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女儿在身边照顾着,大女儿的下落也知道了。李娘子的心病去了多半,身子便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爹,娘,严婶,你们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容夏做的是酸菜鱼。
鱼是新鲜的鲤子,用刀洗净去骨,切成片,淀粉勾芡,裹盐过油。酸菜则是切成细丝,加上葱姜八角大料桂皮,以及少量的红色小辣椒,添汤,和着鱼肉一块小火慢煮,等到汤成奶白色,便起锅呈盘。嫩黄色的酸菜丝,乳白色的鱼肉,还有浓汤上飘荡着的辣椒红油。看着就有一种胃口大开的感觉,而吃起来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人都没有积酸菜的习惯,自然而然也都没有尝试过酸菜的味道。但是等到那菜味人口,只觉得又酸又脆的,满口生津。
那严婶子吃的是两眼冒光,简直是下筷如飞。容夏一共做了四道菜,除了酸菜鱼外,还有盘韭菜炒鸡蛋,一盘萝卜肉丝,和一碗四季豆腐。
“爹,您不是最喜欢吃鱼头吗?这个给您吃。”老容头看上去瘦了不少,大女出了事,他这当爹的心里也是焦躁担忧难过的不行。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看上都似是老了七八岁。
“嗳。好。”老容头看着自己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心里面觉得宽慰极了。
“严婶,阿夏以水代酒,敬您。”容夏腼腆的举起眼前缺了个口子的茶杯。
自从碧丝被卖出去后,李娘子的采买之位随即就被人给撸了下去,自古以为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在人人都躲着她们家时,严婶能够过来照顾生病的李娘子,容夏心中充满了感谢。
“好,好,婶子喝啊,阿夏可真是长大出息了,看看这桌饭菜做得真是好吃。”
一顿饭菜下来,宾主尽欢。
容夏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后,就回了【绿竹轩】那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严婶子拍了拍李娘子的手背说:“行了,别再伤心了。不管怎么说,你身边还有一个这么懂事的闺女呢…而且阿夏现在在二爷那边当差,听说很得看重的。有她立在这看这府里还有谁敢在你们面前嚼那起子舌根。”
李娘子听后笑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白柄文递了帖子来侯府拜访。
二人在绿竹轩内说话。
白柄文道:“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家那水灵灵的小丫头?”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家的小丫头。”
“哈哈,这不是还惦记着那顿饺子嘛!”白柄文摇着头大笑出声道。
裴谨之摇了摇头,站起身,亲自倒了两被阳春茶水。
白柄文打趣过后,话题一转,便到了正事上,他微微探了下上身,一脸认真的说道:“贤弟可曾听说皇上今科已认命乔世新乔阁老为主阅卷官。”对于有意科举的学子们来说,那一界的主考官就是他们一生的座师。能不能投其所好,能不能写出符合主阅卷官理念的文章,这都关系到他们最终是否能够上得了那一张通天皇榜。
裴谨之用着调羹,不慌不忙的从一旁的小罐里挖出半勺蜂蜜,参进茶水中,轻轻一摇,在熏染的热气中,淡淡地说道:“自是听说了的。乔阁老在成熙十一年,成熙十七年,均是主阅卷官,今次已是他第三次成为座师了。”这位乔阁老的人生堪称励志,他出身寒门,但读书极好,后来又考上了当年的状元,被恩师许以女儿,从此以后宦海沉浮,如今已位列庙堂三公之一。
白柄文点了点头,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出现愁眉状,嘴中道:“素问乔阁老写的一手好字,特别是那手瘦金体,连皇上都赞为大瑞第一笔呢!贤弟你也知道,为兄在经义策论上也还算有几分心得,只是这一手字迹,着实平平了些,怕是入不了乔阁老的法眼啊!”
白柄文和裴谨之都是五老山白鹿书院的学生,二人虽不是同一个老师教的,不过因着性情相投,平日的交情还是非常深厚的,是以听见白柄文的这番说辞后,裴谨之轻笑一声,摇头道:“这有何难,侯府里正好有一份早年间乔大人亲手撰誉的字贴,你拿回去,日夜刻苦临摹,想是在会试前能领会几丝心得。”
白柄文今儿可不就是为了那副有名的《乔氏问藏帖》来的嘛!
