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宿雨在门口跟钟离双叙旧叙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真是不白等,为了以防万一,我俩还顺手把钟离双也拖了进去。
事实证明,拖着他是个正确的选择。
晏子繁一手抱着胸口上插了半截刀子的湛封,另一手不知从哪拔出了一把软剑正逼在铃兰的脖子上。
让晏子繁一直趴在房梁上真是太难为他这个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家里蹲了,也亏得他做的还不错,没有提前从梁上掉下来。可到底他身上的功夫也不怎么好,还是让铃兰的匕首捅了进去。
宿雨一边大喊着来人,一边让钟离双赶紧给湛封救治。
只见湛封的眼睛里满是心碎与不甘。我讪讪地觉得,等他发现真相之后想必会更加的心碎。
锦夫人下半生,估计都站不起来了。
铃兰坐在榻上,无奈而又妖艳地笑了笑。
“想不到我忍辱负重这么久,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啊。”
钟离双按住湛封让他不要动,细细地把了脉看了看伤势后,皱了皱眉,刀子刺得虽然不深,并未伤到心脉。但是匕首上涂了毒,钟离双给湛封喂了粒一看就是保命用的药丸,算是暂时保了他一命。
铃兰被人带了下去,目的地想必也是天牢吧。
只是不知道锦夫人看到铃兰也跟着进去了,会是什么表情。
湛封双目无神,一直喃喃自语着,然后便昏了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
君上被刺,刺客还是颇受宠爱的兰夫人,这一消息有如平地惊雷在前面那群大臣中炸开了,酒席自然也不欢而散。大家都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赶紧去后面看看被刺的君上,却被告知今日散席,君上有旨今日之事不得向外透露一丝一毫,违者后果自负。
假穿圣旨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干,但是心不惊肉不跳。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宿雨带着我去了天牢。
不知道天牢的人怎么想的,将锦夫人和铃兰关了个面对面。
许是看到铃兰已经关进了天牢,也知道事成,面上明显有精神多了,终于有了活人的样子。我对她说道:“答应锦夫人的事情,我做到了。”
锦夫人点点头,除了一句谢谢,再没有说任何话。
对面的铃兰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宿雨皱着眉问道。
“千算万算,我没有算到居然会有梦见师出来,真是天不助我啊!哈哈哈哈!”
我觉得她笑得有些丧心病狂,顿时打了个冷战。听得出来她话中有话,一时间我却没发现话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宿雨反应得比我更快:“居然知道梦见?你到底是什么人?”
铃兰的笑声由大笑变成了嘲笑:“乐正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这样的还出来当国师?”
她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是我们还不清楚她的来历,那便是真是乐正门的耻辱了。
卫蝶阁。
能这么跟我们对着干且用了连宿雨和晏子繁都不知道的术,除了卫蝶阁之人外,没有别的人选了。
“卫蝶阁?”
宿雨问了出口,眉头却是皱得更紧。如果是卫蝶阁的话,那湛封的事情便果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安排。
而且,百分之百我们是找不到幕后黑手的。
卫蝶阁的女子皆貌美且心狠手辣,最关键的是,一个个都是死士。想要从她们手里套出什么情报,那就本就是天方夜谭。
“谁派你来的?”虽然明知问不出来什么,我还是想试一下。
“哼,居然妄图从我们卫蝶阁的口中问话,想的是不是太天真了?恩?你这么乳臭未干还敢出山,乐正门怕是要亡了罢?看在你还是个姑娘家的份上,要不要来我们卫蝶阁啊?”
虽然我很火大,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她斗嘴比较好。
“三月春要怎么才解得开?”宿雨也同样不理铃兰的挑衅,问了句有用的。
“很简单,我死了就行了。”这时的铃兰倒是很坦然,“你们好歹也算是术士,自然清楚,这种程度的蛊,只要施术之人死了,自然而然就解了。不过,你们觉得,如果我死了,湛封他会怎样?”
怎么样?铃兰死了,湛封依旧是那个爱着锦夫人的湛封……
想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湛封醒了后发现,自己这一段时间是怎么对待锦夫人的,他会是什么心情?
这一手,真是怎么都不赔。若是成功了,湛封驾薨小世子即位,秦国定然要乱上一乱。若是失手,湛封如此一个情种,基本也就毁了。
“你为什么要救他?”牢房中静谧了许久,铃兰突然开口。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锦夫人说的,“他对你如此,你为何要还救他?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锦夫人什么都没有回答,任铃兰继续道:“得知自己小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定是知道了我的计划,否则隐忍了这么长时间,又为何在这个时候才出手?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既然知道他不久就要死去,为何不等着做太后?”
铃兰这么一问,我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没有为什么。”锦夫人淡淡答道。
铃兰摇了摇头,道了句我果然不懂,然后冷冷地笑了一下、
“不好!快来人!”宿雨突然叫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不好,只见铃兰嘴角一丝鲜红,慢慢地闭了眼。
铃兰死了。
湛封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他宠了这么长时间的侧夫人铃兰在天牢中畏罪自杀了。
宿雨很内疚地跟湛封告罪,却听到湛封一脸疑惑道:“铃……兰?”
我和宿雨面面相觑,按照晏子繁的说法,三月春解除之后,中蛊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并不会随之消失。
难道湛封是受刺激受大了?
宿雨没有接口,我也没敢说话。
湛封扶着额想了一会儿,渐渐地,脸色越来越青。
“锦娘呢?孤的锦娘呢?”湛封突然挣扎着要下床,却因为身子正虚着险些跌到床下。
他果然什么都没有忘记,那张虽然憔悴略枯槁但依旧俊朗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两行清泪,“孤到底都做了什么……”
依旧是没有人接话。
“快,快把锦娘给孤接回来……不行,我要亲自去……”
湛封跌跌撞撞地在别人的搀扶下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国师你说,她会不会再也不原谅孤了……一定是的……怎么办……怎么办……”
看到湛封这个样子,我有些不忍,在一旁劝道:“锦夫人一直对君上一片真心,即使身陷囹圄也一直惦着君上的事情,肯定不会怪您的。”
然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是像跟我对着干一样闯了进来。
“君上!温将军带了一千精兵直闯了天牢!”
秦国的温将军我知道的只有一个,锦夫人的哥哥,湛封的发小,温暮川。锦夫人临进天牢之前的那封信,终于将哥哥盼了回来。
湛封好似没有听到这个报告一样,依旧执意要出去,我和宿雨没有办法,都在后面跟着,但是在终于出了寝殿大门的时候,湛封却停下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闪闪的盔甲的的男人,从路的尽头一步一步地走来。他的怀里,赫然抱着一个人。
我的心瞬时就紧了一下。
这时,又有小太监来报。
“启禀君上,锦夫人她……”
“闭嘴。”湛封突然开口,然后他挣脱了搀着他的人,自己一步一步地向着对面走去。
那小太监还想说什么,但是在一开口的瞬间又听到湛封的吼叫:“给孤闭嘴!”
这宫中本就种了许多海棠,虽然铃兰当初砍了锦夫人院子里那棵定情用的,其他的倒是没让湛封解决,还好好地在秦王宫里活着。在这可以看得到尽头的路上,两旁种满了海棠。随着温暮川的接近,这一路上原本只有叶子的海棠树突然间有了花苞,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放。
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翩翩落下。大红的花瓣雨中,温暮川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许久,许久,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温暮川和湛封终于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