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还不等说话,便见沈千山扭过头去,冷冷说了一句“闭嘴。”
如意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此时宁纤碧才冷笑道:“如意姑娘当真是擅长明哲保身。这是你素日里妹妹长妹妹短的轻怜遭了事儿,我自进来,竟没听你替她说过一句话,还站在人身后,怕我牵扯了你么?呵呵,不是没见过无情的,但无情到你这个地步的,今儿我还真是开了眼。刚刚小雪不过是说事情经过而已,怎么就叫攀扯你?难道你傍晚的时候没去轻怜房里?”
如意张口结舌,她去轻怜〖房〗中那是好几个人看见的,这会儿即便不承认也没用,只要一对质,必然暴露无疑,到那时自己这撒谎的行为可就要有严重后果了。因此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心中此时却泛起一股恐惧,瞬间便侵袭了四肢百骸。
“小雪接着说。”宁纤碧训斥完如意,又对小雪开口,只见小丫头定了定神,点头道:“嗯,如意姑娘过来了,带了她屋里的点心,是江南那边的白皮酥,我们姑娘最爱吃的。奴婢听见她们说笑了几句,然后如意姑娘就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我进去给我们姑娘倒茶喝,姑娘就说有些困乏,要歇一歇,让我自己在外边守着,若是厨房送了饭菜,就让我们先吃,不用等她。”
宁纤碧那是什么人?她对轻怜又有一定的了解,一下子就听出这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因惊讶道:“你们姑娘向来是有午觉习惯的,因此夜里不是往往要酉时后才歇的吗?难道今日她没睡午觉?”
小雪摇头道:“没有啊,今天中午也睡了的。而且还睡了挺长时间呢,因为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儿。所以傍晚姑娘说要睡会儿的时候,奴婢也觉着有些奇怪。”
“然后呢?”
宁纤碧到如今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如意和轻怜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偶尔口角,但她们两个必须抱成团,才能在自己和白采芝的手底下好好生活,如意也不是傻蛋,她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轻怜受自己器重,她就算嫉妒也该知道这对她是有利的,为什么会来害轻怜呢?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这时候却不是细究的时候,宁纤碧很清楚接下来小雪要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然后?”果然,小雪茫然了一下,接着眼睛中便出现恐惧的神情,呐呐道:“然后……然后如意姑娘身旁的春红便过来了,说是如意姑娘把香囊掉在了姑娘屋里,要进去拿,我说姑娘正睡着,不如晚点等奴婢给她们送过去。可春红说如意姑娘急着要这香囊,她轻手轻脚些,不吵醒姑娘就是。奴婢没办法,我们姑娘从来和如意姑娘亲厚,就算是被吵醒,知道因由也定然不会怪罪的。所以奴婢就和春红一起进去,却没想到……没想到……”
她说到此处,便垂下头去,眼泪又大颗大颗落下来,嘴唇哆嗦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然后你们就看见轻怜和郑黎躺在一起?”
宁纤碧果断的发问,果然,就见小雪点点头,宁纤碧把她最难为情的话说出来,后面也就顺畅了,于是她继续道:“奴婢吓得呆了,春红已经尖叫起来,奴婢求她不要声张,可是……可是如意姑娘和白姨娘就过来了,姑娘和郑黎醒了,也十分慌乱,然后奴婢就被白姨娘命人拖了出去打,剩下又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委实不知,奶奶……奴婢真的没有通风报信啊,奴婢也相信我们姑娘和郑黎是清白的,奶奶您要相信我们姑娘和奴婢啊。”
宁纤碧心中一动,连忙道:“是了小雪,你们姑娘曾和我说过,她曾经给郑黎送过一些衣服吃食,那都是你送的吗?你知不知道你们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雪带着眼泪,抽噎道:“奴婢具体也不知道,就是那天上庙里,回来时看见郑黎,我们姑娘和如意姑娘都很惊讶,但如意姑娘就没说什么,只有我们姑娘过去了,奴婢听见她叫郑黎郑大哥。回来后姑娘就唉声叹气了一夜,只说那郑黎实在可惜可怜,奴婢问她那人是谁,姑娘也没说,只说郑黎对她有救命之恩,此后便命奴婢去送过几次东西,都是姑娘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儿银子和衣服。奶奶,虽然我们姑娘这样做不对,但是她和郑黎没有私情,不然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替她传递啊,奴婢从小儿就来府里当差,这些最起码规矩也是知道的,奶奶……”
“好好好,我知道了。”
宁纤碧点点头,又摸摸小雪的头发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才对海棠道:“先扶她下去,等一下去凝碧院给她上些药膏。”
海棠答应下来,宁纤碧这才又看向轻怜道:“原来郑黎果然是和你从前就认识的,他对你也有救命之恩。这也难怪你看见他落魄困难,就送他东西。”
说到这里,方转向了薛夫人,微微施礼道:“太太是英明的,想来从这些话里也该听出一些不对来。咱们大宅门中这些阴私勾当,太太也未必就不知道。如今看来,这事儿处处蹊跷,倒是要好好调查一番,不能轻易给轻怜就定下罪名,太太以为如何?”
