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次品
“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世界。”
熏池留下掷地有声的誓言，顾自掐断了对话。随着对谈的结束，那充当通话设备的“若水”同时发生了可怖的变化，她慢慢粉碎，如轻风吹细沙一般，到最后只剩下一堆白色的骨灰。
眼睁睁看着面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沙化之后消失，徒剩下一抷白灰，若水有着满心的惊惧和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口中开始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我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自出生以来就身担重任，我是不可或缺的，那些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全都不过是次品。可现在，她带走了其他人，为什么却独独留下我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她状若疯癫，像是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在这里，还有更多的……残次品！”有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依稀竟是周锋的声音。
急奔过去，果见周锋在远处遥摇招手，走近那深广的洞格里一看，一时看得众人鸦雀无声。
但见前方次品堆积，这次品却并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人，人类的尸体。全都被堆积于一处，像是一座尸山，看起来触目惊心，睹之令人不由浑身发凉发颤。若水稍稍走近，不过低头一看，就猛地捂住了嘴，转身往外狂奔，远远地传来她痛苦的呕吐声。小龙亦是面如寒冰，此情此景却让她不得不认真仔细地看。只见这如山的尸体里，不仅有若水模样的，也有不少男女老少。而无一例外的，他们虽然有所不同，但无疑都是属于寥寥无几的几个“型号”的复制品。
也许是接近纯血的人种太难找寻，守地者于是想出了这种违背自然的方法，大量复制这样的人类，可问题是，没有龙孙殿下的帮助，那么她现在所复制出来的人类到底是不是百分之百纯血的人类呢？
在场众人都有些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听周锋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曾经志得意满的声音里现在满不是滋味，出语却似乎是在回答若水的问话：“我们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喃喃说完，走到小龙面前，跪下行了扪心之礼，郑重发出誓言，道：“龙孙殿下，现在该当如何，请您下令！”
此言一出，众皆醒过神来，一时纷纷聚拢，个个行礼。
小龙望着他们，最后沉声道：“守地者一错再错，克|隆诸多人类，且不把人当人，据现有情况推断，守地者怕是打算将这些人强行嵌入地网，重启五千年前的封印巨阵。我打算将他们一一解救出来，你们要跟我去吗？”
小龙语毕，一时人群窃窃私语。
“重启封印不好吗？为什么要去阻止？”若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刺耳的尖利和满满的不解，“我们辛苦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小龙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若水几乎尖叫起来：“难道我说错了吗？只要能够拯救地球，牺牲本就是在所难免的，不是这样吗？”她激动得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倏地被小龙突然靠近她鼻尖的手指所惊，一时不敢动弹。
“那么，为了拯救地球，把你转化成真正的纯血人类，这样的牺牲也是必不可少的，是吗？”小龙的指尖发出淡淡的金气，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讥讽。
若水不由猛地连退三步，呆若木鸡，嘴唇几次张启，却始终作声不得。成为真正的纯血人类必将付出同时成为白痴的代价，这一点早已深刻在她的心底。
若水到底哑口无声，不敢再出声。
小龙收回手，唇边的嘲讽却转进了目光里，只听她淡淡地说道：“没有人可以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而熏池，却擅自决定了那么多人的生，又擅自决定了那些人的死。就算是为了所谓的拯救世界，这种事，她也不允许。
小龙的“目光”极目而去，仿佛望见了黎芮的身影，她刚想微笑，心里却同时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亚龙的远影。
亚龙远远而来，倏忽即近。只见他焦急万分，朝她禀道：“主上，我查探过了。那个洞府里的养育囊全都破裂了，估计熏池已经将它们全部强行化龙带走……”亚龙的脸上皱纹深如沟壑，夹着丝丝的恐惧，说，“主上，她这是妄图以邪道救世，必将事与愿违。恳请主上考虑最终方案！”
最终方案？！
众人听得精神一振。难道除了熏池的方法，还有其他方案可以救世？
在场众人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最终方案是什么，但还不等他们发问，只见小龙面色一变，几乎是十分严厉地盯了亚龙一眼。
“可是……”亚龙踌躇再三，想继续说话，却在目睹了小龙眼中的坚决之后退下阵来。
小龙见他退却，神色却并未放松，直盯着亚龙，用近乎誓言般的语气重复道：“没有人可以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无论是出于多么崇高的目的。熏池不可以，我亦如是。”
亚龙妥协似的后退半步，躬身以示明白，但他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了起来。
两人的对话和举止令人不由暗自揣测，心思浮动。就在这个当口，伴随着一声惊人的豹吼，一抹斑豹的影子突然跃入大家的眼帘。
豹口一张，出来的却是一抹惶然的女子声音：“龙孙殿下，快救救我姐姐——”
“是豹子梁真！”
“她姐姐出什么事了？”
“她姐不是熏池大人的秘书吗？”
“熏池大人没有带走她？”
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小龙已经倏忽近前，她迅速地打量了梁真一眼，看到她豹爪之上依稀有血迹，但身上却并无任何伤痕，显然这血迹并不是她自己的。
她二话不说，让梁真带路。一路之上，梁真的豹眼中不时滴落硕大的泪珠，她也顾不得擦拭，只是拼命地往前赶，口中不时爆发压抑的哽咽和狠戾：“熏池杀了她，是熏池，是熏池……”
到了地方，一眼就看到一片血泊。
而血泊之中，梁真的姐姐梁纯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这一幕让梁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痛的巨吼，震耳的豹吼将梁纯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又一下。终于，她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龙孙殿下。
小龙跟熏池见过这么多次面，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熏池的秘书。
“你有话对我说？”小龙轻声问她，就像是担心出气太大以致于不小心就吹灭了梁纯已然极其微弱的生命之火。
梁真却是望着她笑了。只见她唇角微动，已经只能用气音说话。
她说：“熏池大人……计划……拯救世界……却并不……在乎……人类……存亡……一旦成功……人类……灭绝……”
她的眼帘慢慢合拢，意志却挣扎着将之睁开，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但小龙一直凝神关注着，在她其中的一次眼帘合拢再睁开的动作后，明了般靠近她的身边。她伸出手来，想要给这个濒死的女人注入一些自己的龙气，却被对方反手握住。
“这个……给你……”梁纯紧紧握住了小龙的手，眼中放射出惊人的光亮，对小龙说道，“求你……救救大家……我希望……妹妹……继续活……”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然无力垂落。
梁真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整个身子蜷缩成团，痛苦得痉挛般抽搐，却始终不肯发出一声哭泣。
在梁真无声的悲恸里，小龙微微松开自己的手，有绿色的柔和光芒透过她的指缝。她知道，她握着一颗珠子——神珠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