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龙少戈竟一把将雪茶拽回了怀中。她傻愣愣地贴在他胸口,隐约听见他的身体里不断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两滴血飞溅了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眼睁睁看着他无力地靠在了自己肩上。
雪茶木讷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头顶的影子剑还停滞在半空里,原来鬼婆婆根本就没打算要射她,可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护在了怀中。
“小姑娘,快跟鬼婆婆走吧!”鬼婆婆说着,那些影子剑又飞快汇聚,即将要形成一辆鬼影车。
“我不走,死也不走!”雪茶坚定地摇了摇头,只见那些影子又化作几道触手,卷在龙少戈的脖子和腰部,欲图把龙少戈从她身边拖走。她更是紧紧抱住他,用力得满脸通红,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正在僵持时,一道泛着幽光的人影出现在了夜色中,那修长挺拔的身影竟是十分眼熟!
只见那人举起一只手掌,掌心上空忽然浮现出一团幽白火焰,火焰照亮了他那对碧绿色的眼瞳,还有脸上的白色布带。
“白夜哥哥!”雪茶惊愕道,然而她刚一放松警惕,影子触手便将龙少戈从她身边拽了开去,而她自己也因太过用力而狠狠倒向另一边。
与此同时,白夜将火焰举至头顶,那团火焰弹指倾膨胀了无数倍,仿佛他手中举着的是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刹那间,黑夜被光芒耀得恍如白昼,整座皇宫的暗影都无处遁形,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鬼婆婆那皱巴巴的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吐出了一个字:“王!”
“滚!”白夜说着猛地抛出手掌上空的火焰球,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鬼婆婆掷了过去。
鬼婆婆吓得落荒而逃,那巨大的火球轰然砸落在地,将她小小的身体震飞了出去。四周地面顿时震动不止,千万狂沙横扫而来,就连附近宫殿也连连迸炸开来,瞬间毁于殆尽。
远处的人们看得惊恐万分,浑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何事。
耀眼的光芒转瞬即逝,雪茶一时还无法适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无助地伸着手喊着小戈,这时候,一只温暖而又熟悉的手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小戈,是你吗?”雪茶欣喜地喊道。白夜什么都没说,只是半蹲在她跟前,用一种垂怜的眼神注视着她。
雪茶欣慰一笑,伸手摸到对方脸上的布带,笑容顿时僵住了:“不对,你是白夜哥哥!”
白夜伸手抚摸她鬓旁的长发道:“是我,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从今以后还会有千奇百怪的人过来抓你。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随我回星临宫吧,我会请幻帝会派人保护你。”
“我一个漠北来的野丫头,还能有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抓我?”雪茶不解道,恍惚间,她怎么觉得白夜哥哥的声音跟小戈有几分相似呢。要不是视力正在恢复,她已经渐渐能看清眼前人,她差点还误以为跟自己说话的就是小戈呢!
这时附近依稀传来了龙少戈的咳嗽声,雪茶便不等白夜回答,慌忙起身找了过去。
“时间又到了……”白夜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意味着不久后他就会回到原来的时空。
白夜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一旦他靠近龙少戈,身体就会开始消失。而且龙少戈的意识越清醒,他停留的时间就越短暂。犹记得花灯会那天夜里,龙少戈对战东勤的那一次,千钧一发之际他冲了上去,但还未接近身体便消失了。幸好游奇及时觉醒,这才救了龙少戈一命。
“小戈!”雪茶见龙少戈动了动睫毛,不禁破颜一笑。这时候她才想起了白夜哥哥,可等她抬头时白夜已经不知去向。
此时,白夜正疾步往宫门口走去,他必须得尽快离开,离十八岁的自己越远越好,不然被人撞见他正在消失那可就惊悚了。
然而就在他路过一盏红灯下时,一个白衣人迎面疾走而来,竟从他的肩膀里直接撞了过去,二人同时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风祭……”白夜眼神颤了一颤,被撞的肩膀正散发出几许破碎的光芒。
“你……你是!”风祭惊奇地瞪大了双眼,面前这个男子白发碧眼,不就是他苦苦寻找多时的神秘人!他顿时百感交集,曾经明明有一腔话等着要跟神秘人倾诉,现在终于见到了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扫过,白夜的身体便像水纹般波动了一番,瞬间化作点点星光般消散。
“别走啊!”风祭猛地伸手一抓,反而加快了对方的消散。他不禁愣了一愣,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时候,风祭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雪茶的呼救声,于是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只见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息。
雪茶正抱着龙少戈坐在废墟之间,见迎面走来的白衣人正是风祭,她欣喜地冲他挥了挥手。
风祭本来有一肚子疑问,但见龙少戈满身是血,二话不说便将他扶到怀中,扣住他的手为他输入经脉之气,以稳住其心脉。
雪茶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疲倦地扶了扶额头,由于两日没怎么进食,她现在已经濒临虚脱的状态了。
正在这时候,两大批侍急速走来,迅速将三人团团围住,只听为首的侍卫喝斥道:“大胆狂徒,竟敢挟持公主!”。
雪茶急忙辩解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
