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华丽的大殿中,龙凤椅上的人还没到,夜颜和季若婕早早的到了大殿中,接受着各官家太太小姐们的拜候。
正主没来,姑嫂俩也把殿堂里的气氛给撑了起来。要知道,夜颜是出了名的美人,当今谁不知道文妍公主倾国倾城美貌无双?而季若婕那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其美貌虽不及夜颜,但也是标准的大美人一个。
就她们姑嫂俩往殿堂里一坐,都足以吸引所有宾客艳羡的目光。
一边接待着前来拜候的官家太太和夫人,她们也一边聊着天。当然,这聊天可就不似平日里那么随意了,要是还像平常那样,不得把一众宾客吓傻眼才怪。
“小妹,之前我去凤凰宫给娘娘请安,都见她气色挺好的,怎么皇上去了凤凰宫如此久都不见他们出现呢?”
“二皇嫂,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夜颜给她抛了个小眼神,一副大家都是过来人的样子,手指半掩着红唇,轻笑着向她说道,“皇上对娘娘的在乎可不是我们能想到的,别说娘娘身子不适,就是她嘴上说一声不高兴,皇上都要紧张半天。这还不算,我昨儿个听娘娘身边的古宁说,皇上还下了死令,谁要惹娘娘变一下脸色,谁就得掉脑袋。”
“皇上对娘娘的在乎,足以让天下女人都妒忌啊。”季若婕感叹道。
“是啊,皇上对娘娘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心里都怕摔着,简直让我找不到词来形容皇上对娘娘的在乎。”夜颜也是一脸的赞叹和羡慕。
姑嫂俩看似说悄悄话,其实声音比谁都大。
当然,她们说话的时候也没人敢插入声音,而且还争相竖着耳朵生怕自己听漏了。
不听还好,听完姑嫂俩人的话,一个个官家夫人和小姐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起来。不过大家的表情都不太自然,也就用不着你取笑我、我取笑你了。
毕竟大家来的目的都一样,心里想的事还能差多少?
有季若婕在,夜颜要分辨谁是谁一点难度都没有。除了新晋的官员外,以前的那些官宦家眷她都认得。
被一群官家太太小姐围着,她很快找到了太傅夫人马氏和她女儿冉莺,母女俩站的位置最醒目,也离她们姑嫂最近。
夜颜一直都有偷偷打量她们,这马氏就不多提了,看面相也是那种精明的类型。而她女儿冉莺,年纪和季若婕相仿,至于模样,在她眼中也只能算中等。
没办法,美女帅哥见过了,她现在的眼界真的越来越挑剔了。像祁馨沅、祁郁桐、诸葛婉儿这些,各有秋色,都把她看花眼了的。她大嫂祁雪也有林黛玉的美貌和娇柔,身边这个二嫂也是出了名的端庄典雅,这冉莺虽然长着巴掌小脸杏仁眼,但真的没有太特别之处。
见她们母女的神色最不好看,她友好的笑问道,“冉小姐,听说你与我二皇嫂年岁相仿,怎么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婚配呢?以冉小姐这样的模样和家世,应该是不愁嫁才是。”
冉莺脸上的微笑更加不自然。
还不等她回话,她身旁的马氏就替她回道,“文妍公主,妾身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主要是想她在家多陪我们几年,所以她的婚事就一直耽搁着。”
夜颜看向她,笑得也温柔谦和,“太傅夫人,那冉小姐可有意中人?”
马氏也不含糊,直接点头,“有的,小女一直都有心上人,只是苦于没机会向其表露心意,所以对方还不知道小女自幼就苦恋着她。”说着说着,她突然露出一脸忧伤,“我们家莺莺也真是够命苦的,饱受这么多年相思之苦,如今还无法与心上人同结连理,我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真是心疼至极。”
瞧那可怜样,夜颜都想给她比个大拇指了。
这演技也是一流派的。
自己有多久没飙演技了?眼前有人演戏,她不陪着怎么行呢?
同情的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冉莺,她叹道,“真没想到冉小姐还有这番遭遇,堂堂的太傅府嫡女居然要承受这样的心酸。特别是冉小姐为了对方苦等的这一番心意,身为女人的我真是太钦佩了。”
顿了一下,她突然朝马氏问道,“对了,太傅夫人,冉小姐喜欢的那位成亲了吗?”
