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书房
竹帘的一角被丫鬟阿好轻轻拉开细小的缝隙,阿好低头站在帘后,丹唇微微扬起,她实在不敢看自家小姐此刻的神情,怕忍不住笑出声,毕竟刚从洗浣院出来,收敛一点比较好。
钱昱算账的速度震惊了张宁珊,破天荒头一次命丫鬟轻轻掀开竹帘一边,迈着莲步轻手轻脚的站在帘后,偷偷瞧着那白净的庄稼人。
丫鬟阿圆瞪大眼睛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的抬手捅了捅身侧的阿月,无声说道:“她是咱小姐吗?”
阿月看懂阿圆的唇语,微微摇了摇头,复而,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家小姐的背部,在她的认知里,像这般情窦初开躲在竹帘后偷偷瞧后生的举措根本不会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
张老太爷听着钱昱报出来的数字盯着一窑掌柜道:“大掌柜的,可听清了?回去重新算一遍,再有下一次,你和那算账先生一起给我滚蛋。”
“是,是。”一窑掌柜的闻言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弯腰作揖道:“东家,我这就回去,此类事断不会再出现第二回。”说罢捡起地上的账簿匆匆忙忙出了书房。
“钱昱,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准备,等货好了就随我去女儿国和天堑国做生意。”张老太爷一边拿眼瞧着钱昱,一边从烟杆里装烟。
钱昱一听直接懵了,她就想呆在这小地方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发达,远洋过海,万一死在海里怎么办?出门在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啊!
“大丈夫,志在千里,该闯的年纪就该闯,你难道想一辈子就当个小伙计?”张老太爷见钱昱眉头微拢,直接怒了,自己千方百计要给这小子提供“建功”的机会,这小子还不领情?再不有所成就,自己的侄女怎能心甘情愿下嫁?
“知道了,东家,今日回去就同我娘讲。”钱昱闻言点了应了下来,闯闯就闯闯吧,万一真死在海里,说不定灵魂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呢。
钱昱话落,门帘后的张宁珊紧握的手松了开来,毕竟她也不想嫁给一个胆小鬼,若是此去钱昱真能有所寸进,自己嫁给他族里也不会有太多微词。
“恩,出去吧。”张老太爷听钱昱应了,便开始赶人。
钱昱闻言抿了抿嘴,无声的退了出去。她本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可以按自己的安排走,没想到也会被牵着走,看来无论身处何地,只要还在人世上存活着,就不能不受着各种约束。
“小姐,人走了。”阿好将帘子放下,瞧着一动不动的小姐说道。
张宁珊闻言从思绪里走了出来,意味深长的瞧了眼阿好,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来到张老太爷跟前低声道:“伯父。”
“恩,伯父知你想说什么,放心吧,钱昱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等到这次他立了功,伯父就让他入赘。”张老太爷说到此满脸都是笑,终于盼来了,看那些个混账东西还怎样觊觎张家窑场。
上完工,钱昱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一进门便顿时觉得温馨,落日余晖笼罩着这个小院,自己的娘坐在院子里编者竹篮子,旁边的苏姑娘绣着花样,这种感觉让她神情都放松下来。
“回来了?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去你奶奶家。”钱母一边编者竹篮子一边道,“桌子上有你昨个带回来的一斤桃子,你带了你,别让你那些个人挑了理去。”
“娘,桃子是带回来给你和小妹吃的。”钱昱洗着手说道,“寿礼我有了,待会修饰修饰这树枝,当拐杖送给奶奶。”
钱母闻言看向儿子脚边的树枝,那形状是像个拐杖,那么大岁数,送个拐杖也说的过去。
“二弟。”钱旭推开半掩的门,瞧见钱母便点了点头道:“二婶,奶奶让我唤二弟吃席去。”
钱昱闻言微微敛眉,抿了抿嘴道:“大哥,你先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好,快点,今日大姑脸色不大好,你别去晚了。”钱旭嘱咐几句便转身离去。
“娘,你不去?”钱昱听得钱旭适才那番话,好似并未叫自己的娘。
“娘四五年没登那个门了,你自己去吧。你大姑若找你麻烦,能忍就忍,不能忍就回来,左右咱们不欠她的。”钱母说罢将编好的篮子放进草棚里。
钱昱拿起树枝和刻刀叹了口气道:“娘,随我去吧,你不去,人家才挑理呢,今日族长也在,不去说不过去,去了总归没错,他们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将咱赶出来。”
