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听闻是紫玉阁的人接走了袁秦,有些惊讶,傅无伤同她说过那江湖第一美人就是紫玉阁阁主的女儿,袁秦竟然已经可以劳动紫玉阁的人替他出面了吗?
正想着,便听郑管事问道:“既然我家小公子已经走了,不知二位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虽然说着关心的话,但花朝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都是看好戏的神色,二女争一夫,接下来大概就要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了吧。
“多谢关心,把玉牌还给我吧。”花朝淡淡道。
郑管事面色一僵。
花朝挑眉。
“秦家的玉牌,还是在秦家人手里比较好。”郑管事拉下脸,道:“且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要将玉牌递上去查验真假。”
“你这是要明抢了?”花朝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
“姑娘这话说得可有些难听了。”郑管事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花朝眉头微拧,这玉牌是阿娘给她的,她断不能弄丢,这老头这般光明正大地耍赖着实可恼,她定定地看了这老头半晌,怒极反笑,点点头走了。
郑管事原以为她会不依不饶,也做了跟她扯皮的准备了,结果她竟然笑了起来,什么都不说便转身走了,且那笑容着实令人发毛,他犹豫了一下,高声道:“我会差人去紫玉阁接小公子,姑娘你不去茶楼等着吗?”
花朝此时心中有气,完全不想搭理他。
“这位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去茶楼等袁大哥吧。”一直站在一旁的姑娘见状,忙追上来道。
“我们很熟?”看着挡着她的姑娘,花朝挑眉,问。
“不……不是。”
“既是如此,姑娘还是慎言。”花朝淡淡道:“何况,我家中并没有妹妹。”
那位姑娘闻言,一下子泪盈于睫,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花朝看了看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柳叶儿。”柳叶儿咬了咬唇,道。
“柳叶儿。”花朝看着眼前这个怯怯望着自己的姑娘,点点头,那张花了一百两银子从迷离门买来的信笺里,头一句便是“永安三年九月经洛河往龙潭镇,于龙潭镇恶霸手下救下卖艺女柳叶儿”。
想不到这么快便见着了。
听花朝唤她的名字,柳叶儿咬着唇,表情愈发的怯懦了。
虽然表情怯懦,可那一双眼却是极不安分地在偷偷地打量着花朝,从她的五官扫到她半旧的衣着,便隐隐有了不屑之意。
“花朝!”这时,不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听声音似乎是赵穆。
花朝向着声音望去,便见赵穆提着灯笼自夜色中匆匆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才不满道:“怎么这么晚都不回去?袁秦呢?你人生地不熟的,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此时已经入秋,夜里已有了丝丝凉意,可他额上却见了汗,定是见她迟迟不归一路找来的,花朝心下微暖,缓声道:“回去再说吧。”
赵穆看了看她,见她面色并无异样,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花朝……姑娘?”见她要走,站在一旁的柳叶儿忙喊住了她。
花朝看向她。
“你既称自己是袁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便该守礼才是,怎么可以和……”柳叶儿说着,又怯怯地偷觑了赵穆一眼,咬唇道:“怎么可以和别的男子这般亲密。”
赵穆的脸一下子黑了,还袁大哥?
“这扭捏作态的的女人是谁?”
“不必理会,走吧。”花朝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和赵穆走了。
身后那两名衙役还在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从头到尾都一头雾水的郭林到底忍不住小声问。
“刚刚被紫玉阁接走的公子好像是秦家的小公子呢,那两个姑娘都说是自己是那小公子的未婚妻……”
柳叶儿捏紧了拳头,气得差点落泪。
回到悦来客栈,赵穆让伙计又上了一份饭菜。
“刚刚你没怎么吃就出去了,再吃一些吧。”赵穆也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劝她再吃一些。
花朝也真的饿了,她道了谢,将一桌子饭菜吃了个精光。
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筷子,抬头一看,赵穆正愣愣地看着她,花朝这才有些羞赧地道:“我吃太多了吗?你……饿不饿?要不再叫一些菜来?”
