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晓行夜宿,到达宋城门外已经是二十天以后。≥ 这二十天里,李有才这个活宝,不时找一些笑话讲给萧启,再加上他本身调侃的语气,虽然萧启对他一直心存提防,但也让他心中的离愁淡了不少。
宋城不愧是大城市,城墙都要比金城高出一倍有余,城外林立的大帐,警觉的哨兵,身穿铠甲,手握长枪的士兵一对对整齐的走过,完全没有因为是临时驻扎而有半分懈怠。
看着这一切,萧启第一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李有才更是大叫道:“宋城!老子来啦!”
负责后勤的官员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他们带到在了军营的中心,交代他们不许乱跑后,才放心离开。
一进大帐,李有才就仰着倒在了铺上,大叫道:“妈的!累死老子了!”说着翻了个身,对正在收拾的萧启道:“老哥,你真厉害,这二十天也没见你喊过累!”
萧启笑笑,没有答话,李有才也不以为意,在铺上打了个滚,又要喊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嚷:“都出来,铺盖衣裳啦!”
李有才一听,好像刚才喊累的不是他似的,一骨碌爬起来就向外面跑去,用一边跑一边对萧启说:“老哥,你别出去了,我一定给咱俩抢个好的!”
还没等萧启答话,一旁那个矮胖的小伙子就对萧启说:“我真佩服你,这样都不会烦他。一路上听他不停的贫嘴,要不是没得穿,我都想脱下袜子来把他的嘴堵上。”
萧启笑笑,答道:“他愿意说就说吧,不愿意听时不听便是。”
那人笑道:“你倒能忍,我可忍不了,只盼着考完试不要再见到他。我叫谢叔元,金窑镇人。听那个李有才叫你老哥,你也姓李吧?”
萧启摇摇头说:“我也是刚刚才认识他,我叫萧启,是白马镇人。”
谢叔元说:“你知道吗,不知为什么。一见你就有种想亲近的感觉,难怪那个李有才一直粘着你。”
萧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不由愣了一下。
就听见李有才在外面吵了起来。李有才喊道:“都说了东西为什么不给老子!”
一个声音粗声粗气地说:“你不是甲营的吗?甲营的都不。”
李有才嚷道:“甲营,又不是假的!为什么不给我们啊!”
那人说:“你要是不参加千夫营的考试,我立马给你!”
李有才卡壳了,支吾了一会儿,又说:“不给甲营你到是说啊,害老子挺累的还要跑出来拿东西。”
那人道:“你出来再告诉你怎么了?新来的跑几次还能累死你啊!”
李有才大骂道:“你老你了不起啊!以后上战场当心死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那人本想耍耍这些新来的士兵,但现在显然被李有才戳到了痛处,作为老兵,见惯了死亡,死亡也是他们最怕提到的话题。他显然被激怒了,冲李有才吼道:“你能进甲营了不起呀?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吗?老子打的仗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这兔崽子还和老子嚣张!老子咒你通不过千夫营的考试,一上战场就被自己人打死!”
李有才嘴虽然快,但毕竟是读书人,对骂又怎是那人的对手。萧启害怕李有才吃亏,急忙做了出去。只见李有才急的面色通红,对面那个老兵也是怒气冲冲,看那样子,随时可能冲过来揍李有才一顿。
萧启忙站在两人中间,对那老兵说道:“老哥,我弟弟不懂事,得罪您了,您别见怪啊。”
那人本来也不敢在军营里把事情闹大,见有人给他台阶下,打量了打量萧启,说道:“你这么俊俏个人,怎么有这样一个混蛋弟弟?”
李有才一听,跳起来又要骂,被萧启拉住了,对那老兵赔笑道:“是小弟的不是,回去一定好好说他。您大人大量,就别和他计较了。”
那人见萧启一直在给他道歉,也不好再火,再加上还有很多被褥衣裳要,就不再追究,对李有才恨恨的说:“别让老子在战场上碰到你!要不敌军不杀你,老子先把你砍死!”说完愤愤的离开了。
李有才又要回骂,被萧启拉了回来。一进大帐。萧启刚松开手,李有才撩开帐篷见那人走远了,就坐回自己铺上大叫起来:“妈的,敢说老子不够英俊!我李有才在金石镇也算出名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总之就比我老哥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这么说我,真是瞎了眼了!”
