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刚拍完,严亥正俯身趴在机器旁边,他穿着一件蓝布褂子,一条松松垮垮的黑色裤子,一双粘着泥土的布鞋,双手背在后面,听见有人喊他,立刻回头,俨然一副乡村小老头的样子。
“你们怎么这么快来了?我这还没拍完呢。”一看见周采薇和陆愿,严亥就笑了。
“严哥,人我给你送到了!你们慢聊,我回去吃饭了。”
“谢谢啦!回头我请你吃好的!”
导演从机器后面探出头,问:“人来了?这一条还可以,休息吃饭吧。”
陆愿和周采薇到现在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不是他们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严亥瞬间从年轻影帝变成乡间小老头,这让他们有点儿接受不了。
严亥先是把他们安排到自己的休息室,也就是一个小不拉几的帐篷里,然后翻出一条毛巾说:“我去收拾收拾。”留下他俩在帐篷里站着干瞪眼。
“他……到底拍的是个什么电影?”陆愿半天了还蹦出一句话来。
周采薇现在有点儿后悔当初没多关注关注严亥,不然现在也能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严亥说是去收拾一下,也就是去洗把脸而已,回来的时候裤腿上的泥巴还清晰可见,见陆愿和周采薇瞪着他,跟比赛谁眼睛更大一样,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搭,道:“你们被点哑穴来找我解开吗?来探班一句话也不说。”
周采薇问:“杜朗呢?你身边怎么没有助理?”
“杜朗今天上午出去给我买东西去了,顺便给他放半天假,这会儿估计正在浴缸里面泡着呢。”
陆愿问:“你们这里面不能洗澡?”
周采薇问:“你就只带了他一个助理?”
严亥觉得自己给他们打击不小,只好一个一个回答,“可以洗澡,但不痛快。本来还有个助理,但不出意外一个星期之内就杀青了,我就让她回去了。一个小姑娘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受苦了。”
“你到底在拍什么?”陆愿问出这个早就想知道的问题。
严亥扯扯身上的衣服,笑道:“看着像不像老农民?还是那种特别地道的。”
周采薇道:“要不是你说话,我真没认出来。”
严亥故意弯腰驼背,颤巍巍走过来说:“周小姐,好久不见呐!”
周采薇和陆愿同时一惊,严亥原本的声音是很清澈透亮的,这句话异常沙哑,还带着一些方言。
“你什么时候学会口技了?!”周采薇惊叹道。
“不是口技,是我感冒了,但这种出来效果好。”周采薇这才听出来,严亥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有点儿浑浊,刚才居然没注意到,杜朗估计就是去给他买感冒药去了吧。
陆愿皱眉,“你要命了?为了这部电影过年也不回家,生病了也不治!连潇潇你都不要了!”
一说到潇潇,严亥刚才有些玩笑的动作立刻收了回去,脸色也沉下来,声音很低地说:“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要她。”
“那你特么在干什么!”陆愿激动了,他一激动额头一侧的青筋就会微微显露出来。
严亥或许也被吓着了,当场就喊回去:“你特么吼什么吼!”
周采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跟严亥说话,果然亲情对于他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其实陆愿刚才说话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原以为他会先聊会儿天,叙旧之后再慢慢开口,没想到这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这让她一下手足无措起来。
按道理来说,潇潇这算是家务事儿,周采薇不好插手,但他俩的关系摆在面前,而且她也是一心一意想嫁到陆家的,陆愿肯定也没想过再找其他人,本来就是本难念的经,这下更让人头疼了。
她上前站在两个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虽说只骂了这么一句,但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的。
“你们要是不怕把外面人招来,干脆就打一架。”
陆愿低头看看她,又看看严亥,转身叹气走了。走了没地方去,帐篷太小,他就是转个身而已。
严亥的动作跟他如出一辙,低头看周采薇,又看陆愿,转身叹气走,不过他是一直走出帐篷去了。
陆愿一回头,看他人已经没了,立刻骂道:“他居然走了,还是不是个男人?有什么不能大方承认的!”
周采薇替他解释道:“他还没吃饭呢,估计拿盒饭去了。”
陆愿踢踢帐篷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这个地方能有盒饭?他饭盒都没拿!怂货!不敢承担就直说!别特么瞎耽误我妹妹!”
