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安静得仅余下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在“咯吱”作响。
乔莞体温偏低,睡到下半夜被冷醒,黑暗里,她咕哝一声,伸长了胳膊正摸索着要把风扇关掉,谁知风扇没摸到,反倒是触到枕边的冰凉。
傅天琅不在?
她立即惊醒,睁着眼睛到处在周围寻找,而当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悄悄松了口气。
朦胧的月色下,傅天琅倚墙而立,手里点着一支烟,正前方则是远处的万家灯火。
他神色微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乔莞的靠近,只是自顾自的吞云吐雾,直到一双手由后方环上他的腰,他这才一顿,下一秒便掐灭了烟蒂。
淡淡的烟草味扑鼻,乔莞数了数地上的烟头……
“琅哥。”其实她并没有见过傅天琅抽烟,也一直以为他不会抽,直到今夜看他娴熟的动作,她恍然大悟,他会的,只是从不在她面前抽。
傅天琅愣了下,转过身将她拢入怀里:“吵到你了?”
乔莞摇头:“没有。”
他低头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睡吧,别担心,我没事。”
乔莞不信,如果真的没事,他会连晚饭也没吃,大半夜爬起来抽烟?
瞅着一地的烟头,她埋在他怀里小声的说:“你也睡,等你睡了我才睡。”
他不做声,沉默的看着她。
良久之后,他突然摁住她的肩膀,一低头便吻上了她的鬓角。
乔莞起初一愣,本能缩了缩肩膀却没有躲开,而当一阵风吹入她的裙摆,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抵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乔莞脚底微凉,瞥了眼底下的风景,生怕掉下去,只能紧紧的抓着他。
“琅……”
他不发一语,一路从她的脸庞吻到脖子,又短又硬的胡茬时不时的刷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麻麻痒痒的触感。
而在接下来,当她发现他开始解她的衣服扣子时,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软做一团,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
“别怕。”他黯哑开口,薄唇在她的皮肤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她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手脚虽然发抖,却仍旧坚定的说:“我没怕。”
男人愣了下,将她打横抱起。
很快,乔莞的背脊陷入了床里,小旅馆的床垫不算得柔软,甚至可以说有点硬,但她却无暇顾及这些,面对身上的男人,她满怀虔诚的展开了双臂,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可她等了那么久,就为了这一日,能够彻底的,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交给他。
哪怕会疼,她也忍着,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还清曾经欠他的好,而在走的时候也能稍微好过一些。
可当他解开她最后一颗扣子,又突然停下了动作,垂眸凝望了她良久,只是伸手抚她的额,拨开颊边碎发一寸寸的亲吻她,吻她的脸,她的唇……
海风吹响窗外的风铃,直至胸前,傅天琅不动了。
他圈着她的腰,静静伏在她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左脸紧贴着她的左心房。
“扑通扑通”的心跳在耳际回荡。
乔莞垂眸看他,黑暗里,男人呼吸低沉,就像一只受了伤,正蛰伏于暗处的野兽。
他一动不动,她则更不敢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轻轻一叹,所能想到的安慰就是伸手,抚上他的黑发。
男人的头发并不像他这个人一样冷硬,反倒格外柔软浓密,那触感让乔莞联想到小时候抱着的猫,也是这么伏在她怀里……
乔莞想了想,鬼使神差的抬手,就像当初给猫顺毛一样,一上一下的抚过他的发顶,并轻轻的哼起歌儿……
其实乔莞懂的歌很少,也不太记得当下流行的调子,而在她的记忆深处,最熟悉的永远是那首: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
后来几年,每当乔莞想起这一刻,都觉得自己傻,不过傻就傻了,反正她本来就不聪明。
但也不知道是她的轻抚起了效果,还是那曲子能催人入眠,傅天琅的肩膀已经没了刚才的僵硬,反倒渐渐软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静而清浅。
一夜无梦的过去,在隔天早上,乔莞悲剧了……
被一座大山压了一夜,血液不得流畅的后果就是她动不了了。
傅天琅自知有愧,直接抱着她去了浴室,伺候完她洗脸刷牙,又坐在床沿给她梳头。
晨光有些淡,映着乔莞的脸,她像是没睡好,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一片倦容,最后一倒头,挨着他的胸膛浅浅的打盹。
他沉默的给她理着头发,细细看她如玉一般的面容,很秀气、漂亮,却也如老人所说,这样的乔莞顶多是一道上不得台面的清粥小菜,论容貌,甚至及不上他曾经的女佣……
傅天琅看了她许久,最终俯身,轻轻含住她的唇。
没关系,他不需要她上什么台面,因为他不会再为了那些俗物而重蹈前世的覆辙,她永远只会是他一个人的小妻子,唯一的女人,一个无法割舍的存在。
乔莞迷迷糊糊的被他下颚的胡茬弄醒,不太高兴的睁眼,正要提醒他去刮一刮新长出的胡子,一排洁白的贝齿已经被人撬开,他继而攻城略地,杀得她片甲不留……
连续了十分钟,乔莞咕咕哝哝半天,好不容易他松开了她,她又不高兴了。
抬头嫌弃的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被梳得一边大一边小的辫子,嘀咕道:“真丑。”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却没有要拆开重新弄的意思。
傅天琅默不吭声的结束手上的工作,随后一脸认真的道:“每天梳,总会进步。”
那意思是要每天都给她梳头?