薛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说如何有用吗?你和你丈夫一条心,既然说要调查,我还能拦着不成?”
她这话却是有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就如同宁纤碧所说,薛夫人那可也是从小儿就接受宅斗教育的人,这件事处处漏洞,没人揭开也就罢了,现在宁纤碧不肯善罢甘休,一番简单调查,其中道道儿她哪里还听不出来?她毕竟不是蛇蝎心肠,即便对宁纤碧不满,也不会将三条人命视作儿戏,为了和儿媳妇唱对台就牺牲无辜的人。
宁纤碧微微一笑,她心里对薛夫人并没有多少恶感,便是因为这个了,这婆婆就是要强,又宠爱儿子,事实上心地是不坏的。
眼看薛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这里如意早已经是面色惨白身子哆嗦,目光情不自禁就转到了白采芝身上。却见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那目光竟似比冰刀子更寒冷锋利,再看对方唇边那一抹冷笑,如意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此时已经到了悬崖边,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
此时宁纤碧的目光也转到了如意身上,微微歪了头,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正室奶奶的威严,流露出一点少女的天真烂漫,虽然她已嫁为**,然而到底年纪幼小,这表情在她面上出现,倒也不显做作,反而更添几分娇憨可爱。
“香囊掉进屋里去了?不拿回去不行?啧啧啧……”宁纤碧一面轻轻说着,便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沈千山笑道:“爷看看这事儿多巧?怎么就能这么巧呢?若说不是人故意安排的,我是怎么也不信的。如意姑娘,如今你倒是好好想一想,你那香囊究竟有什么非得拿回去不可的理由吧,只要理由恰当,我倒还是愿意相信你一二的,毕竟你和轻怜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深,我实在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你要害她的理由。”
轻怜惨笑一声,心里反复咀嚼着宁纤碧这“姐妹情深”四个字,呵呵,姐妹情深吗?或许从前利益攸关的时候是有的,只不过如今,两人的利益已不可能再相同,这姐妹情深只怕早已不存在了,就算没有今日的事,也总有一天是要反目成仇的。
如意面色惨白,然而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咬死了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恐怕就连最后的生机也没有了。因便一口咬定她自己离不得香囊里的香料,所以香囊掉落下来,她回去了便只觉不自在,最后到底忍不住,命丫头去轻怜处索要,谁知便撞破了这事儿。
这一次还不等宁纤碧说话,沈千山便冷笑起来,看着如意冷冷道:“你当真是把我和阿碧当成傻子戏耍不成?若真是对香囊这样看重,怎么回去觉得不自在时不马上让丫头过来取?你和轻怜两个关系亲厚,难道还要在心里踌躇为难?可不是一派胡言呢?”
如意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然而这会儿打死也不能承认。只说离开时见轻怜忙碌,所以轻易不想打扰,到底是自己忍受不住的时候才派人去。如此她这么一口咬定了,却是让宁纤碧也无奈,心知不找到其他证据的话,如意这是准备打死不松口了。
因将小雪的话仔细捋了一遍,便对身旁人道:“去把如意身上那个香囊拿下来。”说完蓉儿答应一声,走过去淡淡道:“如意姑娘听到奶奶的话了?不须奴婢亲自动手吧?”
如意微微松了口气,手脚不在香囊上,所以她是不怕的。只是面上却做出不情愿模样,央求道:“奶奶,这香囊我一刻也离不得的……”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目光如刀射过来,只吓得她噤若寒蝉,再也顾不上其他,就将那香囊解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