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伤走后,赵穆看了一眼花朝,有心带她离开,可是花朝却一直在看袁秦。
他们那一席人多热闹,正喝得兴起,正这时,前院传来更热闹的声音,传了侍女来问,说是前院有人在切磋武艺,袁秦一下子亮了双眸,将之前的不愉快和柳叶儿的事情全都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拉了周文韬去看了。
“想去看吗?”赵穆见她望着袁秦离开的方向,眼神微微一黯,问。
“咦花朝你想去看吗?我陪你去吧,这里我挺熟的,你跟我走就行了。”慕容夭夭自告奋勇地说着,不待花朝分说,拉了她便走。
两人走了很远,花朝看越走越偏,不由得侧头看向慕容夭夭:“是不是走错路了?”
“怎么可能,你相信我。”慕容夭夭一脸自信。
又穿过一条走廊,她们眼前出现了一个雅致的园子,园子里栽满了大片大片的木芙蓉,此时正是木芙蓉盛开的季节,大朵大朵的血红色木芙蓉开得如火如茶,漂亮得近乎凄美。
“咦,这是哪?”慕容夭夭眨了眨眼睛,一脑袋问号。
“……”花朝看了她一眼,不是说这里她挺熟么?
“啊哈哈,大概是走错道了。”对上花朝的视线,慕容夭夭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打了个哈哈道。
花朝一阵无语,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眉头一蹙,看了不远处的木芙蓉花丛一眼,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她呢。
这种感觉令她心生不安,花朝拉了慕容夭夭便走。
“怎么了?”慕容夭夭疑惑。
“不是说要去看比武么,迟了就结束了。”花朝没有解释,只道。
“对哦对哦。”慕容夭夭一听,急忙反手抓住了花朝,加快脚步拉了她走。
她们转过身的瞬间,那片木芙蓉花丛微微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花朝心头微微一跳,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刚走到园子门口,正对园子的一道门突然“吱哑”一声,开了。
“咦,好像有人,我们去问个路吧。”慕容夭夭眼睛一亮,拉着花朝往回走。
园子里,一个身着花青色广袖留仙裙的女子从门中走出,盈盈而立,她梳着妇人髻,容貌清雅,然明明那容貌清雅至极,但站在那里却仿佛有着万种风情,令人挪不开眼。
见她盯着自己看,慕容夭夭自知理亏,忙抱拳道:“这位夫人,抱歉,我们是迷路了才会误闯进你的园子,只是不知道这是哪里?去前院的路该怎么走?”
那妇人并不理会她的话,只一径盯着她看,那眼神看得慕容夭夭有些发毛,就在她觉得有些不对的时候,那妇人突然颤抖着伸手指着她,一脸惊恐地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死……”
哈?
慕容夭夭一愣,随即笑了一下:“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妇人看到她的笑,脸上的惊恐却是突然一下子全都化作了深深的怨毒,她美丽的脸孔扭曲起来,厉声道:“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不死!中了绿颜之毒你也不死,把你丢进蛊池你也不死!凭什么你就有这样好的运气,明明什么都不懂可是大家就都喜欢你!凭什么我想要什么就必须辛辛苦苦争取,付出那么多,最后还是一场空!凭什么!!啊!盛宝华你这臭丫头我要杀了你!”
她怒吼着,从台阶上冲了下来,一下子扯住了慕容夭夭,伸手便要用尖锐的指甲去掐她的脖子。慕容夭夭被她最后神来一句的“盛宝华”惊住,竟是一时忘了反应,就这么被她掐住了脖子。
花朝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上前去拉开她,谁知这妇人力气大得惊人,还好花朝向来力气大得异于常人,这才将她拉开,见慕容夭夭还在发呆,忙道:“你快让开些,她的精神好像有些异常。”
“盛宝华是我娘的名字。”慕容夭夭呆呆地道。
“啊?”花朝了悟:“想必你跟你娘很像吧,所以才认错了。”
……可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疯了还死死地记着,一副想生吞活剥了她的样子。
“梅傲寒!你放开我!让我杀了她!让我杀了她!连你喜欢这个臭丫头是不是!连你也喜欢她!我告诉你,她今天一定得死!一定得死!”那妇人被花朝抓住,还在死死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嘶吼,样子狰狞可怕,全然不见先前的半点风情。
呃……花朝看了慕容夭夭一眼,有些尴尬,好像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呢。
慕容夭夭也有些尴尬,她顿了一下,突然道:“……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谁?”
“梅白依她娘,紫玉阁的阁主夫人。”
“啊?”花朝吃了一惊,想起了那个独臂的阁主。
阁主夫人竟是疯的?
