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都是些闺秀小姐,自小家中教育便是男女有别,出入都要避嫌,让一个陌生男子登堂入室自然有些不成体统,但众女都听说阮酥这名男宠生得肖似玄洛,可见真是个出众的美男,到底少女怀春,心中又忍不住好奇,听了阮酥的建议,虽然个个面红耳赤,但都沉默不语。
阮酥深谙这些小姐的心思,轻轻一笑,吩咐宝笙。
“去把文锦叫来。”
不多时,文锦便跟在宝笙身后,垂首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在玲珑阁这几日,被玄洛手下调@教过,他现在似乎非常安分,恭顺地站在那里。
“小姐找文锦有事?”
阮酥很满意这种状态,她微笑道。
“哦,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诸位小姐都在,大家都想看看玲珑阁新出的首饰,故而请你过来为各位小姐展示。”
文锦一笑。
“能为小姐们展示阁中珍宝,乃是文锦的荣幸。”
他说完,转身从跟着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只雕花匣子,打开捧在手中,缓步走入众女之中。
“各位请看这只碧玺双蝉簪,用的是上好的金镶玉技艺,辅以翠兰碧玺,蝉翅轻薄透明,甚为精巧……”
阮酥收起眼中笑意,她偏头低声吩咐宝笙和知秋。
“好好注意这些人的表情,有什么不妥,定要记住。”
众女找到看首饰这个台阶,自然也不觉得羞怯了,纷纷借着把玩首饰的间隙,偷眼去看文锦,结果却是令她们大失所望,眼前男子这张脸,虽可算得上英俊,但在见多识广的大家闺秀眼中,却也不算新奇,更别说肖似玄洛,简直是在造谣。众女于是兴趣缺缺,倒是他手中的首饰颇为耀眼,便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上面,开始认真挑拣起来。
文锦走了一圈,行端坐正,一心一意只在讲解首饰上,男宠的传言不禁有些动摇,祁金璃和祁清悦面色都不好看,倒是阮酥又做成了几单生意,文锦退下时,经过阮酥身边,他一改方才恭顺,笑道。“小姐叫奴过来,只怕不仅仅是推销首饰那么简单吧?”
阮酥点头。
“我想让你辨一辩,方才这群女子中,哪些是德元公主的入幕之宾。”
德元公主调教这些美丽的少年少女,都是输送给各方贵族享用,这些人为美色所迷,自然也要替她做事,文锦的姿色,在德元公主豢养的禁脔中,可谓是绝佳,这样的尤@物,德元公主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文锦眼中闪过惊异,但他很快压了下去,笑道。
“小姐的猜测确实不错,不过在座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个个自重自爱,比不得那些破了身的贵妇,里头自然没有公主的人了。”
阮酥似乎信了,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锦目光轻轻瞟过阮酥的脸,没有发现一丝异常,他这才应声退下。
文锦前脚刚走,阮酥便招手把宝笙和知秋唤了过来。
“怎样?可有什么发现?”
知秋一脸怔愣,宝笙却挑眉道。
“这个文锦可没说实话,里面有几人见了他,那可是一脸诧异,反复确认,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人是文锦,明显是之前就认识的。”
阮酥冷笑一声。
“这就是了,虽然他表现得似乎不恋旧主,但公主把他安插到我身边,自然不止是为了讽刺师兄那么简单,我怎会轻易信任他,把他安排到玲珑阁,也是希望师兄的人替我限制他的行动,对了,你方才说的那几名贵女,都有谁?”
宝笙刚要开口回话,却见一道淡紫色身影大步流星闯进内阁,她面上闪过惊喜,正要弯腰作礼,不妨玄洛却一把扣住阮酥手腕。
“我有话问你。”
周遭众女见是玄洛,表情都很惊恐,纷纷起身避退,怪异的目光齐刷刷向阮酥投来,阮酥大窘,饶是皮厚如她,也不能忍受玄洛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动手动脚,好不容易借着易容的文锦,将谣言打消了几分,他却又来变本加厉。
阮酥面色发白,死撑着不动,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
“先放手,有什么话,师兄不能私下再问?”
哪知玄洛不但没有收敛,甚至连一句回答都没有,便径直把她拖出内阁,阮酥大惊,身边那两个丫头一个是惧怕玄洛不敢阻拦,一个本就是玄洛的爪牙不会阻拦,阮酥又是气怒,又是无奈,他行得极快,阮酥拉着裙摆跟得气喘吁吁,到了一处僻静游廊之中,玄洛突然停步转身,阮酥措手不及,撞入他怀中,一时羞恼,正欲后退,却被玄洛一把揽住腰身,俯身在她耳边冷声质问。
“你和印墨寒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了?阮酥一愣,很快便猜到前厅发生了什么,虽然早就打定主意利用玄洛推掉这门亲事,但事到临头,阮酥还是有些心虚,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师兄认为,我大哥是怎么拿下司库主事一职的?”
玄洛到底是个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阮酥才提一句,他便迅速将整件事前后串联起来,他神色缓和了几分,这才放开她。
“这么说,你爹把你卖给印墨寒了?”
