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看着一副主人做派的孙妈,眯起了眼睛。原身性格懦弱,被别人欺负了,或者是被人栽赃诬陷,总是习惯性地忍耐,从来不知道保护自己,也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孙妈刚来的时候,看在杜父出的高薪水的份上,也是十分尽心尽力的,而等她发现杜念的懦弱和隐忍后,她便立刻换了张嘴脸,每天消极怠工,房子不怎么收拾,衣服总是忘了洗,甚至连一天三餐,也因为她早上起不来,只做中饭和晚饭。
原本的杜念敢怒不敢言,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连找杜父解雇孙妈的勇气都没有,每天只知道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怀念自己早逝的生母,以为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而唯一的发泄就是把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的怨恨写进日记了。
现在的杜念不同。虽然两个杜念都一样的外表柔软,举止女气,可杜念五岁被嫡母卖进青楼,在那肮脏之地挣扎求生,最后能博得一个“江南第一舞伎”的名号,有资格和老鸨谈条件,只做清倌不卖身,可不是完全靠着过人的舞技就能实现得了的。从小到大,同期的孩子嫉妒他,使出种种手段陷害他,当红的前辈们怕他后来居上,抢了自己的生意,也总是百般迫害,他若是像原身那样,只知隐忍不知反击,怕是早就死了,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到城外去了。
对于孙妈这种恶仆,若是在过去,杜念恐怕早就一剑杀了,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随便动刀动枪,况且他武功尚未恢复,能不能打得过膀大腰圆的孙妈还另说呢,就算打得过,和一个粗鄙无知的妇人缠打在一起,也实在太难看,太有*份了。
杜念想了想,换了鞋进屋,就在客厅里掏出手机,给杜父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冷淡的声音:“小念?什么事?”
杜念看了眼孙妈,脸上表情嘲讽,声音却带着难忍的哭腔:“爸爸……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住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杜父重重地喷了口气,道:“你不是说老房子离学校近,非不搬走吗?怎么一会儿一个想法,嫌我和你冯阿姨不够忙是吧。”
杜念在心中冷笑,什么叫一会儿一个想法,搬家是杜念初三时候的事情,现在杜念已经快高三了,将近三年时间也叫一会儿?不过是怕杜念去打扰他们的小家庭而已。不过杜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杜父根本不想管他的死活,每个月定时给生活费就算尽了做父亲的责任了,如果杜念直接提出要换保姆的要求,说不定杜父还会嫌麻烦,拒绝他的要求,或者把找新保姆的事情直接交给杜念做,自己惹出的事情自己解决。所以换保姆这件事,他必须让杜父自己提出来,一个保姆负不负责,切身地关系到了他自己的生活质量,这样他才会上心。
杜念不禁有些感慨,两辈子都是幼年失母,上一世,生父好歹还是喜欢自己的,只可惜死得太早,才让他沦落到被嫡母卖进青楼的下场,而这一世,这个父亲活着还不如死了。自己和父母果然没有缘分,或许正是如此,上苍为了补偿自己,才让自己和聿郎相遇,拥有一段完美的姻缘吧。
杜念假装没听出来他话中的不满,只接着哭诉道;“爸爸,房子里好多小虫子到处爬,饭菜里也有,衣柜里都是小蛾子……我不敢再住了……爸爸,您别不要我,我不会给您和冯阿姨添麻烦的,我会自己做饭,也会自己洗衣服的……”
“什么小虫子?少爷你不要乱说话啊!”孙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来去抢杜念的手机。
杜念发出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稍一侧身,伸手去点孙妈的膻中穴,内力从指尖喷出,孙妈大叫了一声,浑身发软,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杜念继续尖叫着,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门一关,对着电话继续呜呜地哭。
“怎么回事?你叫唤什么?”杜父迭声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孙妈的声音了,你们那边到底怎么了?”
“孙、孙阿姨刚才要打我……”杜念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杜念房间里的书柜和摆在桌子上的照片,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我污蔑她,可是我没有……爸爸,您要相信我,我没有说瞎话……爸爸……”
杜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半天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杜念的哭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一下几声低低的啜泣,才道:“小念别哭了,我把孙妈辞了,再给你找个合格的保姆,怎么样?”
杜念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声音却还是怯怯地说:“爸爸……我不能回家吗……”
杜父忙道:“小念啊,你看,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过了暑假你要进入高三,要考大学了。住在老房子那边,离学校近,方便你上下学,能节省出不少时间学习。咱们家的孩子虽然不需要用高考改变命运,但是上个好大学,总是对你终身都有好处的。你说是不是?”
