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河堤边去的一条街角,打扮成寻常百姓模样的陶衍及侍卫与一队蒙面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刀剑狠厉,却并不是想要取人性命,更像是在纠缠着拖延时间。
陶衍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心中对于如音的处境更是担忧,却一直无法脱身,对方为首的那个蒙面人武功不低,招招克制着陶衍,显然对于他的招式有所了解才能做到如此。
而且他闻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味道,应该是毒。
此刻的处境不在他与御皇柒所料之中,如音此刻身边应该已经没有侍卫,只有一个岳泠溪,如果他不能赶过去——
且不说画家对于自己有过恩情,画如音如今是御皇柒的妃,与御皇柒的感情也日益亲密,若是不能护她周全,他如何对得起王爷,对得起为国征战战功赫赫的画家偿。
中毒之后己方的人攻势变弱,逐渐不敌,陶衍握剑的手臂也失去力气,对方趁此机会猛然刺来一剑,他虽反应及时躲避,仍是被剑险险划过手臂,剑上有毒,顿时整个手臂都开始麻木。
他心知此刻自己已无法赶去救画如音,趁自己还有最后的力气,左手摸入怀中掏出一样物什,将上面的线一扯,瞬间一道光亮直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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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够了,我们还是往回走吧。”如音从河堤边站起身,没走两步,手抚着额鬓:“为什么我的头突然有点晕……”
身后的岳泠溪没有说话。
如音再往前走一步,步伐却更不稳的模样:“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因为你要死了。”
身后冷冷的声音传来,如音艰难转头,看到岳泠溪毫不掩饰的冷戾神色。
“你在水中下了毒?”
“画如音,第一次那样也被你侥幸逃活,但是不代表你能幸运第二次。”
她的眼中有怨恨的火光,如音扶着额:“那一次,也是你所为?”
岳泠溪却只是笑,傲慢地神色挑着下颌:“皓天已经不爱你了,你却仍要苦苦纠缠,可惜,什么都挽回不了,只会让自己送命。”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嫁入王府是因为怀疑我与皓天之间有关系,可是你傻不傻啊,画如音,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你赌上自己的婚事?”
听着这些,如音的心开始砰砰地跳得剧烈,她知道,那种不属于她的感觉又强烈升起了,那是真正的画如音留在她身体里的执念。
“所以为了不让我妨碍你们,你们便要置我于死地?”如音问,也是她身体里的执念想要问。
“你留下就是一个威胁,毕竟皓天曾经与你在一起,我要的是全心全意,决不允许他多看你一眼。”
岳泠溪说着上前,那时候如音已经因为中毒无力跌坐在地上,她一步步上前,一步步靠近——
“可是你怎么就这么难死呢?溺水那么久也淹不死你?!还让你入宫,让他再看到你!勾`引男人的感觉很美妙吧,先是他,再到太子你也不放过。你真把自己当国色无双,入七王府的目的没有达到,七王妃这个头衔已经满足不了你,所以——你想当太子妃,是不是?”
“画如音啊画如音,你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当她蹲身下来面对面望着如音,一直无力瘫倒在地面的如音唇角浸出血丝,突然抬手,只见一道寒光快速闪过,在岳泠溪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一把短刀狠狠***了她的胸口。
血溅出的声音,有几滴落在如音的脸上,她的唇因为中毒而变得深红,那笑如此妖娆。
“你几次三番想我死,在王府里却演得真辛苦,要等的,就是今日吧——”
岳泠溪手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却也突然笑了:“你中了毒,又以为自己能活多久。”
如音嘴角浸出的血色证明,她的毒,也已经入体了。
“我死,也要你陪着我,李皓天,大家都不要了吧。”
如音一张嘴,血便涌出,便用手背抹了一把。下一瞬,她猛然扑过去,紧紧抱着岳泠溪一个翻滚,两人一同跌进护城河中。
噗通——
河水如此冰凉,让她想起了跟御皇柒在那个密洞之中的池水,可是此刻,状况不一样了。
为什么一个中毒无力的人力气还会那么大,一直紧抱着自己不放,岳泠溪不明白,而且,此刻她开始害怕。
画如音那一刀刺得很深,而且,刀上也有毒,她渐渐觉得四肢麻木,空有一身武功却挣不开画如音的束缚。
两人一起往水下沉,她拼命挣扎,她不要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陶衍他们没办法前来救人,应该是她把画如音杀了,自己再没有后患,还可以领赏,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咕咚咕咚,如音呛入几口水,难受得不行,可她依然拼命拽着不让岳泠溪浮出水面,岳泠溪胸口流出的血,渐渐染红了她们身周的河水,在月色下只是看不请的一片昏暗,惟有那血腥味儿弥散。
岳泠溪受伤逐渐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而且刀上有麻药,如音再憋不住浮出水面,急喘着,大口大口呼吸。
“有人落水啦!快来人啊!”河边不远处突然有人惊呼。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松开手要往岸上游,岳泠溪却用最后的力气扯住了她的衣裳,只是那力道相当于没有,如音用力挣开,使出全力奋急游向岸边,终于爬上来之后,一边咳着一边踉跄起身,浑身湿透地往更暗处走去。
“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
身后的呼喊只加快了如音的步伐,这辈子第一次杀人,她的心很慌。
可是她没有办法,岳泠溪一直想致她于死地,今夜她要走,必须解决岳泠溪。
再往前面不远是树林,她踉跄着,身上很冷,被水呛到咳嗽的时候会咳出血,那是她中的毒。
再走远一点,再走远一点……这一次她要离开,就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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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赶来的夙微生扯着那在河边疾呼的妇人道:“什么人落水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到了声音,还有水面挣扎的人影。”