果然,听见裴谨之如此上道,他立刻高兴起来,拱着手连连称谢。
白家土豪有钱,可到底比不上侯府这种世代簪缨的底蕴之家,有些东西就是有钱也弄不到的。心中的念想落实了,他也有闲心说起别的事儿了,什么谢家公子昨儿在会宾楼开诗会,以文会友啊,什么江原道有个姓蒋的学子出口成章,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学问了,他性子活泼,消息也灵通,学起事情来活灵活现的倒也有趣。裴谨之一边轻饮着口中带着蜂蜜微甜的茶水,一边听他唠唠叨叨的讲话,样子看起来悠闲自在的不得了。
不多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大公子来了。
“白大哥……”
“安之贤弟……”
裴安之进来的时候脸色其实是难看的,似是遇见了什么堵心的事情。他没想到书房里竟然还有别人,不由愣了一下,还是白柄文起身先开口招呼道:“安之贤弟,许久不见了。”
“白兄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叫人通知小弟一声。”
“哈哈哈……这不刚要去寻你嘛,对了,我今儿带来了一副前朝吴广道的《清池莲花图》你过来给我把把眼,看看是不是真迹。”裴安之读书不如裴谨之,不过在画画一图上,却是极有灵性,最善画花鸟鱼虫。此时听闻白柄文手里有着一副吴广道的《清池莲花图》当下心里面的那点子火气烦心均都抛在了脑后,连连道:“白兄说的可是真的?快快把画拿出来,让我一睹为快……。”
裴谨之看着迅速活络成一团的两人,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品着自己的蜂蜜阳春茶一口一口的,看上去惬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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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些时日,京城中的气氛极是躁动,无它,只是大瑞朝三年一次的会试,又将到来了。每当这个时候,京城中那些客栈老板们都会心情爆好,无它,生意好好呗。这年头能够读书可是一件“费钱”的事情,而能够有资格进京赶考的身上那都是有举人功名的,简而言之,这些人都是“肥羊”啊!吃、穿、住、行,这些考生们极大的拉动了整个京城的经济效益,除了负责治安的京城府尹觉得压力倍增外,其余人那都是还高兴的丫~~~
老板们忙着赚钱,考生们忙着做最后的冲刺,容夏则是忙着为裴谨之打理考试的用具,因着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容夏做起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了,会试只需要考三天,所以需要带的东西也会适量减半。
容夏还熬夜做了一对护膝,黑绒的十分厚实保暖,上面还用绿色的线绣了一根细长挺拔的竹子。
京城里基本上什么都有卖的,容夏便托人买了一头母羊回来,搭了个窝棚,就养在了竹林里面,因为每天都喂灵井水的缘故,这头本就在哺乳期的母羊,奶水下的就更加充足了。容夏以前学过给羊奶去腥的方子,所以她熬制出来的羊奶,不仅不腥,反而奶味十足,入口绵滑,十分香甜,不过裴谨之却似乎不大喜欢,相比于羊奶,他的早餐更愿意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小丫鬟却站在那里,用一脸:这是好东西,你一定要喝啊!喝完了会就会变聪明哦的表情,一个劲儿的看着他。于是,裴谨之也只能捏着鼻子往下灌了。
容夏眯了眯眼睛,粉嫩的嘴角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羊奶不仅营养,最重要的是非常养胃,只要坚持喝下去,容夏相信:她家二少爷那个吃什么吐什么的破胃总有一天一定能养好的。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与忙碌中悄然而过,不知不觉的,会试那天终于来临了。
对学子们来说,上考场不啻于是上战场。
所以那个早晨,裴谨之在寿安堂的主院,基本上看见了自己全部的家人。
祖母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大伯父殷殷的勉励,裴安之的打气,继母爽朗的关怀,甚至是最小的英娘与和之的:大哥加油↖(^w^)↗。裴谨之俱都记在心底,并一一谢过了,不过再其中,他却没有看见自己亲爹的身影。
“二弟呢?怎么还没有过来!”定阳侯语带不悦的低声问道。
二夫人兆氏抬起手抿了下鬓角的头发,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身前的裴谨之,嘴上含糊的说道:“二爷儿昨儿晚上喝了些酒,现在怕是还没醒额!”
事实上是和自己新纳的小妾胡天胡地了一晚上,手脚发软起不来了而已。
定阳侯听了这话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不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