然而侍卫们却似听不懂一样,齐刷刷拔出兵刃指向风祭和昏迷的龙少戈。风祭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此刻若反抗,便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我叫你们住手!”雪茶厉声呵斥道,站起身拦在了二人跟前。
两名侍卫见状上前一步,强制将雪茶拉了过来。她奋力尖叫挣扎起来,还没折腾两下便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了侍卫们的臂弯里。
夜色越来越浓,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风祭和龙少戈被连夜押至总督府下的地牢里,二人的兵器也被收缴,戴上了沉重的手链脚铐。
潮湿腐臭的气息迎面扑来,遍处是污秽不堪的地面,哀号呻.吟的囚犯。风祭不由得拧紧眉头,他这一生从未来过如此肮脏的地方。
一开始二人差点被分开关押,风祭便悄悄塞给了侍卫一块勾玉,侍卫这才通融将二人关在了一间牢房里。
风祭将龙少戈扶到茅草榻上,脱下他的上衣查看伤势,却发现他背后全是大大小小的血窟窿,看得人毛骨悚然。风祭只得将白衣撕成一条一条,粗略的为龙少戈包扎止血,然后继续运气给他调理内息。
“哎……”风祭忽然长叹了一声,他只知龙少戈之前随北澈办案去了,可是天曜早已回来,龙少戈却迟迟不见踪影。于是第二天,他便和天曜一起去北侍卫府找了几次,却都无果而回,艾灵妹妹在家早就急哭了。
暗夜的更漏滴滴往下坠落,等龙少戈情况稍霁时,已是天亮时分。风祭也已精疲力竭,他转头看向牢门外,那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位独眼少年。
只见那少年正专心地用磨砂石挫着箭锋,此刻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排箭,支支精光锃亮。桌旁还摆放着一只霸气的龙舌弓,还有收缴的破刃和赤血龙骨伞等。
然而,风祭盯着的却是桌上的茶壶,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侍卫小哥,麻烦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碗水?”
那少年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风祭,深蓝色的瞳孔仿佛没有焦距,看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似的,正是花桀。
“可以给我一碗水吗?”风祭再次恳请道。
只见花桀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直接将整个茶壶递了过来,风祭一怔,便接过茶壶说了声谢谢。
花桀于是回到座位上,继续专注地磨起了箭锋。由于上次在牢房里袭击司空宸,原本贵为五阶侍卫的他被削位一阶,这才沦为了看管牢房的狱监管。
天窗里的光线越来越亮,龙少戈被一阵强烈的饿意折磨而醒,睁开眼睛诧异地望着风祭,还有这暗无天日的牢房。
风祭这才娓娓道来,他和天曜本来是要去北府找龙少戈,远远看见皇宫里有奇异的光芒,并且隐隐察觉到了龙少戈的灵息。二人便打算潜入宫探探情况,不料半路上撞见了一个诡异的侏儒,天曜就像着了魔似的狂追不舍,转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而风祭刚一找到龙少戈,就被冤枉成绑架幻公主的罪人,还被关进了这地牢里。
龙少戈稍稍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后,才轩眉问道:“这么说你是后来才赶到的,这事原本与你无关,是我连累你入的狱?”
风祭妙目一横,反诘道:“你还把我当回事吗?”
“废话!不把你当回事我能这么着急么?”
“那不就成了,既然你还把我当回事,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龙少戈一把揽住风祭的肩膀调笑道:“你小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特别会说话,你要是个姑娘家我肯定非你不娶嘞!”
“哟!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开心呀!”
声音来自牢门外的金袍男子,龙少戈扭头一望,笑容立刻僵住,转变为冷冷怒意。
来者正是大皇子司空宸,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吊儿郎当的玄衣侍卫。那人双目狭长,笑得阴柔邪气,不正是前阵子败在龙少戈手下的南泽!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殿下又何以觉得我们不该快乐?”风祭怡然笑道,哪怕是戴上手铐脚链,置身于这肮脏不堪的牢狱里,他也是如此的出尘不染,俊俏的容颜更令人眼前一亮。
“风城主一表人才,卓尔不凡,这地方不适合你,出来说话可好?”司空宸笑意昭昭,说着便让南泽打开了牢门。
然而风祭却坐在龙少戈身边岿然不动,淡然笑道:“像我这般手戴枷锁,衣衫秽乱,坐在这儿是再合适不过了,若是出去了倒怕不合适吧?”
司空宸的笑意略减三分,又道:“实不相瞒,自打第一眼看到风城主起,我便暗暗欣赏风城主的为人。识时务者为俊杰,风城主若能归入本皇子麾下,待本皇子日后继承江山,汝必也是一方王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风城主意下如何?”
龙少戈不由得看向风祭,既然司空宸都已经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招贤之意皎如日月,面对这样的邀请谁还能不心动呢?
只见风祭站起身来,莞尔笑道:“殿下乃将王之才,今后必将统领天下。”
司空宸满意地勾起嘴角,“噗”的一声撑开纸扇扇了两下。然而龙少戈心底却是颤了一颤,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失望。
“可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谢谢殿下美意,小人无志,宁可拽尾于涂中。”说完,风祭扭头冲龙少戈会心一笑,他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果然不会令自己失望。
司空宸顿时笑意全无,这北芒帝国谁见了他不唯马首是瞻,有几人斗胆敢忤逆他?!偏偏这几人全部跟龙少戈有关,先是龙艾灵,然后是护卫西岚,还有那幻公主雪茶,就连这小城主风祭也敢拒绝他!
“来人,上刑具!”司空宸勃然大怒,他就不明白龙少戈这邪魔究竟哪点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小子青睐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