阮酥点头,顺便将万氏收买翠玉偷钗定亲一事和盘托出,玄洛静静听着,眉宇间的阴翳越来越深,他有些狐疑地审视着阮酥,眼前这女子,可不像她的外表这般柔弱可欺。
“你继母有阴谋,你就没有对策?这样乖乖就范可不像你的作风啊!除非……”
他双目一寒,声音骤冷。
“你想利用印墨寒做挡箭牌来拒绝我,或者,印墨寒才是你心中所属。”
阮酥虽然早知道玄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他有时却是过分敏锐了,特别是对她和印墨寒之间纠葛的判断,恰恰戳中了阮酥痛处,这是她内心最不愿揭开的伤疤,于是当下她也怒了,冷声道。
“我也有失策的时候,师兄如果不信,那我无话可说,印墨寒的求亲,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劳师兄费心!”
说罢她转身便走,却被玄洛一把拉住手臂,见阮酥态度坚决,他心情好了许多,笑吟吟地道。
“怎么?生气了?”
见阮酥板着一张脸,玄洛干脆双臂一展,从身后圈住了她,阮酥猛然一惊,这游廊虽然幽静,又有垂柳遮掩,但偶尔也可能有行人经过,若是被人看到,她的名声……不,虽然她不是那么在乎名声,但也不意味着他可以为所欲为。
阮酥涨红了脸,下意识要挣开,却哪里敌得过玄洛的力气,玄洛勒着她双臂,脸颊凑近在她颈间,轻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是我多心了,别说你不想嫁他,就算你想嫁我也不准!我玄洛看中的人,谁敢来抢?明日我便回禀陛下,把你许给我,断了印墨寒的念想如何?”
阮酥浑身一个激灵。
玄洛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分明之前说过久才来提亲,怎么现下被印墨寒一刺激,连基本的礼数都省略了,若真的求得嘉靖帝下旨,那便是铁板钉钉,自己又不能像对待承恩王那般……
“不行!”
玄洛面色一沉。
“怎么不行?”
此人反复无常,万万不能再刺激他,阮酥咽了口唾沫,悠然道。
“我那新嫂嫂才进门,必有一场恶斗,我若就这样逃了,于心不甘!”
这个解释玄洛听得笑了,他将阮酥身子扳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倒忘了你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其实我一直非常好奇,你之前在阮家究竟吃了多少苦,以至于如此不依不饶?”
见阮酥沉默不言,他也不追问,玄洛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只要阮酥没有拒绝他的意思,他也不介意多等她几日,于是他不再勉强。
“好吧!最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你若有什么需要,便让宝笙告诉我。”
阮酥点点头。
“隔墙有耳,我先回去了,你今后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再像今日这样肆意妄为,我会很困扰的!”
见玄洛不应,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她,阮酥便知说了也是白说,转身赌气而去。
这个大麻烦真是想甩开都难!简直比险恶的敌人还让她头疼。
阮酥才踏入房中,前一刻还窃窃私语的众女眷瞬间安静下来,玄洛的行为,似乎更加证实了两人间有染的传言,加上祁金璃和祁清悦的添油加醋,这些名门贵女,便都觉得阮酥极不自爱,但畏惧玄洛,所以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只是看阮酥的眼神,都含着鄙夷。
阮酥倒也不在意,依旧含笑招呼众人吃吃喝喝,一时有人提出要去瞧瞧新娘子,大家便相约来到洞房,此时阮琦尚未回来,万灵素见周遭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便也不那么忌讳,径自揭下盖头,与众人说笑。
小姐中有几个父亲官职低微,想要巴结权贵,却又不会说话的,开口便夸。
“万姐姐今日真是美若天仙下凡!别说新郎官,连我们都要瞧呆了呢!”
万灵素自知五官平凡,虽然化了浓妆,也比不上在场娇花一般的这些女子,这种虚伪的奉承,她听了便更不舒服,好在也有那起老练知眼色的出来打圆场。
“姐姐头上这套金饰,真个儿巧夺天工,华贵无比,我们看着真是羡慕得很,只是家底微薄,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万灵素看了阮酥一眼,浅浅地笑了。
“这套金饰,正是出自玲珑阁,是大妹妹送我的,初来乍到,便让妹妹破费,真是过意不去,我带过来的嫁妆,妹妹但凡有喜欢的,请随意挑拣。”
她不比阮絮那般无脑,深谙笑里藏刀的伎俩,虽然阮酥在阮家的所作所为,她早已知晓,表面却能做到与阮酥和睦相处,还大方地让阮酥选礼物,里里外外都不落人口舌,这点,倒比万氏又高明几分。
阮酥当然也不是蠢人,对方以礼相待,她自然要奉陪到底,于是也微笑道。
“大嫂见外了,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彼此,何况东西虽是出自玲珑阁,但却是母亲亲自挑选的,若论用心,酥儿如何比得过母亲。”
万灵素颔首,尚在猜测阮酥把这人情送给万氏的用意,便听见有人小声道。
“前些日子符尚书娶的新姨娘,好像也带了套一摸一样的……”
此言一出,众人蓦然变色,符玉之父符尚书生性尤好渔色,风流韵事最是闻名,尤其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不久前,据说他看中了一位青楼名@妓,不顾夫人哭闹,硬是抬回府里做了姨娘,万灵素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和一个青楼娼@妓同等待遇,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翻江倒海,且瞬间明白了阮酥刚才抬出万氏的用意,首饰不是她选的,她若现在发难,倒显得刻薄小气了。
万灵素抬头往祁金璃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委屈之色,祁金璃看在眼中,自然明了。
之前在太子的喜宴上没能辖制阮酥,她已十分怀恨,今日自己特地来为表妹撑场子,若不能替她出头,她堂堂公主的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