马氏更幽怨的叹气道,“不瞒文妍公主,他已经成亲了。虽然如此,可我们莺莺还是愿意等下去,哪怕做小也无所谓。”
夜颜一副惊讶得不得了的样子,连声音都拔高了,“什么?就冉小姐这样的家世和容貌,你居然舍得她给别人做小?太傅夫人,你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呢?这不但事关冉小姐一生幸福,也关系这太傅府的颜面啊!”
别看她语声娇柔,但论嗓门而言,她可没输过谁。这嗓子虽不算大喇叭,但满殿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少人低下头开始窃笑起来。
至于她们笑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冉莺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揪着手里轻盈的丝绢。
暂时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夜颜只能当她在害羞。不顾马氏尴尬的脸色,对冉莺开始循循善诱起来,“冉小姐,你的一片痴心真是让我钦佩,可我也说句为你好的话,你这样的念头真是不该有。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即便能配得上你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没有。可常言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对方都已娶妻了,这说明你与他有缘无分啊。且不说别人夫妻是否恩爱,你若横加插入别人的姻缘,这也是有失你太傅嫡女的身份。依我看啊,你还是赶紧把那人放弃了,重新挑选一可靠的良人吧。”
她这番话音一落,大殿里变得鸦雀无声。
明明到处都是美貌鲜艳的身影,可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多少。
夜颜像没看到每个人尴尬的样子,扭头拉着季若婕的手,继续道,“二皇嫂,二皇兄在京城里人脉极光,也认识不少青年才俊,不如你帮帮冉小姐,让二皇兄平时多留意留意,看看有谁能配得上冉小姐的,给他们撮合一段良缘,你觉得怎样?
季若婕心里都快笑翻了,瞧瞧这殿堂里的人的神色,那真的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了。
她也是真心佩服这个小妹,这张嘴巧舌如簧,甭管是骂人还是贬人,那都是不带喘气的。平日里见惯了他们兄妹较劲儿,已经很是好笑了,今日再见她对别人‘循循善诱’的样子,那更是另一种乐趣。
不过心里笑归笑,这种气氛下她也不能让小妹失脸面,于是也跟她一样认真的对冉莺劝道,“冉小姐,文妍公主虽然说话有失你颜面,可到底她是一番好心。而且我觉得文妍公主这番提议很是不错,你身为太傅嫡女,有容貌也有家世,给别人做小真的太委屈了。如果你愿意,改明儿我让华玉王多留意留意,说不定能帮你找到独属于你的良缘。冉小姐,你意下如何?”
冉莺依旧低着头,手里鲜艳的手绢已经被她扭成了麻花辫。
一旁的马氏脸色都绷不住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能挑明了说想要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
眼看有人已经开始指着她们母女窃笑起来,她赶紧替女儿回道,“多谢华玉王妃和文妍公主的美意,小女的婚事还是让她自己决定吧,不劳华玉王妃和文妍公主操心了。”
夜颜立马不赞同的对她皱眉,“太傅夫人,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自古以来,儿女婚姻大事理应由父母做主,你怎么能把这种事交给冉小姐自己做主呢?你看看,难怪冉小姐现在都还未出嫁,这不,全是你们给耽搁的。”
今日,就是要让这对母女难堪。
有胆子跑去雪儿那里给雪儿添堵,那她们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太傅又如何?恩师又如何?荣国乃是蓝家两兄弟做主,仗着自己对蓝家兄弟有师恩就能横行霸道,这也太妄自非大了!
她娘这么高调的一个人还从来没对蓝家兄弟提过过分的要求呢,区区个太傅又算什么?
被夜颜当众指责,马氏简直是难堪到了极点。
特别是周围的窃笑声,那更是刺激到她无法忍受。夜颜的话往轻了说是指责他们为人父母没有尽到替女儿着想的责任,往重了说就是对她家老爷赤裸裸的羞辱。
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她还有何好隐瞒的?今日来的人与她们都是同一个目的,有何资格取笑她们的?