赵穆忙摇头道:“我刚刚已经吃过了,你早点洗漱休息吧。”
“嗯,赵大哥你也早点休息。”花朝笑了笑,起身回房。
回到房中,因为吃了太多东西,胃里沉甸甸的难受,可是心里却还是空荡荡的,花朝坐在窗口,定定地望着窗外出神。
旭日城的夜景特别漂亮,许是紫玉阁千金及笄之日将近,触目所及皆是错落有致的红色灯笼。天上星河,人间灯河,满天的星子映衬着错落有致的明灯和影影绰绰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美得令人唏嘘。
花朝看着这般夜景,唇未动,喉间却哼起了一曲小调,声音不高,那有些奇异的调子随风悠扬而去,如梦似幻。
不远处的巷子里,一只灰色的野猫忽然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来处“喵”地叫了一声,然后三两下爬上大树,跳上屋脊,踩着轻巧的步子落在了窗台上。
花朝垂下眼帘,伸手摸了摸它脑袋,灰猫“喵呜”了一声,撒娇般蹭了蹭她的手,然后倏地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咬住了她的手。
花朝“嘶”了一声,疼得蹙起眉,但却没有抽回手,任它一口咬了下去。
“去帮我把玉牌拿回来吧。”忍着疼,她轻声道。
灰猫恋恋不舍地舔舐着伤口上的血丝,冲她轻轻地“喵”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花朝看着它远去的方向,拿帕子包住了手上的伤口,洗漱睡觉。
窗户没关,微凉的夜风吹得帷帐不停地拂动,影影绰绰。
赵穆一直站在花朝的门外没有走,直至看着她房间里的烛火熄灭,才转身回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感觉花朝的心情很糟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袁秦。
他却无可奈何,连劝,都没有立场。
第二天早晨醒来,花朝便看了枕边失而复得的玉牌,她面色如常地将玉牌收进了荷包贴身放好,仿佛这玉牌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样。
下楼便看到赵穆正坐在楼下大堂等她。
“花朝你醒了,我叫了肉糜粥,还有你喜欢的桂花糕,快来吃。”赵穆笑着招呼道,伸手替她盛了一碗粥。
“赵大哥起得好早。”花朝上前坐下,接过粥。
赵穆注意到她手上包着的帕子,面上的笑意一顿:“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开窗的时候不小心被窗台上的倒刺勾了一下。”花朝看了一眼手上的帕子,笑了笑不太在意地道。
正用早膳,一身雪青色短打的司武走进了客栈,笑眯眯地招呼道:“花朝姑娘早,赵大侠早,我家少爷让我来给你们送请帖。”
“赵大侠?”赵穆一愣。
“入乡随俗嘛。”司武笑嘻嘻上前,将手中的请帖递给花朝。
花朝接过请帖道了谢,见赵穆似乎对“赵大侠”这个称呼接受无能,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到赵穆耳根微红才轻咳一声对司武道:“劳烦你了,用过早膳了么?”
司武扫了一眼桌子,十分不见外地拿了一个肉包子来啃:“别提了,忙了一早上,我这就走了,明天见啊,我家少爷说他在紫玉阁里等你们,今天就不来找你们玩了。”
谁要他来啊!赵穆想起那个纨绔公子就头疼。
送来请帖,司武便叼着没吃完的包子马不停蹄地跑了,说还有任务在身。
此时秦家茶楼门口,停了一辆华丽非常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绀紫色长衫的男子,郑管事十分殷勤地亲自将人迎进了雅间。
“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有茶客悄声问。
“嘘,小点声儿,那位是江南秦府的大公子秦千越。”
“连秦家那位玉面公子都来啦?不得了,这江湖第一美人的面子不小啊……”
“可惜人家早就订亲了……说来这江湖第一美人也是命运多舛,竟许了那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
“纨绔怎么了,人家有个好爹啊,武林盟主的儿子配江湖第一美人,哪里配不上了?”
“那位纨绔公子除了有个好爹之外还有什么?病歪歪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到成亲……”
雅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的窃窃私语。
“大公子,这是今年的新茶,上好的明前茶,特意给您留着的。”郑管事没让伙计进来,亲自上了茶。
秦千越啜饮一口:“你使人传话说得了秦府的玉牌?”
“是。”郑管事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
秦千越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面色微凉:“郑管事你这是在消遣我吗?”
“什么?”郑管事一愣。
“你自己看吧。”秦千越将手中的锦囊甩在地上,锦囊里发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郑管事忙捡起来,打开一看,面色陡变,锦囊中是一块被摔碎成了几片的碎瓦片。
“不可能!从昨天拿到这块玉牌起我就一直贴身放着,怎么会……”郑管事喃喃着,随即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公子,老奴敢用性命担保,昨天我真的有拿到那块玉牌,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变成……”
“谅你也不敢骗我,不过这事倒真有点蹊跷,把昨天的事儿仔细给我说一遍。”秦千越倒也没有责难,只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郑管事忙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我那未曾蒙面的表弟倒是艳福不浅啊。”听到两个未婚妻的时候,秦千越笑了起来:“那位花朝姑娘现在在哪?”
“我让人打听过了,就住在悦来客栈。”郑管事说着,自己先是一怔:“您是说……玉牌还在她手里?”
想起她那个凉凉的笑,郑管事感觉自己脖子也有点发凉,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若是她心存恶念,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的脑袋搬了家也是有可能:“……不过,她当真有那种本事的话,又怎么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便带着玉牌来求助呢?”
秦千越没有再开口,只含笑饮茶,茶水升腾起的袅袅雾气柔和了他俊美到有些凌厉的脸庞,让他看起来犹如谪仙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