刚好骂完,严亥进来了,周采薇觉得他肯定听见了,但他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走过去拿了饭盒就出去了。
周采薇摸着他的手臂,安抚道:“别这么激动,你平时那么有礼貌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说起脏话来了?他肯定听见了。”
陆愿已经冷静下来了,就是嘴里不服软,“我就是说给他听的!”
周采薇顺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抚摸,跟安抚受惊的小狗一样,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好了好了,被人家听见了不好。”
严亥拎着饭盒又进来了,坐下来就开吃,也不说话。
周采薇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被噎死,顺手倒了杯热水给他。
严亥这才抬头说了声“谢谢”。
周采薇说:“没事儿,我照顾陆愿照顾习惯了。”
陆愿一直背对着他们,听见自己名字才转过来,别别扭扭地说:“慢点儿吃,噎死了潇潇找谁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严亥听见潇潇的名字立刻咳嗽起来,周采薇连忙拿水给他,又给他顺气,严亥还是咳嗽,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样。
原以为他会放下筷子,谁知道严亥还是吃完了才开口说话,他一边擦嘴一边说:“我太饿了,必须吃完再说话。”
显然陆愿对他这种做法不满意,听见潇潇的名字居然不是心情沉重,居然不是没胃口!
“你!”陆愿指着他,又叹了口气把手放下来。
最后还是周采薇开口,“严亥,我们也不是要干什么,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出了事儿你就把潇潇丢下和人家去吃饭,打你电话没人接,一直到现在也都躲在山里面不出来。我们只想要你一句话。”
严亥擦嘴的动作慢下来,“我爱潇潇。”
周采薇一愣,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也不解释就直接表白。
陆愿也搞不清楚了,“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严亥把擦嘴的纸握在手心儿里,“拍电影啊。”
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你感觉浑身不舒服,陆愿道:“你知道潇潇在干什么吗?你知道她刚回去那一个星期因为厌食症送医院了吗?你知道她现在整天活得像个傀儡一样吗?特么现在她连新闻都不敢看!”
严亥在他说厌食症送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抬头了,还没等他说完就抓着问:“她怎么会得厌食症呢?现在好了吗?”
陆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也异常冰冷,“现在要是还没好,我干妈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周采薇看他俩半天说不到关键地方,在旁边看的着急,只好开口问:“你到底怎么想的,给我们个准话,潇潇为了你都快不像个人样了。”
陆愿对她这个形容也不是很满意,但又想不出来更好的形容词,但潇潇整天像个木头人一样,好像灵魂不在她身体里,的确不像个人样了。
严亥掏出一根烟点上,周采薇从来没见他抽过烟。
“那天我也慌了,我还没想过被媒体知道怎么办。我经纪人把我带到餐厅,我坐下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意思,是我混蛋,我默认了。”
陆愿一拳打到自己腿上,周采薇心疼了,过去不知道先揉腿还是先揉手。
“然后我浑浑噩噩的喝了很多酒,醒来就被扔到这个山里面来了。手机被拿走了,杜朗也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的小姑娘,还是经纪人安排的。”
“一开始他们拿个坏手机骗我,说这里面没信号,后来我发现了,他又骗我说潇潇已经回家了不要我了,现在要么承认被粉丝骂死,要么好好拍戏拿大奖。我当时真以为潇潇……后来杜朗来了,我才知道。”
听到他被骗,陆愿冷静许多,“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找她有什么用?是我混蛋!”
“你能不能男人一点儿!”陆愿又忍不住了,要不是周采薇拉着,他估计要揍他。
帐篷突然被掀开,杜朗提前回来了,周采薇朝他笑笑,陆愿继续和严亥吵,谁都没看他一眼。
杜朗一直在忙活,最后端杯水拿着药递给严亥,见他一直不接,又转身对陆愿说:“他是有错,但谁没个错的时候,再说后来他是被骗了。你以为他为什么拼死拼活拍这个电影?当初签约的时候没想答应,是潇潇说了才答应的。你知道吗?他是打算拍完了息影的!”
陆愿楞了,”息影?!”
周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