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蛋。”周鑫又忍不住扶额头了:他是江南长大的,说不会水是哄鬼的吧?不过就是自己倒霉,也不肯让别人好过罢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却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替蒋诤诊脉,大过年的闹出伤风着凉的病,他可有点儿对不起蒋经。四皇子由衷想着。
而经过此事一闹,周鑫之前的惆怅和愤怒也刹那间都无影无踪了。
蒋诤入住齐王府后,原本沉静肃穆的王府里一夕间就是鸡飞狗跳,下人们自发组织,全民开展起以“防火防盗防蒋诤”为工作重点的轰轰烈烈一场运动,从此后齐王府就再没有过一时一刻的平静。
周鑫原本是非常讨厌这种朝气蓬勃活力无限的热闹气氛,然而遭受到失恋的严重打击之后,他却喜欢上了这种气氛,只有如此,他的心才不会每天都在思念而不可得的痛苦中度过。这也是他不肯放蒋诤离去的真实原因:人他是会放的,等度过这一段最难熬的日子,就放那惹祸精离开,到时候,他还是周鑫,手握大权富贵无极冷硬无情的齐王爷。
唔,等等,刚刚那货说如果是六弟做了皇帝的话,要自己早寻退路,或许预备下一只船队,一旦有一天真的大厦倾倒,就和那惹祸精避居海外也是条不错的路子,到时候在船上,四周是茫茫海域,掉下去就要喂了吃人的大鱼,那样这个祸害应该就不敢再天天嚣张惹祸了吧?
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周鑫好像忘了刚刚自己那个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就放人的决定。
宁纤碧并没有怀疑蒋诤是在欺骗自己,她猜对了周鑫没办法真把十几年的兄弟情置之不理,却没猜中嚣张的四皇子竟采用了逃避的方法拒绝自己的厮缠。
既然答应了蒋诤,就该言而有信。所以宁纤碧去蒋经的铺子里寻到表哥,将蒋诤的话转告给他。
听说堂哥似乎生活的不错,蒋经也就放下心来。至于上门请求周鑫放人,向来厚道的蒋经想到那个蛇蝎美人的堂哥,再想想之前四皇子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有些头痛,最后只好在心里劝自己道:算了,反正堂哥也挺好的,我就说嘛,这世上能害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四皇子的性格从来都是孤傲瞧不上人的,这会儿既然肯留下堂哥,说明还是很欣赏,既如此,就让他们俩先互相祸害祸害吧,不然就算我说动了四皇子,把堂哥救出来,到时候他就该祸害我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还是让蒋经有些愧疚的,不过反正是四皇子不放人嘛,自己登门一次他不放,登门十次他也未必肯放啊,既如此,又何必还要登门?所以说,蒋家表哥也不是像蒋诤想的那样圣父,逼得无奈的时候,他也会耍点腹黑的小心眼儿。
宁纤碧几乎没怎么来过蒋经的铺子,如今既是过来了,蒋经哪里肯让她空手回去?于是将铺子里的点心各样捡了一大包,让她带回去,又要去张罗着买些河鲜海鲜,却听宁纤碧道:“这些不用表哥忙乎,丽娘姐说过了,她今天会出城去码头上亲自买一批,我还让她帮着给你带一些呢。”
蒋经拍拍额头笑道:“到底还是妹妹细心,是了,京城里的这些鲜货如何与码头上刚上岸的相比?妹妹也不用想着我,我们自己会买。是了,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短缺的?从买了那宅子,我便亲自订了一批家具,只是如今还没交工,说是腊月二十八之前能赶完活儿,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其他的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宁纤碧高兴道:“是吗?家具表哥已经帮着订了?怎么之前没告诉我?我还想着过了年开春就去订些家具呢,现有的不过是最基本的桌子椅子,着实也太简陋了些,怎么着也要打几个柜子用啊。”
蒋经笑道:“之前事情多,就忘了说,放心吧,有柜子呢,我吩咐他们用樟木来打,要最新的款式,你看看还要不要几张床?”
