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是晕晕乎乎的叶子清,一回到房间就爬上床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是正午十二点。
许是退烧药起了效果,叶子清觉得身体已经没有那么难受。虽然还有些鼻塞,但至少不再像早上那样头痛了。
感觉到有些口渴,叶子清出了房间走去厨房想取杯水喝,正好遇见背着身在洗碗池前淘米洗菜的叶母。
大概是觉得叶子清生病了需要人照顾的缘故,叶母今天没去上班。
叶母姓陈名沐荷,现在在一家汽车做人事方面工作。也许是职业天性,干销售出身的叶母特别絮叨,想法也是千奇百怪。
叶子清记得,她读大三的时候叶母就辞了这份工作。说什么要回家做全职煮妇,为将来帮叶子清带娃娃做准备。
她觉得,带孩子什么的恐怕只是叶妈妈的借口,不想上班了才是叶妈妈辞职的真正原因。
回想着叶妈妈的“糗事”,叶子清不禁笑了。浅浅的笑声引起了叶母的注意。
叶母把手上的芹菜丢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问:“清清,身体还难受不?”
叶子清摇摇头:“好多了。”
叶母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叶子清身前,摸摸叶子清的额头,说:“要不要再量一□□温?”
被水浸泡过的手带着些微凉意,叶子清下意识的蹭了蹭:“不用了。”
叶母看着带着点撒娇姿态的女儿,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顺手又揉了揉叶子清的头发。
直到把亲闺女的头发搓成了鸡窝,叶母才收手,回身洗了个苹果递给叶子清:“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你爸今天中午回家,午饭要晚些时候才能吃。”
“哦。”叶子清接过来,一手拿着苹果一手理着头发走到客厅,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装模作样的盯着电视。看着是挺专注的,实际上叶子清却是在发呆放空。
叶子清自小性格就是冷冷清清的,到了二十二岁的时候,从小便立志要成为医学专家的她,已经养成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身边的人都不敢随便和她接触,以至于路思遥总跟她抱怨,说她气场太冷人把小帅哥小美女都吓跑了。
其实这也不怪叶子清,谁叫叶父给她说过的医学名人都长着严肃脸呢。而且,学院名人榜上那位被她标榜为偶像的医学女教授的接人待物也是冷冷冰冰的。
刚刚自己类似于撒娇的蹭手行为,让叶子清觉得又陌生,又有点诡异。
在父母面前撒娇这种有点软弱的行为,她早在十六岁就摒弃了。
不过…
抬手摸了摸被叶母□□过的地方,发丝滑过指尖,麻麻痒痒的。
感觉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扔苹果核时,叶子清发现垃圾桶已经满了。想到上大学后,自己帮忙干家务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和叶母打了声招呼,叶子清便提着垃圾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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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把垃圾丢进垃圾筒,一辆颜色特别红艳艳的suv刚好在楼旁边的车位停好。叶子清看着觉得有点眼熟,车门一开,叶父从车上下来了。
叶子清这时候才想起来,她爸以前确实有这么一辆车。不过高二那年暑假他们一家子自驾游出去旅行,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当时人虽然没事,但车却毁了。后来叶父又买了辆安全性能较高的黑色商务车。
叶子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发着呆,突然自己头顶被人拍了拍,回神抬眼一瞧,是叶父。
除了身形上有点差别以外,叶父和八年后的叶副院长差不多,脸还是那样,紧绷绷的,一点也不和蔼。
此时的叶父比叶子清高了很多,没有八年后一米六八的身高跟高跟鞋的叶子清,现在只能抬着头仰视对方。
叶父收回手背到身后:“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叶子清眨眨眼,她总不能说她在想自家的车子在某次事故中壮烈牺牲后的模样吧。
于是她小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扯住叶父的衣袖拉着对方往家走。
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叶母则正在厨房在吵着菜。听见关门的声音,并不知道叶父回来了的叶母在里面喊道:“清清,打个电话给你爸,你跟他说,再不回来中午就没他饭吃。”
被点名去打电话的叶子清,回头看了看正蹲在玄关换鞋的叶父,见其动作明显僵了一瞬,不禁弯了弯眉眼。
抿抿嘴唇收起笑容,怕叶母又口无遮拦的再说出些什么被当事人听到,叶子清只得大声提醒道:“妈,爸回来了。”
意思就是,刚刚说的人家已经听到了,不用打电话的。
叶父木着脸换好鞋子,经过叶子清身边时却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记。
在叶家饭桌上并没有不准言语这类规矩,因此谈论着家长里短就不可避免的说到跟上学有关的事。
叶母夹了一筷子芹菜到叶子清碗里,说:“明天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别去学校了。我去老师那里说一下,给你请个假。”
这话叶父是十分不赞同的,叶父板着脸道:“开学第一天就不上学,你让老师怎么看我们家清清?”
叶母眉毛一竖,不满道:“我还没说你呢!你说你也是,明明自己就是医生,结果却连女儿生病了都看不出来,硬是让清清发了整晚的烧。”
“术业有专攻,我是心脏外科医生,又不是内科。”叶父理直气壮的解释着。
叶母接着问:“那我问你,是老师的看法重要,还是清清的身体重要?!”
