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阮府大开府门,迎请玉皇阁到家中做法事驱魔除妖。
府里有外人,女眷们不方便随意走动,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锣鼓吟诵声,梁太君烦躁,却也不敢干涉抱怨,干脆召集几个姑娘到身边做针线,也存了打发时间的意思。
见眼前又是阮酥与清平二人,梁太君声音不免冷厉。
“絮儿呢?可是身上又不好了?”
从宫中回来后,阮絮便接连病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好将起来,来问了几天安按时进学后,又偃旗息鼓了?
注意到阮酥从绣架上拆下的观音绣像,梁太君眸光一寒。纵是阮酥如今风光不同,阮家看中的还是阮絮,更何况之前还下了那么多血本。就算万氏纵容她,现在结果未明断不能就分寸不掌,私下放松了!
“是又头疼了,早先二小姐身边的稚儿慌慌张张去请夫人,正好被老奴看见。”
梁太君听罢,默默不语。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阮酥突见知秋在外张望,一副神色紧张的表情,不由奇怪。
“祖母,孙女出去一趟。”
梁太君也不在意,片刻阮酥去而复返轻道有事便匆匆别去,见向来镇定的大孙女一反常态,梁太君不免好奇,招呼冯妈妈去打听情况。只盏茶功夫,冯妈妈已是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进来,俯身便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眼见梁太君神色有异,清平心中咯噔,尤在好奇,梁太君已是杵着龙头拐杖起身,不等遣散众人已率先离去。
“老夫人忙,郡主您先回吧,”
还是冯妈妈考虑周到,回头和清平说完这才追出门去。清平暗自奇怪,刚迈出梁太君小院,守在门外执墨已经迎上前小声道。
“郡主,玉皇阁里的道士说府里有狐妖作祟,还说附身到了……什么人身上,现正往阮大小姐院子方向去了!”
这话说得含蓄,不过任人一听便明白这狐妖附身之人已经有了定论,往阮酥院子去,那不是她还会是谁?
清平一惊。
“狐妖?”
执砚迫不及待补充。
“或许是真的也保不准呢!听府里的人议论,阮大小姐从前三灾九病的,又是个不祥的天生白子,往常都是呆在自己院里养病,大门不出的,什么刺绣啊书画啊完全一窍不通,现在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莫不是狐妖上身那是什么?!”
“住嘴!还嫌事不够多吗?”
执墨狠狠打断她的话,先前梅林中被人窥听,打探下来却毫无头绪,那人好似就失踪了!不过好在当时阮酥不识抬举,没有答应和郡主联手,不然现在她有难,她们也不好袖手旁观。见清平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执墨松了一口气。
“郡主……”
“先按兵不动,你们给我盯紧那边的动静,有情况即刻来报!”
听她语气肃然,两人不由一震,俯首称是。
清平却陷入了沉思,显然这是一个局,想一举拿下阮酥,至于是谁动手,不用想便是万氏。狐媚妖邪本就无稽之谈,是否坐实还看人一张嘴,若万氏胜了,阮酥的一切转瞬成空,以前的所有斩获便都破碎烟散,反而能成为其妖狐俯身的最好证据!但是若能自证清白……
清平皱眉,如下看阮酥的胜算都并不大啊,不过——若是那样,这个人也绝对不能留!
却说阮府另一边,虎贲将军打点来的安溪道长是玉皇阁现任观主安阳道长的师弟,平素轻易请不动的,只说性格古怪,就算许诺千金也要看心情。偏生这人又有几把刷子,曾为嘉靖帝解决过几件棘手事,颇得今上赏识,封为宫中御丹房掌道,就算阮风亭等朝廷官员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他登门做法,阮风亭自不敢大意,除了让阮琦、印墨寒等几个得力门生招呼其他道众,自己更是亲自守在安溪道长身边,诚意十足。
惯常流程后,安溪道长手中法器金铃突然大震。见安溪道长一张胖脸顷刻凝固,阮风亭有些不解,正待他问时,安溪已是瞪着眼从座上站起。
“阮相……”
一声长叹,不说前,不冒尾,虽知道他故弄玄虚,然而在漫长的等待和满场的锣鼓吟诵声中,阮风亭已是败下阵来,心下不安。
“道长请讲。”
虽然声音镇定,可表情中还是露出几分不确定。
安溪嘿嘿低笑出声,一挥浮尘,手下的弟子们便都倒退着出了屋子,等房间中只剩下阮风亭两人这才玄乎一笑。
“府上不干净。”
话音刚落,便见阮风亭弹跳起来,安溪满意地笑了。
“阮相莫慌,您这不是遇到贫道了么。”他压着阮相坐定,又邪乎其神地渲染了一番,直见阮风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竟已冒出汗来,这才收住话头。
“这妖邪厉害,算起来也算本道平生所见前五,不过阮相放心,破解之法还是有的!”
阮风亭被他一番言论连哄带吓早就没了底,换成别人大概还半信半疑,然而是安溪,他却不敢怀疑。听他绕了一圈就是不见重点,本想催促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讲完,听他如此说,便急道。
“道长但说无妨!”话毕又补充了一句,“道长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本相自会安排。”
见阮风亭配合,安溪便也不再拿乔,清清嗓子。
“这样说太生分了,贫道与相爷也是缘分,不过这妖狐附身不是小事,相爷需有心理准备,若是信任贫道,不论结果如何也请府中人不要插手!”
阮风亭眸光一闪,显是迟疑。但想到安溪德高望重,断不会是那妄论栽赃之人,又惯于出入宫廷,做事自有分寸,只一沉吟便拱手做礼诚恳道。
“那就麻烦道长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