“华玉王妃、文妍公主,实不相瞒,小女的心上人不是别人,而是皇上。今日我们前来,都是为了皇上选妃一事。”
“选妃?”夜颜更加夸张的惊呼起来,“皇上何时说过要选妃呀?我前几日才听他对娘娘说,他这辈子只会疼爱娘娘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太傅夫人,你莫不是搞错了吧?如今娘娘身怀龙子,你这话要是让娘娘听见,你让娘娘还如何安心养胎?要是她养胎受到影响,皇上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马氏直视着她,对她的话一脸的不赞同,“文妍公主,我们送女进宫也是为了皇上和荣国江山社稷着想。你也说了,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如今的她需要静养,自然就无法服侍皇上。皇上为国操劳,身边怎么能少得了侍奉呢?再说了,皇上乃是堂堂男儿,他选妃立妃充盈后宫,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天下男人都能三妻四妾,他国君王也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何况我们的皇上呢?”
夜颜摸着下巴,听得也很是认真,“太傅夫人说得也在理……”
她故意把语音拖得很长,紧接着又绷紧神色,不满的瞪着她,“可是太傅夫人的话本宫不敢苟同。我荣国泱泱大国,地大物博、国泰民安、兵强马壮……都是每一任君王治国有方的结果,后宫的女人从不干涉朝政,我荣国强大跟后宫女人有何关系?你说皇上选妃立妃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你说你安的什么心?难不成你女儿进宫后还想帮着皇上治理朝政?”
比起之前的鸦雀无声,这一次满殿气氛犹如冰冻,所有人仿佛被冻僵了似的,别说不敢出声了,就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君王选妃立妃自古有之,其目的是为了平衡朝中权势,彰显君王男人气魄的同时又能通过女人制约这些她们背后的家族。
可从夜颜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涉政……
从来没有人把君王纳妃之事说成这样,尽管对她们来说这种说法很是荒谬,可满殿里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驳斥。
就连马氏在沉默过后都跪在地上,口呼着,“文妍公主,妾身及家人可没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念头,还请您莫要妄加猜疑。妾身一家对荣国忠诚不二,对皇上更是敬重有加,送女儿入宫只是希望女儿能服侍好皇上,也算为妾身一家报答皇上的恩典。”
夜颜哧声笑道,“太傅夫人,你的这番心意听起来确实挺感动人,可是在本宫听来,只觉得好笑。皇宫从来就没缺过人手,你让你女儿进宫服侍皇上,你让服侍皇上和娘娘的宫人如何着想,难道他们做事有误,还是说他们没有尽心尽力?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让你女儿服侍皇上,我就纳闷了,冉小姐乃是太傅府嫡女,从小应该养尊处优才对,难不成她还能烧火做饭、洗碗洗衣?”
“呵呵……”坐在她身边的季若婕原本是最为端庄典雅的,可当着满殿女人的面,却是最先笑出声来的。
不是她不想端庄,而是有这个小妹在,她根本做不到。
再憋笑下去,她真的会内伤难受……
看着所有女人那尴尬又不敢出声言语的样子,她也有些于心不忍,赶紧拉了拉夜颜,替她们说话起来,“小妹,太傅夫人的意思是把女儿送进宫给皇上侍寝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夜颜夸张叫道,“侍寝?二皇嫂,你也开这种玩笑啊?皇兄整日操劳国事,稍有空闲都与娘娘在一起,虽说皇上是个正常男人,但皇上也没说他需要更多女人呐。本来他就够劳累的,要是后宫女人众多,他还的一天到晚想着如何雨楼均沾,这哪里是让皇上休息好,简直是变着法子让他受累啊!”
她也是真不怕得罪人的主儿,这一番又一番的话比扇人耳光还厉害。
满殿的冷脸,犹如偌大的停尸房,不论是每个人的脸色还是沉冷的气氛,都显露着所有人对她的不满。
可她们再不满,夜颜也一点都不心虚。
怕什么?她就算回荣国也是短住,又不常与这些人接触,难不成她们还能跑到天秦国去为难她?