钱母闻言站在草棚前寻思一回,微微一叹转身回了房。
苏玉兰坐在旁边一边绣着手里的帕子一边瞧着钱昱捣鼓那个树枝,看了一会终是忍不住,放下绣帕走到钱昱跟前蹲下道:“恩兄,我来吧。”
“你会?”钱昱侧头瞧着眼前的苏姑娘,虽有疑惑可仍将树枝递了过去。
苏玉兰接过树枝便从头上开始刻了起来,其实这个把手部分完全可以刻个玩意上去,总比削平了要让人眼前一亮。纵然她的手艺比不上父兄的,可好歹家里代代都是木匠,从小耳濡目染,要比钱昱在行的多。
钱昱瞧着这熟练的手法不由的好好打量起苏玉兰,她心里总觉得哪一处不对劲,好像就要想到了,可又不知快要想到的是什么,一时间眉头拢的老高。
“阿兰啊,回房换身衣服,这拐杖让你哥弄。”钱母换了一声较好的衣衫出来,手里提着一斤桃子。
“干娘,我,我就不用去了吧?”苏玉兰显然没想到,按理她是外人,不该去那种场合的。
“怎么不用,你是娘的干女儿,怎么不能去了?再说,你一个人在家我怎么放心的了,这大晚上的村里有些人不老实。”钱母说着便想起村里的那些个痞子来,厌烦不已。
苏玉兰闻言心里一惊,没有再推辞,乖乖的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钱昱三人到钱家时,院子里的男丁都已经落座了。
“二弟,到这坐。”钱旭瞥见钱昱进来,连忙起身,示意钱昱坐到他身侧。
大姑此刻正端着一大碟肉出了屋,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我说昱哥儿,你怎么来这么晚,不知道你奶奶今日过大寿啊!这么大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礼都不懂。”
钱昱闻声瞧了大姑一眼,虽说落了座,可爆竹未响,她来的并不算晚吧?瞧着大姑那大长脸钱昱懒得搭腔,侧身道:“娘,你带小妹进里屋去吧。”
“哟,今儿个什么风把二弟妹给吹来了,真是稀客啊!”大姑上完菜一转身瞧见钱母阴阳怪气的站在一旁笑道。
“大姐,你做什么,今日是娘寿辰,二嫂来给娘祝寿有什么不该的嘛?”小姑李钱氏端着菜快步走了出来,瞥了眼自家大姐,朝里屋喊自家女儿:“淑娴,赶快出来接你二婶。”
“来了。”话音落,布帘子被挑起,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清秀的少女,小跑到钱母跟前拉着钱母胳膊摇了摇道:“二婶,快跟我来,有人啊眼巴巴盼你好久了。”
“谁啊,哎,慢点,你这丫头。”钱母被李淑娴拉着往里屋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催促自家干女儿,“阿兰,跟上!”
钱母被拉进屋里时,钱老太稳稳当当坐在炕中央,炕上摆了两张桌子,桌子周围坐满了清一色的女眷。
“大表哥,咱俩挪个位置吧!”小姑的小儿子李弘哲抬手推了推钱旭眨了眨眼睛道。
钱旭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与李弘哲换了座位。
钱昱此刻如坐针毡,院子里三张桌子全是男的,一个个撸袖子拼酒,哪还能闻到米饭香?
“哥,秀儿那丫头在里屋呢!”李弘哲接着夹菜凑到钱昱身前小声道。
钱昱清了清鼻子,侧头拿眼去瞧他,半晌道:“在里屋又怎样?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吗?”起初她对这个哥的称呼也十分抵触,可又没有理由拒绝,听了一年多也听习惯了。
“哪儿啊,外祖母有意撮合你们,我这不也为你急嘛,你这速度,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小外甥?”李弘哲说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有这精力,多读些书,也省的姑爹老训你。”钱昱说着将表弟的酒盅给扣了,要说这些兄弟姐妹里面,她也就和李弘哲和李淑娴亲,不单单是因为这二人是小姑的孩子,追主要的是这二人心地好,她又在李家住过一段时间,感情自然深厚。
李弘哲一听顿时蔫了,哭诉道:“哥,你不在我家,我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哎,娴儿她还没有及笄,要不然给你做个媳妇,岂不是亲上加亲。”
“这话要让娴儿听见,看她不撕烂你的嘴。”钱昱一边瞧着桌子上的其他人,一边低声说道。
“嘿嘿,我难道是傻子不成,竟捡这让她恼的话说?”李弘哲闻言嬉皮笑脸的玩笑几句。
屋内赵秀儿坐在钱母身侧时不时给钱母夹菜,也幸得赵秀儿时不时与她说几句话,那股子尬尴劲才渐渐淡去。钱母吃着赵秀夹的菜,目光也在赵秀儿身上打量起来,凭良心讲,这赵秀除了姓赵外其他地方还都不错,尽管拼命提醒自己应该讨厌赵秀儿,可怎么会越看越顺眼呢?钱母想着想着转头瞧着自家干女儿,这干女儿倒和自己有些相像,人多的地方容易安静,虽说能干,可嫁到婆家去,婆媳关系肯定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