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渺渺当初是被走“丢”的。
她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亲哥,在她没出生之前,她哥哥是于家的皇帝,从小娇生惯养,被簇拥着长大,但自她出生之后全家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她这个小公主身上,因此,这个五岁小男孩的心里便一日日对她积累起了恨意。直到有一天,她哥哥联合保姆把她给“弄”丢了。
当时于渺渺才不到两岁,几经周折被好心人送到了龙凤堂。
其实当时于家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开了好几家古玩店,才开始的两三年里于家还很努力地在搜索她的下落,后来却慢慢地不了了之了。至于为什么事隔十年后又找回了她,她听说过几个原因,也能猜到一二。
因为随着日子的消逝,她父母的伤痛也在慢慢减退,对她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再加上……自从于重联合保姆把她弄丢的事暴露之后,于重便开始以死相逼,胁迫他们父母做二者选其一的抉择。
他们最终放弃了寻找。
后来随着于重慢慢长大,或许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对丢掉的妹妹产生了一丝丝愧疚和怜悯,再加上刘玉蓉再次怀孕,他发觉自己对新生命的到来不再那么排斥,他便好心的把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妹妹给找了回来。
于家现在的生意因为有孔原的帮助在瞭本市做得越来越大,再加上孔原特别会讨人欢喜,配合着他那高不可攀的身份,整个于家都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
所以当初,孔原说她疯了,第一个站出来附和的就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父母。
当所有亲人都不理解你,说你疯了的时候;只有一群在别人眼中是弃子,是疯子的人相信你……那么,你说你没疯,还有谁会相信?
许久没回于家,她看着眼前略显奢华的建筑伫立良久,自从她和孔原结婚以后,于家的生活质量突飞猛进,孔原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且无可挑剔。
大门的密码锁已经换了密码,她试了几次也没能打开,最后还是保姆看见她把她领了进去。
客厅里只有于久军和刘玉蓉,两人原本在聊什么一见到她全都沉静了下来,黑着脸瞪她。
于渺渺慢慢走到沙发旁,轻轻落座,平静地说,“爸、妈……我是来告诉你们……我的病好了,另外,我和孔原离婚了。”
刘玉蓉嘴角抽了抽,冷笑,“我今天去看你,结果听小原的助理说你病一好就搬走了。”刘玉蓉看起来比电话里平静了许多,“当天晚上就搬走,怎么不回家?还有……离婚的事,你一个人做得了主吗?”
于渺渺垂头,“我和孔原已经没有感情了。”顿了顿,“他也没意见,离婚协议我们都签好了。”
话音刚落,刘玉蓉伸手“啪”地一声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立即就跳了起来走到她跟前,气势汹汹地俯视着她。
“小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什么叫做没有感情?人家对你没感情在你疯掉的时候能天天不离不弃的照顾你?他对你没感情,能把我们于家照看得这么周到?”她伸出手,狠狠戳着于渺渺的头,一下一下,“我看你根本就没好!脑袋坏掉了!我告诉你……我已经打电话给小原让他继续把你关起来!小原对你以及对我们于家做的事,你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想跑?没门儿!”
以前,于渺渺真不觉得刘玉蓉是这么刻薄的女人。相反,她很得体,很贤惠。自她从龙凤堂回来后,在这个于家过得还是很舒心的,但和孔原结婚之后,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改变。
“我告诉你,把离婚协议撕了!你敢和小原离婚,我们于家就没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于渺渺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叹口气。
现在,不管她怎么解释刘玉蓉都不会理解,就如同当初她撕心裂肺地说她没疯,却没人信她一样。
谁让在这些人的心中孔原就是正义,就是真理呢?而她,是那个违背正义,质疑真理的疯子。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小小的动静,紧接着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妈……爸……”顿了顿,“渺渺。”
只是简单的一个称呼,就让刚刚还无比狰狞刻薄的刘玉蓉立即换上了一张贤惠而慈祥的笑脸。
连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动不说的于久军也站起了身,微笑着迎接孔原的到来。
呵,于渺渺垂眸苦笑……不得不承认,做人做到孔原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成功。
伴随着一阵舒适的清香和微风,孔原走了过来,坐到了于渺渺的身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玉蓉便语重心长地拉过他的手,替于渺渺道歉——
“小原呐,渺渺这病刚好,所以有些逆反心理,你别在意,我替她给你道歉,离婚这事儿我们没同意,还有啊……我倒觉得……”她压低了声音,但于渺渺还是能听见,“她这精神上可能还没完全恢复呢,你看……那个什么精神测试的结果是不是不准呢?”
孔原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于渺渺,她正垂着头,默不作声。
“精神分裂症虽然复发率较高,但是……”
于渺渺抬起头,看他。
总觉得,孔原这句话居心叵测。
可他笑了笑后又道,“……但渺渺现在是健康的。”
她还是觉得孔原不怀好意。
“那她没疯,干嘛要和你离婚?!”
于渺渺又忍不住笑了……刘玉蓉这话有逻辑上的关系吗?
可孔原竟还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确实有精神病患在痊愈之后憎恨医师的案例。妈,你知道的……以前为了控制住她的病情,我没有办法,有时候只能用一些强硬的手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并且接受的。”
“那怎么能由着她瞎胡闹?!成天和那群低能儿混在一起迟早得疯!”
对于渺渺而言,刘玉蓉说什么都可以,说她忘恩负义也好,是精神病也罢,但她不能随便侮辱她的弟弟妹妹。
“他们不是低能儿。”曾经刘玉蓉去过龙凤堂,见到过许许多多有问题的孩子,也见过患有失忆症的小白,没有礼貌只知道惹祸的竺笛,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柳银,以及沉默寡言颇有点自闭症倾向的罗瑞安,那个时候她分明没有这么反感,而是觉得他们可怜,但到了现在,刘玉蓉那点爱心与善良都被此刻的怒火蒙蔽了。
刘玉蓉立即瞪她一眼,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继续对孔原道,“小原你说说,孤儿院的孩子能有几个是健全的吗?就用你那些什么心理研究说说看,让她知道点常识!”
孔原看着于渺渺,回答刘玉蓉的话,“事实上,孤儿院无法建立与人沟通的桥梁,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兴趣。”顿了顿,“并且,统计证明……在这个世界上,很多罪犯都是孤儿。”
“孔原!”于渺渺怒了,豁然起身。
孔原平静地仰视着她,笑得温和,“渺渺,这些都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在回答妈的问题,转述心理学上的成果。”
于渺渺盯着他,咬牙切齿,“他们不是。”
孔原红唇一扬,笑得高深莫测,“……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