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科曼尼亚领海,
海上监狱。
十月中下旬的波罗的海已经风高浪急, 那让这座矗立在海中的高塔看起来如此的不可靠,更无法逃离。
一架海空两用的直升机从罗科曼尼亚的首都飞向那里。
穿过让它显得如此渺小的海浪, 并降落在海上高塔的停机坪上。
而从这架直升机上下来的,则正是在卢卡茨去往海牙期间代行总统职责的副总统埃里克以及他的保镖们。
“副总统阁下, 请往这里走。”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埃里克向着高塔之下那仿佛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了一眼, 而后脸上毫无惧色地跟着引路的监狱长向下走去。
埃里克:“犯人现在怎么样?”
监狱长:“他已经承认了。他和他当年的同伴在白森林袭击了当地驻军的弹药库之前, 在洛特尼亚也有袭击过当地的部队。根据他的回忆,其中一处冲突发生的地点,应该就是您先前在地图上勾出的那个位置。”
埃里克:“我问他话他会如实回答吗?”
监狱长:“他会的。如果他不想再被送去坐电椅的话。”
老旧的电梯开始下行。现在虽然是白天, 可待在这座让人感到无尽压抑的高塔中, 却是会让人模糊了白天与黑夜的概念。那就好像……是在一座很深很深的矿洞中一般。
埃里克在监狱长的带领下, 在抵达那一楼层之后又向里绕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达了关押着那名特殊犯人的房间。
与其说那是关押着犯人的牢房, 不如说那是一间审讯室。
但是审讯室也好, 坐在那张大桌子前的犯人也好,它都不像是埃里克先前设想的那般阴森恐怖。
起码犯人看起来干净整洁, 似乎才洗过一个像样的澡,穿的衣服也足够妥帖。
只是当埃里克走进这间屋子起, 这个男人就表现出了一种瑟缩的恐惧感,那让人全然想不到他在十年前的时候还是一名胆敢去袭击索林尼亚的军队以抢夺他们军火库的亡命之徒。
“萨迪赫。”
埃里克绕着这张桌子走了一圈, 并也细细地观察了这个被判终生□□的重刑犯一圈。当埃里克的一名贴身保镖为他拉开了对面的那张椅子时,他叫出了这名犯人的名字。
“我听说你在袭击白森林的当地驻军之前, 还曾袭击过一队洛特尼亚的边防士兵。”
那名犯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埃里克的问题, 而是畏畏缩缩地看向站在埃里克身后的监狱长。
对此, 监狱长挺着胸膛,语气严厉地说道:“这位先生的权利很大,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也许他可以让你往后的日子更好过一点。”
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十年,让这个犯人早已不知现在索林尼亚的当权者是谁,他甚至不知道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已经合并,也再不是当年连那些武装偷渡团伙都能随意欺凌的弱小国家了。
但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的犯人,当然能够从监狱长对于埃里克的恭敬态度中察觉到很多信息。
因此他张了张嘴,用干哑的声音问道:“我能……先要杯水吗?”
埃里克点了点头,于是他的这一要求很快就被满足,而后监狱长就在埃里克的示意下走出了这间屋子。
但是在这名犯人转动着眼珠看似无害地喝水时,埃里克却是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想法地说道:“我劝你最好收起你的这个想法。”
诚然,总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埃里克身上并没有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所特有的……阴冷的味道。但是这种瞬时就被看穿的感觉却是让已经被关了十年的重刑犯因为被呛到而猛地咳嗽起来。
“你想要找一个机会来劫持我,但并不是为了逃生,而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被我的保镖或是监狱里的狱警击毙。但我不认为你真的有勇气这么做。因为我还能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对于继续活下去的渴望。”
说着,埃里克转头看了一眼与这间审讯室所连接着的……那间摆放着电椅的小隔间。
埃里克:“我听说你现在每天都会有不固定的被电刑的时间?”
那双先前还不停地转动着,并带着恶意盯着埃里克的眼睛再不敢像先前的那样放肆了。它开始低垂着,再不敢看向这个打扮光鲜的,却是用寥寥几句简单的话语就能再次让他感受到恐惧的人。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如果我让你得到些什么呢?比如说,把每天不固定的电刑时间改成固定的。这应该会让你每天的日子都更好挨过去一些。再比如说……”
这个名叫萨迪赫的犯人在埃里克拖长了音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猛一下抬起头来,像一头被关在牢笼里多年的野兽那样看向对方。
但想要让埃里克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
相反,他还在和萨迪赫对视了片刻后完全掌控住了对方,并说道:“只要你让我足够满意,我或许还能让你换一座监狱待着。”
萨迪赫开始粗喘起来,但埃里克却是并不催促对方,而只是在此时看了一眼手表。
几乎就是在他做出这个动作时,萨迪赫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埃里克看了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另外一名保镖一眼,而对方则很快把事先准备好的那个文件夹拿了过来,也把地图,以及与之相关的照片全都拿了出来,并展现在萨迪赫的眼前。
埃里克:“大概是在十几天前,洛特尼亚在他们和索林尼亚的边境处发现了这些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洛特尼亚士兵。如果我没弄错,这应该也是你和你的那些死了十年的同伙做的?”
萨迪赫:“我……我不能肯定。因为当时做这种事的武装偷渡团伙其实并不少。”
埃里克:“那就把在那个月发生的事都再重新回忆一遍。”
这名已经被关押了十年的犯人当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试图让他承认更多的罪责。但就好像埃里克所说的那样。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在这样的处境下,压在他身上的罪责再多一点或者再少一点已经没有了区别。
可是对方所向他许诺的那个可能的未来却是让他不甘愿就此放弃的。
于是萨迪赫开始回忆起那些久远的,却是鲜活着的记忆。
“那个时候……我们接了很多帮人偷渡进欧盟区的生意。白俄罗斯的,乌克兰的,有时候还有洛特尼亚和你们索林尼亚的人。有的武装偷渡团伙负责把这些人弄到你们索林尼亚去。还有的人负责把这些人从索林尼亚弄进欧盟区。我们负责的是前面的那一段。”
但是在那个时候的东欧,想要弄到数量足够多的,足以冲破边境线的武器却是并不那么容易。
因此这些亡命之徒便想到了一个疯狂的办法以补充自己的武器弹药——偷袭偏僻地带的,驻军人数较少的连队军火库。
当萨迪赫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那种懊悔的情绪就如同海浪一般袭来。
“这种事做过一次就能知道甜头到底能有多大。但我们都知道这么做需要冒的风险到底有多大。但是在那个月……我们在就要抵达洛特尼亚和索林尼亚边境区域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队巡逻士兵。那让我们在进到索林尼亚的那一路上消耗掉了很多额外的弹药……”
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意外的巧合吗?
十年前杀害了那队洛特尼亚巡防士兵的,和袭击了卢卡茨所在连队驻地的正是同一伙亡命之徒。
这些人最终大多都死在了卢卡茨和他同班战友的枪下。
十年后,为了对已经成为了一国总统的卢卡茨进行政治陷害,社民党的人翻出这桩陈年旧案。在对其进行了一连串的伪装之后,这些人居然把它推到了因为一个月后的那一战而成名的雪鹰的头上。
“你的这些话只能说服愿意相信这些的人。但如果需要说服不愿意相信这些的人,你还缺一点证据。”
已经从这名犯人的神情中判断出他并非在说谎的埃里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急切。
而后,他便在压制住了那些情感后用冷冰冰的,却是充满着引导意味的声音说道:“你得能证明你说的这些。否则我是帮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