7岁那年被修葺亭子用的枕木砸坏了脑袋,从此便痴痴癫癫起来。”
晚上,霂儿第一次坐在原始的浴桶里,兴高采烈地泡着花瓣澡。她开心地捧着花瓣打着水。
新月初升,饶有兴致的秀亭正同司马世恒在亭子里品酒闲聊,突然传来一阵歌声让两个人都诧异地停止了话音。
霂儿高声哼唱着现代歌曲《八十块环游世界》:“摊开手掌八十个铜板,头上忽然射出强光,商场切换恒河岸,我是无壳的蛋黄,自由地游荡……”
“……快给我波斯飞毯,不着地的幸福感。我困在三年二班,课文只认得一半,爱是否天方夜谭,你永远高不可攀。……”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无声息地听着,虽然听不懂歌词,但这轻快悠扬的声调,活泼中带着俏皮感,那无忧无虑的清幽感穿透空气,仿佛一贴醉人的风景包围身心,让他们如同置身于另外一个令人遐想的奇妙世界里。
霂儿畅快地一边跳现代舞一边哼唱,唱得外头的虫子都停止了叫声。她不知道的是,外面司马世恒的魂都被她唱走了。
翌日凌晨,霂儿还在舒服的美梦里,突然木门外头小柳大力敲起门来,霂儿好半天才嗯呀地应了,只听见外头道:“姑娘起来梳妆了,司马公子的车都备好了。王爷可等着给您送行呢。”
霂儿翻身坐起来:“什么?”她伸手摸出怀表,“我的妈呀!才5点啊,要我的小命啊。别吵,让我再睡会儿。”说完就倒了下去。
小柳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响声,立刻又敲门道:“冉姑娘,您快起来吧……”
里头寂静无声,小柳嘟着嘴巴,见一老妈子拿着一套新的衣服过来,立刻苦着脸道:“冉姑娘还没醒呢,奴婢怎么叫都没回应。刘妈妈,王爷问起来怎么好?”
“唉,她恐怕是不习惯早起。你拿着,我来。”
霂儿跟着再次听到了敲门声,这回是位慈祥的声音:“霂儿姑娘,您先起来吧。一会儿要赶路呢,司马公子说了,路上您在马车里头想怎么睡都成。霂儿姑娘,快起身吧!”
霂儿翻身坐起来,喃喃地回了她:“好了,我起来了,起来了。”
霂儿呜咽一声倒下去,大概几秒钟以后她直起了腰:“对啊,在车上睡吧。”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掀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