叶父噎住,低头忿忿的扒着饭。
眼前这两人虽然是在打嘴仗,但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叶子清着想。使得叶子清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即便是面对出车祸重生这种极其诡异的事情,叶子清都没哭。此时父母关怀却让自认为内心强大无比的她有了想哭的冲动。
吃了一口叶母夹给她的芹菜,把心里涌起的那股情感咽回肚子里,叶子清冷静道:“明天我是一定要去学校的。感冒又不是大病,我现在已经好差不多了,妈,你不用担心我。”
见叶子清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叶父自然很高兴,乐呵呵叮嘱叶子清在学校该注意什么事情。
叶母等叶父说完以后,瞪了他一眼,才对叶子清说:“对了,早上苏藜那丫头给你打过一通电话,说是明天要在学校等你,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乍一听到苏藜的名字,叶子清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手指扣紧碗沿,按下内心翻涌的波涛,语气正常的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对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她感觉到有点害怕、纠结,还有一点讨厌和困惑,总之叶子清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避。
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叶子清便找借口离开了饭桌。跑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苏藜,这两个字她熟悉到甚至能倒写笔划;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却令现在的她感到惶惶不安。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叶子清始终都在怀疑,眼前这一切也许只是她的梦境。
或许现在她正躺在手术台上,医生正在拼了命的救她。只要她醒来就会回到真正的现实,这个梦境也会随之而破碎。
她咬着唇瓣,思索着。直到嘴里尝到了锈腥味,她才发觉自己要破了嘴唇。
“嘶~”食指压在小小的伤口上,微微用力,疼痛传递到大脑皮层,感觉清晰无比。
叶子清想:八年后的她,可能真的在那场车祸里消失了。
她应该是真的重生了。
***
开学第一天,对于才刚刚摸到高中生活一角的新生们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趁着头一天没什么事,已经报好名的学生,一收拾完宿舍就开始三三两两的在校园里东逛西游。
叶子清本想着只让叶父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就可以了。但奈何叶母以怕她弄不好为由,非要跟着叶父一起陪她来学校报名。
于是叶子清便心力憔悴了。比方说:她明明知道自己在高一(5)班,却只能装作不懂,跟着叶母跑到教务处询问;还有宿舍房间号,饭卡在什么地方充钱…等等。
叶同学很后悔。如果早上她心肠硬一点不让叶母来,那么她今天肯定会少受一点摧残。
忙了小半天后,叶子清把父母送到校门口,一直看着那辆红得耀眼的suv隐没在车流之中,才转身走向教学楼。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有两条大道,被综合楼广场隔开,左右各一边。左边绕着一片人造湖,右边道靠着的那块区域则还未开发,上面一大片荒草。往深处瞧,便是一排排高矮不一的树木。
那块地直到八年后也没开发,因为一开始就没准备要开发过。地是从建校起就空在那儿的,好像是因为第一任校长说了一句“欲育树人,先得使人明育树理”。大概的意思是想把学生教好,就得让学生们明白为什么。
然后那块地就成了每届高二学生在植树节那天的活动地点。
叶子清还依稀记得,自己当初在那里种树的情形。也不知道她种的那棵树还在不在那里。
呃,好吧,现在还没那棵树。
她在十五岁之后经历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被这一场重生给抹消掉了。
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叶子清站在分叉口远远瞧着那片荒地里的树,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迈开步子沿着靠湖的那条道往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一共有五层,每层四个班。叶子清所在的高一(5)班在一号楼四层。
爬着楼梯,漫不经心的数着台阶数,大概八十多级,就到了四楼。
走廊上有几个女生站在班级门口正聊着什么,叶子清到没怎么在意,只是在路过她们身边时下意识的偏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叶子清确实望见了一个熟人。
苏藜——她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步伐微微一顿,叶子清僵硬的移开目光,低下头,加快脚下的速度快步奔向五班。
别喊我别喊我千万别喊我………
叶子清在心里默念着,可还未走出五步远,身后便传来那人略带惊喜的声音。
“子清?!”
她可以装作听不见吗?叶子清抽了抽嘴角。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叶子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叫住她的苏藜,面上淡然,内心里的情绪却翻涌无比。
想想前一天,这人站在马路口站在她旁边,对她表明心意且还强吻了醉酒的她。
叶子清盯着苏藜那双细致好看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请你不要喜欢我?
开玩笑!跟她告白说喜欢她的是七年后的那个苏藜。叶子清要是现在就直接告诫苏藜不要喜欢上她,她绝对会被对方当成自恋狂看待的。
那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跟苏藜打招呼?
叶子清思索着。还没等她想好,苏藜已经亲热熟捻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子清,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啦!”
一瞬…叶子清反手握住苏藜搭在她腕间的手。
几乎是反射性的,等叶子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苏藜的手甩开了。
看见苏藜面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叶子清心里蓦然一紧,略不自然得说:“抱歉。”
苏藜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神色迷茫:“啊?”
叶子清撇过脸,不再看苏藜的表情:“那个,我班上有事急着要处理,下次……有空再聊吧。”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苏藜见状直接拽住了叶子清的衣摆,然后又呐呐的收回手,片刻又扬起灿然的笑:“那你先去忙吧,等…等你有空了我再来找你。”
叶子清内心莫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再见。”
她朝先前跟苏藜站在走廊聊天的那几个女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五班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