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李氏吞金之后,倒是没有一下子一命呜呼,就这么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的躺在床上,刚开始还断断续续的交待遗言。
地上跪着两儿一女,加上被杜淳海打的鼻青脸肿的李嬷嬷,院子里头的丫鬟仆妇们,全都在哭泣,屋里头一片凄迷。
其中除了李嬷嬷真心在为李氏伤心难过外,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不过是害怕李氏若真的死了她们也难逃照顾不力的罪责,而三个子女不过是害怕李氏死了他们即将失去庇护的凄凉未来罢了。
夜愈深,谁也不敢先离开。三老爷杜淳海不肯过来,屋里头也没了主事人,李嬷嬷眼见着三夫人意识模糊快不行了,就让杜千敏和杜千礼带着人去通知府中其他主子们。
大房二房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吓到了,也没有多问各中缘由,忙安慰了痛苦流涕话都说不连贯的杜千敏,穿戴了就速速赶去紫雾院。还是安筱毓冷静,想到让宋嬷嬷领了对牌出府去把张太医请了过来,眼下人命关天,就不要去考虑面子上的那些些问题了。
而杜千礼则跌跌撞撞跑去松寿院通知杜老夫人,必是老太太已经歇下,被这消息一惊,差点缓不过气来。
这一回事情闹大了,杜老夫人便没有之前的那种冷眼旁观的强势优越态度了。这李氏真要死了,恐怕她娘家的人绝不会放过她儿子。宠妾灭妻这样的名声担在身上,不仅仕途完了,恐怕以后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子敢嫁进来填房了。
这一回倒是真的慌了,先是派了身边最信任仰仗的钱嬷嬷赶去紫雾院看着,后来索性顾不得其他亲自去了。
后来好在是吞的金子不是顶个的大,有了府医的前期处理,后有宋嬷嬷找的张太医来得及时,到了天亮人倒是救了过来,只是金子还留在肠胃中,费了些功夫才给弄出来。
一屋子的人皆是屏息以待,担心的等着,一直到张太医确诊三夫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才松了一口气。
安筱毓和大夫人林氏长舒一口气,这才有心思询问三夫人因何做出此等决绝之事。却不想是因着三老爷杜淳海荒唐的宠妾灭妻行为,三夫人接连受了许多打击这才想不开。
候在隔壁偏厅里的杜淳林和杜淳风得知三夫人吞金的缘由,这才发现自始至终没有见到杜淳海的人,杜淳风愠着怒气沉声问伺候茶水的丫鬟,“老三人呢?”
“在,在……奴婢不知。”那小丫头吓了一跳,却含糊其辞不肯说实话。
“不知?他的近侍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没人去通知他?”杜淳林也是一脸怒气,因着年长,头发半白,倒是看着比清润儒雅的杜淳风更具威严。
“好了,老三一个大男人,跑这种晦气的地方守着做什么。”一旁的杜老夫人看着,怕那小丫头经不住吓说出些什么于儿子不利的话来,便沉着脸不悦的制止。
“晦气?”杜淳林一辈子老实厚道,倒是真没这么生气过,饱经沧桑的脸沾染着压抑的怒火看着多了几分凶神恶煞。“合着母亲的意思三弟妹刚刚生死一线挣扎是件晦气的事?我和二弟在这守着不晦气,身为人夫弟弟的那个始作俑者因着是您的儿子就特别的矜贵,留在这里等消息就晦气了?”
“我……”杜老夫人没料想老头子这一贯老实巴交忍气吞声惯了的大儿子今个儿会说话这么犀利不讲情面,直噎的她回不上话来。
被这么一番不留情面的嘲讽,杜老夫人心中又气又怒,可到底是理亏,只能把心中难平的怒火撒在那小丫头身上。“你个蠢东西,还不赶紧的去把三老爷找回来,就说我已经在这儿了。”咬牙切齿的加重语气强调她也在这儿,不知那不成器的儿子能不能听明白过来。
那小丫头吓得拼命流眼泪,得了吩咐忙跑了出去。
后来闻之事情不妙,只能硬着头皮匆匆起身穿衣赶来的杜淳海还是免不了遭到杜淳风的一顿拳脚。
眨眼就过去了两天,三夫人吞金的事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其娘家也得了消息赶过来。
来的是三夫人李氏的兄嫂,很是盛气凌人,扬言要将受了委屈的妹子领回家去,留在杜家什么时候没了性命都不知道。
杜老夫人自是不怕的,李家已经日落西山了,平时也不见得多热络近情,不过是想要敲竹杠借此拿点银子罢了。
果不其然,那李夫人从杜老夫人那儿得了两千两银子就笑语春风和和气气的回去了,再也没提三夫人李氏那茬。
不过活过来的三夫人倒是没再闹起来,李夫人临走看了一回她,也不知道两人关在房里说了些什么,之后三夫人就变得安静沉静起来,只管安心养身子。
因着三房这么一闹,杜淳风夫妇就把杜子衿和太子的事情暂且搁置了下来。
杜子衿见说通了父母,先前的焦急慢慢沉淀下来了,反正她早已决定这一生为复仇而生,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的收拾那些前世伤害过她的人。
“大姐姐,你的气色看着越发的好了,自己感觉如何?之前那种胸闷气喘,神思恍惚的症状没再出现过吧?”
这日下午,杜子宁约了杜子衿去她院子里尝尝新制的点心。看着杜子宁一日日健康开朗起来,杜子衿是真心为她高兴。
“嗯,自打体内的毒素全部拔除干净,倒是没再出现以前的那些症状了。”杜子宁脸色红润,看着比以前多了一份朝气,更为娴静柔美。“入秋这么久以来,都未曾出现小病小痛的,这要是往昔恐怕是早就下不来地了……”
说着倒是多了一分感伤和踌躇了,杜子衿见此忙开导转移话题,“那可就好,以前的那些就不要去想了,徒生烦恼罢了。”
杜子宁卧病多年,阅览群书,倒是心胸开阔,并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见自个无端的情绪变化惹来家人的担忧,便也不再去纠结了。
柔柔一笑,杜子宁亲手替杜子衿的茶杯续上茶水,“劳妹妹担心了,以后便不再去想那些难过糟心的事情。人总要朝前看的,不必太过纠结难过过去发生的那些无法改变的事。”
杜子衿见她话中有话,一时又摸不透是何意,便就着续满的茶杯拿起优雅轻嘬两口,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