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晋阳城,早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箕关失守的消息传来,顿时让韩馥,荀谌等人慌了手脚,一边手忙脚乱地部署守御,一边朝着四面八方派出信使求援。
韩馥自不用说,荀谌在能力上和他的胞弟荀彧也有很大的差距,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可放在韩馥和荀谌这里却完全不适用,他们的才智决定了,他们只能做好太平官,却绝对不适合做乱世将。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危难之际才展豪杰气概。就在韩馥,荀谌手足无措的时候,两个并州书院的学生,却站出来主动请缨,愿意担负起这守御城防的千钧重担来。
这两个人是,阳曲郭淮,以及温县司马懿。
时年郭淮大概十八岁,而司马懿只有十六岁,这一对在三国鼎足时代相得益彰,让吴蜀两国头疼不已的黄金搭档,却提前出现给了吕布一个大大的惊喜。
郭淮稳重,司马懿奇诡。一个善守,一个善谋。这两个人的组合,让信心满满而来的吕布,却迎头碰了一鼻子灰。
首日攻城,丛晌午到落日,三个多时辰,河内军损伤无数却无寸功,城墙数次加高加宽的晋阳城,就好像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一般,让吕布和张杨生出了一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战战兢兢在城头上站了一个下午的韩馥,当听到河内军吹响退兵号角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的差一点就昏死过去,他虽然不通兵事,可毕竟也曾担任过一州牧守,眼力还是有的,郭淮和司马懿的表现,让他生出了一股捡到了宝的狂喜。
而司马懿和郭淮,对于这一切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好像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一般。
韩馥满脸喜悦地拍着两人的肩膀兴奋道:“好好好,等到伯颜回来,我定然为你们讨功请赏!若是能够保住晋阳不失,你二人从此便是我并州阖州上下的大恩人!”
一身戎装的郭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摆摆手谦虚道:“山长谬赞了。郭淮既是并州人,也是并州书院的学生,如今并州有难,自不能坐而视之。但有十分力,便不敢只用九分!”
后人印象中鹰视狼顾,老奸巨猾的司马懿,此时虽然还只是个黄口少年,却远比同龄人要沉稳许多,这一方面是他本身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从小的言传身教。温县司马家,虽然数代只做到了秩比两千石的郡太守便致仕休养,但毕竟也算是家学渊源的官宦世家。其父司马防更是历任洛阳令,京兆尹等显宦,自小便生长于政治氛围浓郁的京城,也养成了司马懿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拱拱手表达了对韩馥的谢意,司马懿皱着眉头开口道:“今日攻城,只是试探性的。而且敌军中最擅攻坚的陷阵营还并未露面,现在就言之凿凿地断定晋阳无虞还为时过早。”
韩馥就好像是满腔的热情撞到了冰川上,心里面虽然略有些不满,但毕竟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强笑了笑,问道:“那仲达有什么应对之策?”
司马懿微微蹙着眉看向远方忙碌的河内军营地,沉吟道:“张燕将军距晋阳大概有千里之遥,大将军更远一些。以我推算,援兵到达至少还需要三天的时间,而这三天时间,对于我们而言将会无比的漫长。我粗略观察了一下,河内军所携带的攻城军械似乎并不多,所以,我有一事烦请山长帮忙。”
韩馥也不是个端架子的人,立即点头道:“仲达尽可明言,我必竭心尽力!”
司马懿道:“我欲请山长言明利害,动员全城民众参与守御,出钱出粮出力,共同抗击外敌,此为其一。另外,我还需要大量用黑布裹扎的草人,越多越好,此为其二。”
韩馥记在心里,点头离开了。
郭淮皱着眉头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道:“草人何用?”
司马懿神秘的笑了笑,“山人自有妙用!”
晋阳城的百姓,此时大约已经突破了二十万人。除了少部分是土著居民之外,绝大多数都是从全国各地迁移而来的。晋阳城让他们不再忍饥挨饿,不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也不再依靠着卖儿卖女才能生活下去,因此他们对于晋阳强烈的归属感,是吕布和张杨根本就无法理解的。他们以为凭借着他们并州人的身份,登高一呼,便能响者云集,却没有想到,此时生活在并州的人,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韩俊的《募民令》丛全国各地吸纳而来的,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产生归属感?