说着,问身边的谢叔元道:“这位哥哥,你说,我和我老哥谁更英俊一些?”谢叔元没有抬头,闷声道:“我看还是萧启好看一些。”
李有才一听,重重的倒在铺上,叫道:“苍天啊!我李有才被比下去了!我可怎么活啊!”
见大家都不理他,李有才转过脸,对萧启道:“我英俊潇洒的老哥,我先睡一会,吃饭叫我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人通知他们说,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考试。李有才问那人怎么考,那人也不愿多说,只是借口说还有很多营要通知,赶紧离开了。
李有才见他走了,轻声对萧启道:“老哥,你看过三十六计吗?”
萧启答道:“没有。”
李有才叹道:“那可怎么办啊?后天就要考了!”
萧启安慰他说:“别担心,很多人都没有读过呢,会有办法的。”
李有才点点头,很快忘了这件事,又和他贫嘴起来。
晚上,萧启躺在铺上,听着李有才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的鼾声,静静地想着千夫营考试的事。虽然不知道具体考什么,但萧启隐隐觉得,这个考试,不会是仅仅考三十六计那么简单的。
甩石子说会给白钺写信,也不知到了没有。本来萧启对贿赂理解,仅限于村长讨好的递给来村里的官差的戒指手镯。可出来以后才现,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只要是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钱是万万不可能的。
仅仅一个千夫营的考试,贿赂就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现在萧启才真真明白了书上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真实含义了。这还是清廉的啊,那要是贪赃枉法,不知能敛多少。
想到这里,萧启不禁自嘲道,想这些做什么,和自己又没有关系,能平安活着回家已是万幸,那些当官的事情,让皇上自己去愁好了。
轻轻翻了个身,就开始按照甩石子教的运气方法练习起来。
这几天,即使每日行军疲惫不堪,萧启仍然坚持练习,他记得曹明宦告诉过他,一定要坚持学东西,即使现在没有用,以后也可能用到,甚至能救你的命。这也许和书上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一个意思吧。萧启想。
白钺送走甩石子,就坐在桌前沉思起来。
“这萧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让甩石子亲自来,不简单啊……甩石子为人刚正不阿,如今却为了一个人亲自来找我,恐怕这个萧启,有恩于他是假,有大才是真啊。想当年他们兄弟五人一起辅佐皇上打天下,到现在,只有神算子还留在我身边,其他人都不知所终,可见,他们五人不是沉迷于金钱权势之人啊。即使是神算子,皇上好几次请他到前线,他都拒绝了,说要在这里等他的天命。可这天命,又是什么呢……”
说实话,白钺并不相信什么天命,占卜之术在他心里终究是邪术。唯有排兵布阵之道才是真本事,可神算子的话他却不能不信,因为一直以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灵验。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鞠躬道:“将军,赵都尉求见。”
白钺点点头,示意叫赵都尉进来。
一会儿,一个面容消瘦的青年人走进来,施礼道:“舅舅。”白钺点点头,笑道:“宝儿啊,坐。”
被唤作宝儿的赵都尉坐到白钺对面,道:“舅舅,果不出您所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刚才让人统计了一下,这次到宋城的士兵一共有二十一万余人是往年的三倍多。其中,甲营士兵共有三千一百七十九人。”
白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回千夫营一共打算要招三百人左右,这回的三百人就有你负责了。”
赵都尉点点头,道:“舅舅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顿了一顿,那赵都尉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舅舅,这回千夫营的考试准备好了吗?”
白钺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亲自来办。”
赵都尉道:“那末将就放心了,前几天听线人说,军中有人冒充考官收受贿赂,末将担心考题泄露有失公平。”
白钺道:“你刚来,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每次征兵都是这样,我也懒得管了,心术不正,活该吃亏。你下去吧”
赵都尉也不多说,站起来再次施礼道:“末将告退。”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