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恨,足以让你赌上一生的幸福吗?”一向沉默寡言的墨槐忽然开口问道。
对于杜子衿恨太子这一事,她比其他三人有着更深的体会,若不然当初太子也不会陷入私泄考题敛财的丑闻了。
可是恨一个人,报复一个人,都有许许多多种其他的法子,为何非要赌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呢?
“太子三岁就被立为太子,外人看着一路顺坦,其实你们只要单看他与外祖王家的关系就能看出端倪,他的未来并不如表面那般光鲜。所以他这么多年隐忍刻苦,汲汲营营拓展自己的势力,还要与时时对他虎视眈眈的齐王抗衡。不管他如何塑造自己的威望、培植自己的势力、用什么手段对齐王对抗……这些本不关我的事。他与顾倾城一拍即合,让顾倾城与我套近乎,多次利用我,这些我也都能忍。但是他的野心太大,心性太过自私狠毒,竟想要让整个定国公府乃至安家成为他问鼎大位的棋子,视杜家和安家所有人为草芥,让我们所有人的血肉白骨成为他通往帝位的踏脚石……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他们的野心是大事,他们的爱情是神圣的,他们的性命是宝贵的,其他人的命不是命,都不重要,都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凭什么?”杜子衿越说越激动,双眸瞠大,带着说不出痛苦和愤怒,曾经发生的悲剧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这样的痛和绝望,仅凭几句苍白的言语是说不清楚的,杜子衿知道,关于她重生一事,曾经真真切切发生的惨事,她都是不能说的。说了也没人信,别人只会以为她疯了。
其余四人,其实心中不是没有疑问,杜子衿这样的认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还是确有其事。但是她们只是以主子的意愿高于一切的奴才,不管心中的困惑,眼前杜子衿的痛苦和憎恨这样的清晰明确,下意识的就会站在她的立场上看待事情。
“太子妃……嫁给太子只是为了拆散太子和顾……沈夫人是吗?可是……如今沈夫人还是进了太子府,还是待在了太子身边……”牧渔心思活络,既然杜子衿说嫁给太子不为倾慕喜爱,她转念一想就猜到是这样的原因。
“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曾经太子和顾倾城情深似海,太子为了顾倾城,甚至不惜得罪权贵拒收献上的美人,这专情宠爱可见一斑。可是如今呢?由于我的存在,他们俩永远都无法双宿双栖,甚至因为我的破坏,要相爱相杀。我为什么要独独选择一样一种复仇方式?我把自己跟太子绑在一起,就等于太子跟杜家有了撇不清的关系,杜家最后就不能被轻易舍弃掉。而太子和顾倾城,这一生唯情最重,其他的伤害报复对于他们都无关痛痒,这于之前太子宁愿舍弃一切也要拒婚就可以看出来。而我……偏偏就要他们此生饮憾终身,毁了他们最珍视的一切,让他们相爱而不能。”
杜子衿咬牙恨恨的说着心中最最隐晦阴暗的心思,这样的信念已经成为她一生的偏执,若不能亲眼见证他们相杀颓败,她永远都解不开心中的死结。
杜子衿的话,让四个人震撼的久久无法言喻,要有多么深切的恨,才能舍下一切只为报复。
“我今天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们日后做事迟疑,搞不清楚状况。遇到任何事情,一旦弄不清该怎么办时,可以想想我今日说过的话,我的初心,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杜子衿等平复情绪才继续开口,她说这一切,只是有的时候这些丫头还抱有不该有的傻念头,以为她跟太子之间会有什么可能,所以她今天才会彻底交代清楚。“譬如今日下午太子来吟风居,你们就应该提早叫醒我,我不喜欢那种不受控制的情形。”
“奴婢明白。”四人异口同声的应下。
“都去忙吧。”杜子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雪鸢留下,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雪鸢转身的动作一顿,其余三人回头看了一眼雪鸢,便安静识趣的出去了。
“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事额外交代奴婢去做的?”人都走光了,雪鸢主动轻声询问。
杜子衿斟酌了一下以不伤害雪鸢感情为前提的措辞才轻声开口,“那****对你说,等你年满二十想放你出去,配一个……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再也不用陪着我置身复仇的凶险罪恶之中。”
“太子妃!”雪鸢忽然跪下,泪也跟着落下,一脸惶恐的磕头请求,“奴婢只想一辈子陪着主子,于奴婢而言,最大的幸福不过就是在你身边,奴婢不想嫁人……不想……”
杜子衿心疼的看着雪鸢着急到语无伦次的地步,上前弯身将她扶起,语气带着惋惜心痛,“你是不想嫁人,还是只是不嫁不想嫁之人?”
雪鸢蓦地瞪大双眼,惊愕又慌张的看着杜子衿,想否认,却发不出声音来。
杜子衿心有不忍,拿出帕子替雪鸢温柔的拭去眼泪,“别哭了,今日墨二哥跟我说想要娶你,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没有当即应他,想先回来问问你。”
雪鸢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子衿,一双眸子一直瞠到极致,震惊过后,慢慢的,慢慢的漾起一种无力的悲哀。“奴婢配不上墨二哥……”
杜子衿明明从雪鸢最初的眼神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惊喜,那说明雪鸢对墨二哥并非无意,可是慢慢的就露出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她真的是看不明白,雪鸢为何拒绝,难道只是因为墨二哥事后没有即刻站出来承担责任,所以雪鸢一直在心中怪他吗?
“这件事情先不急,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看墨二哥是很有诚意的。”不管对墨小白在处理跟雪鸢这件事上是不是心有不满,杜子衿倒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成好事的。
雪鸢摇着头,无声的哭泣着,只有她自己知道,墨二哥不是真心想娶她的。在那种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他依旧念念不忘、无意识呢喃的名字,就像一把利刃插在她心上,痛的她连装糊涂的勇气都没有。
“不,奴婢这辈子只想陪着小姐。”她不想,最后跟墨二哥相看相厌。
雪鸢抛下这一句,就抹着眼泪匆匆跑出去了。
杜子衿一个人站在屋里中央,她甚少见到雪鸢如此奔溃失态的一面,心中疑惑是不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