是夜,月暗星稀,凉风徐徐,本是酣然入眠的好时候。可是吕布却不敢有半分大意,白天晋阳守军的表现,已经让他彻底丢掉了之前的狂傲,再想到韩俊打仗最喜欢偷营,又哪里敢轻忽大意?不但安排了十几支兵马来回巡逻,更是发下军令严禁士卒卸甲,枕戈坐眠,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至于吕布自己,也难能可贵的负责任了一次,亲自率领一支兵马守在营门口,瞪大了眼睛严加防范。
认真起来的吕布,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子时刚过,闭目假寐的吕布却猛然睁开了眼睛,天赋异禀的他,有着熊罴一般的气力,豹子一般的敏捷,老虎一般的凶猛,也有着,狗一般的敏锐。
就在方才,他分明听见了五里之外的晋阳城头上,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不是那么清楚,但足以让他浑身剧震,刹那间充满了战斗的欲望。
“张辽,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吕布铿然站起身来,方天画戟紧握手中,浑身绷紧,像极了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猛兽。
张辽犹豫了一下,建议道:“韩军兵卒,多擅夜战,我军则不然,若是正面交战,生恐落入下风,堕了三军锐气。何不以弓箭齐射,逼其自退,待得天明,再行决战!”
吕布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甘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依文远所言行事,速去调五千弓箭手来,不要吝惜箭矢,射死一个敌人,明日我大军攻城便会少一分压力!”
张辽点了点头,转身调兵去了。
依稀的月光下,已经逼近到晋阳城下三里之内的张辽,分明能看到上千个黑影丛城墙上往下爬,心下暗道一声侥幸的同时,一挥手发下了攻击的命令。
顿时,数千支箭矢排空而出,少部分射在了空处,大部分都狠狠地插在了那些黑影的身上。
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声,丛晋阳城的方向传过来,却丝毫没有让张辽动容,冷着一张脸厉声道:“无差别攻击,继续给我射!”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惨嚎声还在继续着,那些黑影却依然前赴后继的跳出来送死。这让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妙的张辽,眉头蹙得越来越紧,紧咬着嘴唇,张辽突然催动战马飞驰而去。
距离晋阳城越来越近,张辽的那颗心就越来越凉,终于在离城大约三百步的地方,张辽的一颗心完全落入了谷底,之前所有侥幸的念想都灰飞烟灭,因为他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那些被他当成敌兵的黑影,一个个脑袋上面分明都拴着麻绳,被躲在城头后面的人操纵着上下游走。
“气煞我也!”
张辽仰天大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指甲狠狠地嵌入到了掌心中,双目喷火一般地咆哮着。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张辽或许发泄一通之后,回去领一顿板子也就没事了,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却传来了一阵齐整的喊叫声,“多谢三姓家奴赠箭!来日必然饶你一条狗命!”
“贼子,尔敢!”
张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再也无法控制,猛然喷出一股鲜血,整个人失去了知觉跌落马下。
司马懿躲在城垛后面看得清楚,心下一喜立即道:“快快派人出城将他捉回来,我有大用!”
司马懿反应很快,但已经晚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张辽的亲卫飞速上前,手忙脚乱地抱起了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五千河内弓箭手,每个人最少也放了一壶箭也就是二十支,加起来足足损耗了超过十万支箭。而河内军远路而来,缺乏后方有效补给,随军又能带多少箭矢?
司马懿略施小计,便让晋阳守军占据了绝对的战略优势,虽然只是锋芒初露,却已为日后大显身手开了一个好头。
看着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知的张辽,怒火冲天的吕布,也只能是目呲欲裂疯狂咆哮着,恨不得现在就提上方天画戟,跨上赤兔宝马去晋阳城下找人拼命。
张杨的脸色也很难看,本以为攻克箕关之后,并州境内已经是一马平川,却没有想到晋阳这块硬骨头如此坚硬,还没等着下嘴去啃呢,就已经被划破了手指。
“明日攻城,我来打头阵吧!”
高顺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坚毅,双拳紧攥在一起,心里默默地下定了决心,哪怕拼上性命也一定要为张辽出了这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