乔莞脸蛋红了红,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礼尚往来:“那我就每天给你刮胡子。”
傅天琅愣了下,笑着点头。
于是半小时后之后,小旅馆的门口突然多了两道身影,女的个小,娇俏,就是两条黑溜溜的辫子左粗右细,随着她的步子,一甩一甩。
而她身后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提行李的男人,男人个高,体壮,健硕的身形男人味十足,只是下颚处多了几枚创可贴,粉红猫的图案略显突兀。
——
八月中旬,秋风微凉。
两人风尘仆仆的回到家,结束这场旅行。
可谁知刚踏进家门,乔莞才知道乔爸出了事。
这下她也没了要发礼物的闲心,赶紧搁下行李,便匆匆往医院里跑。
开了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乔爸,乔莞松了口气。
从医生嘴里,他们知道了乔爸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如今也只是循例留院观察,看有没有脑震荡,指不定明天就能回去了。
她挨着乔妈坐下:“阿爸怎么了?”
乔妈往汤里吹气,自己喝了一口:“被人给打了。”
乔莞一愣:“被谁打?为什么打?”
乔妈又叹:“前几天你爸一个兄弟来家里,说想跟他合伙做生意,就你爸那糊涂劲,兄弟说啥就是啥,我说啥都不听,现在好了吧,被人骗了钱,还给打了一顿,该!”
乔爸这时也醒了,“嘶”的一声低咒:“当着阿莞的面,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要不是为了你们娘俩,我犯得着自找罪受?”
乔妈冷哼一声,别过脸没理他,径自和乔莞说话。
原来乔爸这次是真给人骗了,人家打着做生意的幌子找上他,说是有路子,能弄到一批仿真的劳力士手表,乔爸见是以前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朋友,也就松了戒心,加上利润诱人,便不顾乔妈反对,拿走几万块钱去人家那“买货”。
而卖给他手表的是个混江湖的大哥,拿走他的钱以后就给他掉了包,最后一群人围上来,乔爸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可瞅着人家人多势众,他没敢造次,只能忍着火气灰溜溜的离开。
可回到家以后越想越窝火,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可人家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又没亲眼看着他们掉包,这没证据警察也不管啊……
于是乔爸就愁了,钱没了没关系,他这火气下不去,想当年他在道上混的时候,这群小子还没出生呢?如今却着了道,这叫他怎么忍?
忍不下去,自己又没有背景,只能重操旧业。
乔爸年轻的时候是个惯偷,几年下来也有一套真手艺,什么锁头都难不倒他,于是他打算去把钱偷回来,一开始还很顺利,可谁知在跑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一把老骨头,身手自然没从前灵活,很快被人逮着,打了一顿,若不是当时正好有警察路过,他可能还没命回来……
乔莞听着心里发悚,见乔爸骂个不停,回头问乔妈:“丢了多少钱?”
乔妈狠狠的瞪了乔爸一眼:“三万块。”
乔莞松了口气:“还好不多,这事就算了吧。”
此话一出,乔爸当场炸了毛:“算?怎么能算了?!真当咱们老乔家好欺负?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那群兔崽子还没被射出来呐!”
乔莞摸摸鼻子:“他们是黑社会呀,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乔爸不作声,被骗了这么丢人的事,他本不想告诉三个女儿的,如今也是瞒不住了,没办法……
想着他转过头,望向一直默不吭声的傅天琅:“阿琅,你那东家在榕江市有路子不?你看看能不能找他帮忙,给那群人一点教训?”
乔莞一听就急了:“阿爸,算了吧。”
乔爸瞪她一眼:“算什么?你个死丫头懂啥,胳膊肘尽往外拐,总之,这钱我一定要拿回来!”
乔莞犯了难,转而去看傅天琅,见他默默的点头,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他刚死了师傅,情绪低落,一会儿在动手的时候没克制住,伤了人命,那不得冤死?!
其他时候她不管,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她就得牢牢的看着他,可不能再让他造杀孽了!
可傅天琅却一口应下,乔莞深知他说一不二的脾气,为免他乱来,只能咬咬牙,亲自淌着躺浑身。
于是在隔天天亮的时候,乔莞便瞒着众人,单枪匹马的讨钱去了。
她手上捏着一张纸,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了那名大哥的住处,这还是她昨晚偷听来的。
“大哥”姓黄,全名黄远山,是当地的一条地头蛇,手底下跟了几个兄弟,平时除了卖卖假货,消息也广,三教九流,各类人各类消息,没有他不知道的。
站在一条巷子口,乔莞往周围张望,这时天色还早,街上只有三三两两出来买早餐的人,四周多数是一排排老旧的平房,看得出有一点年头了,每一块墙壁上都有油漆脱落的痕迹。
凉风徐徐,乔莞收回视线,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刚进来,一股尿骚味扑鼻,熏得她忍不住捂气鼻子,一蹦一跳的越过地上的水坑,最终来到尽头的一个楼梯。
老式楼房的楼梯狭窄深长,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
乔莞上了三楼,用力拍了拍门,很快眼前的铁闸便被人拉开,门口随即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染了一头黄毛,正流里流气的打量她。
乔莞今天穿的是一件连体的运动服,紫色上衣和裤子,又梳了两条麻花辫子,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来的女孩。
“你敲错门了吧?”黄毛看了眼她手里的布包,他有些诧异的挑起眉梢。
这丫头带一包小石子来作甚?
乔莞直挺挺的站在门口:“没错。”
黄毛愣了下,说:“找谁呐?”
乔莞:“你们老大。”
黄毛眯起眼,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找黄哥干什么?”
乔莞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秀气的脸:“讨钱。”
黄毛顿时就傻了,这个小丫头上来讨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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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写到这突然肚子疼,难道是多年的老便秘终于通了?我去蹲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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