再说了,她能说这番话,可是受了某人的交代的。她只是事前给大家提个醒而已,免得等会儿正主来更加难堪。
正说着正主呢,就听外面宫人传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围着夜颜和季若婕的女人们赶紧转身面朝门外,齐呼恭迎,“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夜颜和季若婕也从矮桌后起身与她们同时跪地恭迎。
在宫人簇拥下,一男一女走进华丽的殿堂,男人明黄色的龙袍威风凛凛,帝王之气瞬间笼罩着整个殿堂。特别是那俊美非凡的容貌,在王者之气的衬托下更是如同谪仙般,让在场偷看的女人们无不露出痴迷和羞赧之色。
只是,在看到被他牵着行走的女人时,一个个眼里除了羡慕嫉妒,又不免心生落寞。
如此盛大的场面下,他们皇上可是牵着皇后小心翼翼的走路……
仅是这样的宠爱,就让不少人对入宫为妃的想法起了退意。
随着正主到来,文武百官也紧随其后步入殿堂中。
这次排座,也没分男女宾席,而是以家族官职大小就席。
唯一缺席的人就是蓝文鹤。
没办法,夜颜他们明早就要动身离京,走得这么急,外出的事肯定要有一个人打点安排。加上他身患‘隐疾’的事,来这种场面也太抢风头了。
开场的话当然是龙椅上的人先说——
只见蓝文濠轻咳了一嗓子,满殿瞬间安静,所有目光全投向他,听他沉声开口,“今日百官齐聚盛宴,朕有一事要宣。自文妍公主回荣国之后,与其夫伏戾王屡次为国立功,不但出力捉拿造反之臣,还冒死剿灭江湖乱党邪派,此不世之功不但深得民心敬仰,也深得朕钦佩和感动。今日让众卿前来宫中,主因文妍公主与伏戾王要离京回天秦国,为彰显我荣国对他们夫妇二人的敬意,今日特设此宴为他们夫妇二人践行。”
他这番话一落,所有人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夜颜和慕凌苍。
看着他们眼里那种惊讶状,夜颜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失望吧?
还真以为这场宴席是选妃宴?
她和慕凌苍相视一眼,默契的起身,对着龙椅上的男人庄重的行了一礼。
在他们重新坐下之后,蓝文濠又轻咳了一声,再次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神色没有那么温和,而是变得冷肃威严起来,“趁着今日众卿都在,朕还有一事要宣。听闻不少人都在议论朕要选妃充盈后宫之事,为避免诸多误会,朕今日就把话挑明了说。朕刚接替皇位,心中所想之事是如何治国以壮大我荣国山河,使百姓丰衣足食、使国家昌盛万年。朕后宫只有正妻皇后,从未有过选妃充盈后宫的想法,如果谁坚持要朕选妃立妃,朕只能说此人居心叵测,不思为国为民着想,反而试图让朕沉迷于女色当中。有此念想者,一经发现,定当以误国祸国之罪论处!”
满殿之中,一双双眼睛瞪得老大。
男人们无不是惊骇的神色,女人们无不是难堪的神色。
这场面,比之前夜颜说那些话还尴尬。直到其中一名年轻官员起身,恭敬的朝龙椅跪下,当众呼道,“皇上一心之国,乃不世之明君,我荣国在皇上英明统治下一定会万世昌盛!”
且不说这是否算拍马屁,但确实打破了大殿里的尴尬气氛,也给了无数人台阶下。
很快,大臣们连同家眷全跪在地上,跟着他齐呼,“皇上英明!荣国万世昌盛!”
这一场宴席,估计是有史以来最为尴尬的宴席。
夜颜特意朝马氏的方向看去,马氏虽然同太傅也跪在地上,但她有抬头的冲动,而太傅冉鹏几次严厉的瞪着她。
夫妻俩的‘互动’他们这些高位上的人都看在眼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蓝文濠盯着他们的眸底卷着寒意,祁雪脸色也绷得紧紧的。
很明显,这是有人不服!
不过,马氏最终还是保持了安静。
但安静了又怎样,夜颜看着蓝文濠的神色,也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就算太傅一家不除,这冉鹏今后也难以再被重用。等待他们一家的,除了没落外,不会再有其他。
。。。
总归来说,今日宴席达到了他们要想的效果。
宴席一过,就是离别。
别说祁雪不舍得他们,夜颜心中的不舍不比她少。
上一次蓝文濠带着祁雪偷偷离开魂殿回荣国,她们没机会道别,也避免了哭哭啼啼的场面。可这一次,却是怎么都免不了的。
看着三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一旁的三个男人头都大了。
这一个女人哭就算了,三个女人一起,这场面如何控制?
蓝文濠最先给蓝文鹤递眼色,“明早就要出发了,你还不把人弄回寝宫休息?”
蓝文鹤眼角抽搐着,对他抬手引道,“你去!”
兄弟俩很快把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的慕凌苍。
慕凌苍直接送他们一人一记刀眼,“大舅哥二舅哥在场,岂有我这个做妹夫的出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