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阮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前世的经历,重生后的她对待感情一向克制,即便心中对玄洛的感情已如藤蔓疯长,但还是被她压制下来,若不是王琼琚和宝笙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只怕再过三五年,她对待玄洛的态度依旧若即若离。
意识到方才话中的露骨醋意,阮酥心跳加速,连忙坐起来假装整理衣裳,借此逃避与玄洛对视。
直到将衣裳上的褶子道道抚平,还是没听到玄洛的回答,阮酥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十分后悔刚才的冲动,站起来正打算告辞,手腕猛地一紧,玄洛已经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她。
玄洛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似向人邀宠的猫儿般轻轻蹭着她的头发,声音比酒还要醉人。
“我喜欢你这样自私,你还可以更自私一些。”
阮酥怔愣之际,玄洛已经扳过她的身子,阮酥抬头,只见那双眸子水光潋滟,她的面容在他墨玉般的瞳仁中晃动,他牵起嘴角,倾下@身来,凉凉的发丝扫在阮酥的脖颈上,痒酥酥地好似麻药,阮酥那颗被磨砺得异常坚硬的心突然柔软下来,下意识闭上了眼……
双唇相触的瞬间,阮酥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脑中那根紧绷理智的弦啪地一声便断了,玄洛气息如兰,似一尾灵巧的鱼,追逐着阮酥的呼吸,让她避退不开。
他一面细致地描摹着她的唇线,一面伸手将她的垂发别至耳后,手指顺着她脖子的曲线下移,灵巧地滑进她的外裳,阮酥心头警铃大作,她始终害怕与他跨过最后一道防线,下意识想要挣扎,玄洛却无赖地缠住她的腰身,不紧不慢地加深了吻,阮酥顿时浑身无力,连站立都难,软成了一滩水靠在玄洛身上……
玄洛星眸微睁,似一只狡猾的狐狸,似笑非笑欣赏着她迷醉的表情,谁能想到这个顽石般坚硬的丫头,身子却是那样酥软,好似一朵雪白香软的栀子花,让他舍不得放开,虽然理智告诉他现下还不是时候,但身体却控制不住立刻就想汲取这醉人芬芳。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先要了她的人,或许也能让她稍微对他死心塌地些,少将心思花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玄洛眸子一沉,毫不犹豫地扯开阮酥腰带,阮酥惊吓之下睁开眼,他却促狭地咬住她的耳垂,阮酥颤了颤,顿时被卸了浑身力气。
“你……”
阮酥恨恨地道,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如此暗哑粘腻,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出神间,玄洛已经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按在门板上,让她无法抵抗,嘴唇游移至她的脖颈……
阮酥双眼渐渐失去焦距,正当她已经决定丢盔弃甲由得他去时,猝不及防身后一连串叩门声响了起来,阮酥一僵,猛地支起身子就要推开玄洛。
玄洛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眉头微皱,言简意赅地道。
“继续,别理旁人。”
怎么可能不理!阮酥理智归位,顿时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瞬间羞愤起来,她可没有他这么肆意豁达,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见推他不开,干脆温顺地垂下眸子,柔声道。
“玄洛,这里是烟花之地,但倘若你定要如此,我便依你……”
这招以退为进倒是管用得很,只是一瞬,玄洛双目便恢复清明放开了她,他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她要尊重,若他还不管不顾地继续,便是禽兽行为了。
他替她将衣裳重新合上,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
“来日方长,我可以等。”
说着,他伸手拉开了门,门外等待的是凤来阁里的一名歌姬,见开门的是玄洛,双颊一红,低头不敢直视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
“公子,对面那位公子让我给二位带个话,说是‘钗于奁中价已定,便插双翅亦难飞。三生石上姻缘缔,佳期只待合欢杯。”
玄洛闻言面色一变,目光犀利地射向对面雅间,祁澈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有印墨寒一人在此自饮自酌,那对墨瞳移至阮酥身上时,并没有什么温情,甚至有一丝冷光流过,使得他身上原本的温润气质消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背脊发凉的料峭。
玄洛嘴边泛起一丝冷笑,很自然地牵起阮酥的手,见印墨寒的瞳孔又深了几分,他哼了声道。
“便插双翅亦难飞么?看来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是铁了心要和我抢人了。”
阮酥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对那看着玄洛失神歌姬道。
“你回去告诉他,我这合欢杯里盛的可是毒酒,他若不怕死,尽管来喝。”
走出凤来阁时,夜色已如浓墨,夏末天气转凉,天空一轮白月高悬,清风中透着一丝寒气,玄洛拉住刚欲上马车的阮酥。
“等等。”
阮酥回头正不解其意,玄洛已解了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身上,然后上前一步,抽出阮酥束发的簪子,原本梳成男子的发式披散开来,玄洛手一伸,远远站着的皓芳便知其意,忙递上檀木梳子,玄洛接过,颇为耐心地替阮酥将长发梳顺,绾了个最简单的双平髻,他摸着下巴打量半晌,又将路边开得正好的半枝莲随手摘了一朵替阮酥插在发间,这才点头道。
“好了,还是这样好看。”
阮酥心中一动,掩饰般摸了摸头发,咕哝抱怨道。
“梳什么双平髻,又不是小孩子……”
玄洛细心地将她剩余的垂发从披风里捋出,好脾气地道。
“我只会梳这样简单的女子发式,你若是不喜欢,等我学了别的再给你绾。”
阮酥便不说话了,一股暖流汇入心田,竟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愉悦,她难得地伸出手,本欲去牵玄洛的手,最后还是有些羞涩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天色还早,你若没有别的事,不如……我们走回去吧?”