那妇人被面前青衫锦衣的公子神色吓到,哆嗦地回话,手指着不远处的水面。
月色下水面几乎没有异常,夙微生蹙眉,敏锐的感觉让她嗅到了河面的血腥。
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入了水中。
夜色河里昏暗,想要找人并不容易,他潜在水下游,那血腥之气让他很担心。
没多久,他的手臂似乎触碰到了一个物什,有点软,像是人的身体,他毫不犹豫往前一些一把将那身体捞起,抱着浮出水面。
湿润凌乱的长发遮蔽了那人的眉眼,夙微生没有多想,抱着她一直往岸边游去,直到安全的地方,赶紧将她放下,拨开长发一看,却一怔。
这人不是画如音,是刚才在聚贤楼楼上他瞟见的,当时与画如音走在一起的人,同样的女扮男装,是个女子。
她的胸口有伤,血一直在流,夙微生望着那把插在她胸上的短刀,却怔了一怔。
然后起身,环视着四周,那妇人的声音惊动了集市上巡视的衙役,还有些百姓正往这边赶来,他沉思片刻,将那女人胸上的短刀抽出,拿在手里,然后往远处的树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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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府
密洞之中,御皇柒才从池水中起身,今夜如音不在,他耳边倒是清净不少。
看看天色,她出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脑海中浮现她着茶白锦衣俊俏的模样,唇角不觉有了丝弧度。
才披好衣服,石门被推开,发出轻响。他转身,一个着夜行衣的男子跪下行礼,道:“王爷,刚才属下接到陶总管发出的信号。”
御皇柒面色一凛,心中腾然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暗卫,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情况,绝对不会现身。
想到陶衍今夜的任务是保护入皇城赏灯的画如音,他下令:“你即刻带人前往,如论如何,定要护王妃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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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在树林中投下黯淡的光,如音支撑着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身上湿透了很冷,而且她胸口很难受。
脚步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可是她不敢松懈,一定要走得远远地,远到,谁要找不到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才好。
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靠毅力支撑往前去,不知道走了多远,看到前面似乎有个山洞,可她已经累得直喘气,背靠着一棵大树缓缓滑下身子。
她会不会死?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就这样死了的话,好不划算啊——
她想起身,可是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挪动一步,就那么靠着大树,眼皮一点一点地合上——
夙微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画如音蜷在一棵树下昏倒的模样。
他赶过去,在她身边蹲身,手探她的鼻息,还好。
只是她浑身湿透,唇角还有血渍,他环视四周,看到了那个山洞,便将她扶起,一步一步往山洞的方向而去。
这山洞之前应是有人住过,里面还遗留着一些干柴枯枝,夙微生取出身上用桐油布包着的火折子,将干柴点燃。
趁着火光他拨开画如音脸上的湿发查看,她的脸色,应是中了毒,但是又似乎不严重。
他转到她身后,扶起她靠在他身前,然后自己盘腿而坐,双掌凝聚内力为她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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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衍及手下都中毒无力反抗,黑衣蒙面人看目的达到,以眼神示意,要全部撤退。
空气里突然有细微的声响,然后便是从四面八方直射而来的带着寒光的银箭。
例无虚发,顷刻之间一众黑衣人全都中箭倒下,方才与陶衍打斗在一起的那为首的黑衣人手捂胸口,惊惧地抬头,只见他们跟前,被一圈同样着夜行黑衣的人包围着,那些人不止配着剑,手中还有弓。
数张银弓对准了他们,他想要拼死一搏,才起身,便被乱箭射穿身体,直直倒下。
“陶总管,王妃呢?”
暗卫之首过来扶起陶衍,陶衍神识昏沉,只说了一句:“……应是,往河边。”
留下两人照顾中毒的他们,其余的暗卫即刻赶往陶衍所指的护城河边,河水在月色下静静流淌,此时灯会已经接近尾声,人群散去,倍显冷清,只有河面上零丁飘着几盏摇摇欲灭的花灯,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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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头好疼,嗓子好疼……
如音醒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哪儿都在疼。
“醒了?”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如影努力睁开眼皮,那明晃晃的火苗让她又把眼睛闭了闭,才又睁开。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山洞一样的地方,而不远处有一个青衫锦袍的身影,正倚着洞壁单腿屈膝而坐。
她忍着浑身的疼以及脑袋的眩晕,努力辨认,好一会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