“床就不用了,如今睡着炕也挺好的,何况打了床具,又往哪里放?那院子其实不多大。”
宁纤碧说完,蒋经也点头道:“是啊,住你们这么一大家子,那院落着实小了。妹妹,如今这形势,我仔细想过了,不如想想办法,看看妹夫和沈大人王爷要是能救出来,咱们几家就全搬去江南吧,到那时,不做高官,做一个富足的田舍翁也好。免得在此处,一举一动就让人看着,何必呢?或是姨父若在辽东那里经营得好,将来咱们去那儿也行,虽然冬日里冷一些,但听说那地方沃野千里山清水秀,虽然异族多了点儿,但都是大庆子民,也是好地方呢。”
“嗯,这个……以后再说吧。”宁纤碧明白蒋经心里的想法,是怕太子彻底失势后,他们在京城无法立足,所以这要提前预备退路了。只是她心里却是越来越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因便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并没有马上同意。
蒋经心里也知道这决定难下,反正自己先预备着,真到了那一日再说。因此这会儿也就没有再多说,只是又就别的话题闲扯了两句,宁纤碧挂念着家里,便回去了。
薛夫人听说周鑫闭门不见,她不知道这其中曲折,只以为对方是明哲保身,不由得对宁纤碧哭着抱怨了好一番,宁纤碧少不得又要开解几句。好不容易薛夫人哭累了,加上这几天一直没怎么休息,这会儿着实觉着身心俱疲,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宁纤碧扶她在炕上躺下,盖上被子,这才走出来,嘱咐了小丫头几句,正要离开,忽见服侍薛夫人的丫头碧红走过来,轻声道:“奶奶,白姨娘病了三天,如今咱们家的光景不如从前,奴婢也不敢求奶奶请个大夫,只是奶奶本身也会医术,姨娘又是奶奶的妹妹,总不去看似乎也不太好吧?”
“白姨娘病了三天?”宁纤碧一挑眉:“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是还出来见了我姑妈吗?我看着她身子挺好的啊。”她说完,碧红也愣住了,“啊”了一声,接着嗫嚅了半晌,方小声道:“既是身子无碍,怎么这几天就没过来陪太太说话呢?白姨娘最会开解人的,奶奶事情忙,若有姨娘在太太身边,太太也不用每日里以泪洗面了。”
“碧红。”
宁纤碧还没说话,就见碧青疾步走过来,看见碧红站在宁纤碧面前,她就有些急,一把将人扯了去训斥道:“奶奶忙得很,如今这一大家子都要奶奶维持着,除了轻怜姑娘和五姑娘,并没有什么人能帮上忙,你别添乱好不好?在太太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心眼子还是直的?”
一面说,便冲宁纤碧行礼,又歉然道:“奶奶,碧红不懂事儿,您别往心里去。刚刚奴婢看见五姑娘找您,不知是为什么事儿,奶奶快过去吧。”
宁纤碧点点头,转身离去,这里碧红看着碧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也只是不想看太太每天这样伤心,偏偏姨娘病了……”
“你到现在还信她真的病了?”却见碧青狠狠剜了她一眼,接着一指头戳在碧红脑门上,咬牙道:“好歹也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怎么模样儿长得俊,这心眼儿却和傻大姐似的?难道你还不明白?白姨娘不是病,只是王府失势了,她对太太也就不似以往那般上心,昨儿晚上我在太太身边,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奶奶那番话,只怕姨娘抬脚就跟着伯爵府的姑太太走了。”
“啊?这……这是真的?”碧红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碧青,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姨娘从来都是最孝顺的,我……我不信。”
“我又何尝愿意信?”却见碧青自嘲笑道:“说起来,这三年多来,姨娘对太太着实是精心,我只以为,这也不单单是为了讨好婆婆,总也该有几分真心懂事在内。谁料想一朝大难,倒是让我看清了她的心肠,果然人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是没错的,可不是一遭了难,才让我知道奶奶真个是个好的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在边关的时候儿,咱们爷中了毒箭,回到军营时气都没了,是奶奶不肯放弃,到底用一种古怪法子救活的。”
“什么?还有这样事?怎么从没听奶奶提过?”
碧红诧异的嚷出声来,却让碧青捂住了嘴巴,望望屋里头,没听见动静,方低声道:“你小点儿声,太太怕是睡了,不然也不会不拦着你……”不等说完,忽听房中响起咳嗽声,接着薛夫人高声道:“碧青,你给我进来。”
碧青面色一变,碧红也面色苍白,两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又听见薛夫人在屋里催,无奈之下,只好一齐走进去,却见薛夫人在被窝中坐起,发髻还有些散,面上却全是焦急之情,看见她们进来,便急切道:“怎么回事?我听你们说千山没气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