杜念知道见好就收,便不情不愿的说:“好吧……谢谢爸爸……”
杜父松了口气,正要挂电话,又听到杜念说道:“爸爸,您能不能让孙阿姨现在就走……我害怕她……”说着,杜念又哭了起来。
杜父被杜念哭得头疼,忙道:“好好好,马上就派人把孙妈赶走。”便连忙挂了电话,让自己的助理去解决这件事了。
杜念挂了电话,擦去眼泪,得意地笑了起来,赶走了不想看到的人,他自然心情极为高兴。
过了一会儿,刚刚被杜念点倒的孙妈缓过了劲儿,忙冲上楼,隔着门给杜念道歉,说尽好话。杜念懒得理她,自顾自地看着原身的日记,想对他的生活了解得更多一点。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杜念眼珠子一转,再一次拿出手机,拨通了欧定宸的电话。
“小念,怎么了?”欧定宸含糊不清地问道,听起来像是正在吃饭。
“定宸,打扰了。”杜念细声细气地说,“我今天晚上能去你家里吃饭吗?”说着,他就把孙妈的事情夸大了两三分说给他听。欧定宸听说杜念被保姆欺负了,气愤不已,嚷着要来亲自接杜念,又让杜念收拾收拾行李,直接在他家住下来,也好有人照顾。
杜念假意推拒了一番,便听到电话那边换了人,接电话的人竟然换成了欧明聿。
“新保姆上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好保姆不好找,怎么也要好几天。”欧明聿道,“你一个人太不方便,还是搬过来吧。定宸很喜欢你这个朋友,你就当陪陪他,也帮我看着他,省得他放学了以后没事儿做,到处惹祸。”
听着欧明聿低沉温柔的声音,杜念觉得自己耳朵幸福得快要怀孕了!他忍住立刻答应的冲动,又软绵绵地推拒了一句:“太麻烦欧先生了……多不好意思啊……”
“一点都不麻烦。”欧明聿说,“你现在就收拾一下吧,我来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杜念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跳上床开心的蹦来蹦去地打滚,然后猛地跳下床,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杜家的老房子在一座建成已久的别墅小区内。欧明聿的车开到杜念家楼下的时候,杜父的助理正好也到了,杜父的助理恭恭敬敬地向欧明聿问了好。杜家虽然也做生意,但那不过是在本市内的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欧氏偌大一个集团,在世界上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助理有心套套近乎,可欧明聿冷着脸,并不多加理会,只自顾自地给杜念打电话,电话一通,便道:“我已经到了,你下来吧。”
杜念早就在楼上看到欧明聿了,不过他并不着急下去,他给欧定宸打电话之前,并不知道欧明聿也在,可既然遇到机会了,就要好好把握,要让欧明聿对自己心生怜惜。男人,特别是强大的男人,总是对柔弱的东西有着不可抗拒的保护欲,话说怜爱怜爱,先有了怜,那么爱也就不远了。杜家的那些陈年往事,当年动静闹得那么大,恐怕欧明聿已经知道了,那么现在,他无须说什么,只需要借助孙妈强化自己孤苦无助,任人欺凌的小可怜的形象就行了。
助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欧氏的总裁,他来这里解决孙妈的事情,算是给老板处理家务事了,多少有些见不得人,可欧明聿就站在这儿,他也不能让对方回避,也不好当着对方的面处理孙妈的事情,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又听到他对着手机叫出老板大儿子的小名,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惊悚。老板的大儿子他见过,是个比最害羞的女孩子还要腼腆的人,性格懦弱阴沉,很不讨人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欧氏集团的继承人扯上了关系。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就看到别墅的房门打开了,杜念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他双目通红,脸上挂着泫然欲泣的表情,猛地在欧明聿的面前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软糯的喊了一句:“欧先生……”声音有些发闷,听着就像是哭过了似的。
欧明聿皱起眉头,出于礼貌,没有询问太多,只是问道:“你的行李呢?”
杜念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孙妈跟着也跑了出来:“少爷,你就饶了阿姨这一次,我以后……”
助理冲了上去,捂住孙妈的嘴。家丑都冲到人家跟前去了,他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她进一步打扰到对方。“欧先生,大少爷。”他一边把孙妈往车内拖,一边讪笑着说道,“我先告辞了,你们慢聊,慢聊。”把孙妈往车里一塞,接着就跳上车,逃离了现场。
欧明聿没有理会他,只看着杜念,放软了声音,问道:“行李是提不动吗?我来帮你吧。”说着就朝前走去。
“不是的……”杜念赶紧跟在他身后,“是孙阿姨拉着不让我走……我自己来吧,我拿得动的!”他赶在欧明聿前面冲进了屋。
欧明聿不急不慢地上了楼,在房子的二楼,杜念吃力地拖着一个行李箱,两条纤细的小胳膊看上去像是要断了似的,脸也涨得通红。欧明聿看着他和行李箱较劲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轻轻一提就提了起来:“还是我来吧。”
杜念一脸崇拜地望着欧明聿,小媳妇似的跟在他身后,轻声道:“真是太麻烦欧先生了,您能来亲自接我,我已经很荣幸了,没想到还要麻烦您帮我搬行李……”
杜念是真的提不起来行李吗?当然不可能,他已有了最基本的一点内力,虽说离拈花飞叶皆可伤人的地步还远得很,可提一个稍稍有些重的行李箱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轻轻松松提起一个大箱子什么的,和他纤细柔弱的外表太不相称了,杜念是打死也不会在欧明聿面前做出有损形象的事情,破坏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柔弱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