“好。”
玄洛弯起嘴角,对皓芳使了个眼色,皓芳便识趣地驾车很快消失,玄洛于是反扣住阮酥手指,拉着她在街头慢慢行着,一路走来,才发现整条街竟都挂着彩灯,来往穿梭的男男女女皆是衣着光鲜,烟火人间,交织如梦。
“我怎么不知今日有灯会……”
阮酥随手把玩着摊子上一只桃子灯,老板从重叠灯笼后探出头来,笑道。
“哎哟,什么灯会,今日是七夕啊!这位姑娘难道不是和你家夫君来过七夕的么?”
阮酥一怔,竟是七夕吗?她怔怔地望向含笑的玄洛,想到老板口中的夫君二字,脸颊蓦然一红,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一只活灵活现的白兔灯闯入阮酥视线,她不由停步,一瞬失神。
玄洛长臂一伸,解下那只兔子灯送到她面前。
“你若喜欢,我们也买一盏玩玩。”
阮酥目光一瞬冷凝,印墨寒的脸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她心上,她摇头,指向高处的一盏莲花灯。
“还是买那盏吧!”
老板抱歉地笑笑,摆手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姑娘,这盏灯是小老儿的招牌,不能卖。”
话音未落,一锭金子便扣在了他手中,他讶然地望着那实沉沉的金锭子,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既然我家娘子看中了这灯,还请老板行个方便。”
老板咽了口唾沫,笑得几乎开了花。
“这、这!只是公子,这、这实在太多了,只怕买一条街的灯笼都够了。”
玄洛取下灯笼笑道。
“千金难买一笑,怎么会多?”
火树银花不夜天,夜市上戏耍游戏极多,阮酥难得好心情,便提着灯笼一路逛了下来,她与玄洛都是冰雪聪明的人物,灯谜一猜就中,没多少意思,偶然见有捞金鱼的摊子,阮酥一时来了兴致,便花十个铜板买了纸网,谁知一连捞破五张纸网都一无所获,玄洛于是含笑将她的破网接过。
“我来吧!”
他一撩衣摆在青瓷缸前半蹲下去,偏头认真地问阮酥。
“你喜欢哪一尾?”
看惯了玄洛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阮酥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她怔了怔,方随意指着水中一尾鹅头红道。
“那个吧!”
玄洛点头,左手执袖,右手优雅地一撩,竟用那无纸空网准确无误地将金鱼捞进了阮酥手中的小瓷缸中。
围观的两个孩童啊了一声,拍手惊叫到。
“哥哥好厉害啊!”
玄洛笑笑,再次询问地看向阮酥,阮酥刚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又指了一尾乌云盖雪道。
“那个!”
玄洛一笑,依旧用那张空网将鱼捞起来放入阮酥的瓷缸中,很快阮酥便不得不将小缸换成了大缸,玄洛一连捞了十多条,什么赤云玛瑙、包金狮、蚕眼龙晴,简直游刃有余,例无虚发,玄洛身边不知何时围满了大大小小,竖着牛角辫的孩童,聒噪地叫嚷着喝彩。
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竟然和一群小孩子蹲在一处捞金鱼,阮酥不由觉得有些滑稽,她望着玄洛的背影,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摆手道。
“够了够了!我们走吧,再捞便装不下了!”
玄洛这才站起身来,随手又丢了一锭金子给脸绿的老板,老板的哭丧脸刹那雨过天晴,屁颠屁颠作揖道谢。
玄洛接过阮酥手中的瓷缸托在手上,两人正欲离去,玄洛突觉腿上一重,低头只见三四个半大小鬼纠缠住他,嚷道。
“哥哥!哥哥别走!帮我们捞金鱼吧!”
玄洛皱眉,露出阴冷表情。
“不要跟着我,回去找你们爹娘。”
然而这对不知死活的懵懂孩童显然没什么威慑力,他们一个二个,依旧死死抱着他不肯放手,阮酥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她夺过玄洛手上那缸金鱼,递给那些孩子,笑道。
“拿去分了吧!”
得了金鱼,小孩们瞬间一哄而散,玄洛这才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阮酥。
“方才你笑什么?”
阮酥想了想,半垂了眼帘,笑意直达眼底。
“我只是觉得……今日的你,似乎变得更像一个人了。”
玄洛一愣,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彼此彼此。”
阮酥只觉心头有羽毛拂过,痒痒的柔柔的如沐春风,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悄悄挽上玄洛胳膊,走上铁索星桥,突然有些沉溺于这种没有尔虞我诈的气氛,她竟然觉得,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