“嗯……我听我娘说起过。”慕容夭夭有些苦恼地挠挠脑袋:“梅白依之所以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和这位阁主夫人也有很大关系,她叫曲清商,以前也有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但自大婚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原来我还奇怪为什么总不见她露面呢,原来竟是疯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让梅白依知道我们见过她娘这副样子,一定会杀了我的。”
花朝也觉得这样太失礼了,她看了看被自己紧紧抓着的阁主夫人,有些苦恼:“可是我一松手,她一定会抓住你,要不你先走吧,等你走了我再走。”
“花朝你真是太讲义气了!”慕容夭夭眼睛亮闪闪地道,随即一脸严肃地道:“你这么讲义气,我又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呢。”
“……”花朝有些无言以对。
不,并不是讲不讲义气的问题,这位阁主夫人想生吃了人只有你而已。
“这样吧,我喊一二三,然后你放手,我带你一起走,我轻功可好了。”慕容夭夭拍拍自己的胸膛,笑道。
她脸上刺眼的笑容越发的刺激了阁主夫人,阁主夫人尖叫着便要伸手来挠她的脸。
花朝沉默了一下,刚刚带路的时候也一脸自信地说自己对路很熟呢。
“一、二、三,放手!”慕容夭夭大叫一声,一手环住花朝的腰,脚步一个轻挪,眨眼间两人便出了院子。
两人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轻功是真的不错呢。
两人回头看向那疯妇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她的脚踝上栓着一根长长的银链子,那银链子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只在那个园子之内。这会儿她见慕容夭夭跑了,正趴在地上瞪着慕容夭夭的方向拼命尖叫,满脸怨毒,双手刨地,一副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样子。
慕容夭夭被这怨毒得仿佛有了实质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拉着花朝道:“赶紧走,她这么大声音一定会引了人过来的。”
果然,她们才走了没几步,刚躲到围墙的另一边,便看到梅白依匆匆走了过来。
不多时,便听到里面疯妇人的尖叫声中夹杂着梅白依崩溃般的哭声:“娘!今天是我的及笄之日,你一定要这样吗?!”
“啊啊!盛宝华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疯妇人仍是不管不顾地尖叫。
花朝和慕容夭夭有些尴尬地对视一眼,悄悄地贴着墙根走了。
绕了一大圈,花朝看着眼前这个十分眼熟的园子,慌忙缩了脚,这个时候那道门又关了起来,里面疯妇人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
“怎么又回来了?”花朝小声道。
“咦是啊怎么又回来了?”刚刚还胸有成竹领路的慕容夭夭一脸疑惑地道,然后对上了花朝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道:“……干什么这样看我?”
“老实讲,你根本不认得路,是吧?”花朝看着她,道。
慕容夭夭轻咳一声,挪开视线:“啊,不知道前院的比武切磋有没有结束呢。”
花朝叹气:“算了,我来试试,你跟我走。”
两人绕了一阵,总算是摸到了前院,此时前院正热闹,气氛相当热烈,慕容夭夭拉着花朝上前一看,竟是袁秦和人打起来了。
说来这还是花朝第一次看到袁秦正儿八经地和人切磋,虽然阿爹阿娘都不许他习武,但袁秦在这方面分外执着,久而久之阿爹阿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花朝还曾听到阿爹私下感叹袁秦根骨极佳,在武学方面极有天赋。
场上,袁秦已一脚将对比之人踢下场,他哈哈大笑:“还有谁来!”
站在台上的少年意气纷发,锋芒毕露,似朝阳初升,似烈焰逼人,如此耀目,如此张狂,但即便是张狂,也有张狂的资本和道理。
出来寻找花朝的赵穆远远地望着花朝看向台上的眼神,眸中一片黯然。
比武的彩头是一双天外陨铁所制的梅花匕首,袁秦得了彩头跳下比试台,完全没有注意到花朝也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一径兴冲冲地直奔鹤轩居。
“花朝。”趁着围观的人群有些散开,赵穆挤上前,拉住花朝,低头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不要回鹤轩居了,我们走。”
见他神情严肃,花朝有些不安,也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穆点头,锦衣卫当久了,他总有些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阿秦……”花朝下意识看了一下袁秦离开的方向,他是冲着鹤轩居去的,想了想,她仰头对赵穆道:“赵大哥你先走吧。”
她知道,即便她去叫袁秦,他也定是不肯跟她走的。
但明知道有事发生,她又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里。
赵穆定定地看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赵大哥……”对上他的眼神,花朝有些懵懂,也有些不安。
“算了。”赵穆苦笑了一下:“你既不放心他,便留下看看吧,反正如今一时半会应该也走不了了。”
花朝这才注意到,刚刚还热闹着的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多出了许多身着灰色短打的护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