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林子边,沈千山等都知道要打大家伙,要去林子深处,这里自然也有些山鸡和兔子,但他哪会看在眼里,正要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忽听箭矢破空声响起,接着就见一只刚刚从树后蹿过的兔子倒卧在草丛里。
沈千山和长福长琴都无语了,心想这谁啊?没见天的,到了这里竟然打兔子,这……这这这不是浪费箭矢吗?正想着,就见郑黎飞身下马,接着一瘸一拐的跑过去,虽然那动作可笑,却可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兴奋。
捡起那只肥肥的大灰兔,郑黎细心的将箭矢抽出,用身上的粗布衣襟将箭上血迹擦了擦,重新放进箭囊里,然后他走回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沈千山道:“如今这兔子也都是顶肥的,多打两只,够孩子们吃好几顿呢。”
沈千山还能说什么?看了看天色,他点点头道:“哦,好吧,既然这样,咱们也不急着往林子里去,不过箭矢你不用这样节省……”这话他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不节省?话说的多么轻巧啊,若只是打熊猎野猪的,恐怕的确不用节省,一人一百多只箭呢,哪里有那么多熊和野猪给他们打?但是兔子和山鸡嘛……他转头四下看看,沉默了:别说百只,这样大的林子,皇上又不是好玩乐的人,最近一次狩猎是前年初秋的时候,两年了,这兔子和野鸡得生出多少来?就是有个成千上万只也不稀奇嘛。
果然,接下来的一路上,郑黎像是进了宝山一般,那箭矢嗖嗖嗖的似乎就没停过,一支箭一个猎物,不是野兔就是山鸡,后来还猎到了两只狍子和一只狐狸,以至于后面那几匹专门用来驮猎物的马上琳琅满目的挂满了这些小东西。
如此慢慢走着,却也进了林子深处。郑黎意犹未尽的整了整箭囊,对沈千山正色道:“好了世子爷,咱们加快点速度吧,再往前大概会有大猎物,这些兔子山鸡打得差不多了,总也要留些繁殖啊。”
沈千山回身看了一眼马上的山鸡兔子,堆得满满的四大筐,怎么还不有二三百只?他心里“呸”了一声,心想你还挺替这些兔子山鸡着想的,还繁殖?根本就是你现在心思大了,也想打野猪狗熊了吧?
世子爷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而他的随从们却已经全部惊呆了。
这些随从都是沈千山在军队时专门在他身边守卫的人,虽然不像黑名他们那样暗中保护,但个个骑射的功夫不俗,算是沈千山的私人护卫。此时看到郑黎的箭法,所有人都几乎风中凌乱了:这他**就是神箭手啊,就算是世子爷和金月那边的神箭手,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怎会流落在民间?怎会如此落魄?怎么会跛了一只脚?他应该没有参过军吧?不然就他这骑射功夫,到现在怎么还不混个一官半职,怎么会沦落在王府中做杂役?
众人虽好奇,却也没好意思问,知道这郑黎必然是有过一段伤心往事的。好在接下来果然是开始遭遇比较大型的猎物,这可不是一箭两箭就能射死的了,就算是沈千山和郑黎,能够一箭入脑,那些大型凶猛的猛兽也必然有垂死挣扎,必须众人协作,乱箭射去,才能迅速将一只猛兽射杀。
于是众人集中精神,这林子很大,又茂密,猎物很多,鹿啊野猪啊野驴等都应有尽有。众人大发神威,不到两个时辰,身后十几匹驮猎物的马已经装满了。他们甚至还猎到了两头狗熊。
看了看天色,沈千山便道:“今天先这样吧,再多马匹也不行了,这会儿往回赶,倒是能在天黑前就回到营地。”说完见郑黎还有些不舍,他就忍不住笑道:“行了,你今天的收获还不够丰盛?这些就够你们吃半年了。我也是不知道你如此神勇,早知该多备些马匹来拉猎物,明日不还有一天吗?咱们再来。你这箭矢今天都用过几回了?也不能再用,走吧走吧。”
郑黎也知道沈千山说的有道理。这么多猎物,论理他已经该感激不尽了,却没料到竟也贪心起来。当下收敛了心神,答应一声,便跟在沈千山身后往回赶。
半路上却也遇到了几拨人,看见沈千山这样丰富的收获,不由个个震惊,那些交情还不错的,你过来拿几只我过来抢几只,一面说着“这么多反正你也吃不完,也不能让你在皇上面前太出风头”的话,一面嘻嘻哈哈的抢走了些去,连兔子和山鸡都没放过。
对此沈千山也十分无奈,看着郑黎道:“不用心疼,爷说话算话,明儿咱们再去多射猎一些,而且我射的猎物分你一半。”他可也是神射手,全力出手,连山鸡兔子都不放过的话,战力比郑黎还要惊人,毕竟郑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练习过骑射了,沈千山却是从战场上回来还不到半年,又没落下练习的。
回到营地,先去见了皇帝,果然周铭也已经回来,看到沈千山的猎物,老爷子也是哈哈一笑,称赞了一番后,要去一只狗熊两头头野驴还有五只黄羊八只鹿以及一些野兔野鸡。还振振有词道:“就知道你小子定然是射的最多的,没办法,朕倒有收获,用不着吃你的,但是跟着的这些文臣们,既算是你的同僚,这其中大多数还是和你父亲交情匪浅,你总不能不管吧?这些猎物就当是你孝敬他们的了,回头朕会和他们说一声。”
沈千山还能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马上猎物又被太监们拖走了一批。他这才问明了宁纤碧的住处,带着郑黎等人转身往那帐篷而去。
没走几步,便见周鑫带着两个小太监回来,身后马上倒也有几只猎物,却是不多。他的表情也没什么沮丧,显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射猎成绩磕碜。
但是沈千山知道,这四皇兄从前可是很在乎这个面子的。所以每一次,他的猎物不多时,都要从自己的手里抢一些过去充门面。却没想到,他现在竟是连这都不放在心上了。
“四皇兄。”
心下到底还是不忍,沈千山走上前去,含笑问道:“四皇兄,你怎么也无心射猎了吗?我这里倒是有不少猎物,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野驴肉……”不等说完,便被周鑫冷冷看了一眼,于是余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周鑫下了马,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就要从他身前走过,忽听身后的人幽幽开口道:“四皇兄,难道你真的就要和我恩断义绝了吗?你是哥哥,从来都是你照顾弟弟不遗余力,难道这一次,你……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
脚步顿了一下,周鑫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兄弟二人并肩驰骋,欢宴说笑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各有志向,沈千山一心报国,要驱逐鞑虏。他则立志要富甲天下,让大庆国库永远丰盈,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灾难,都能够轻松安稳的度过。
这么些年来,两人都在慢慢实现自己的目标,兄弟情义也越发深厚。内务府出了什么精品,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送给沈千山;而沈千山在边关若是从俘虏手中得了什么稀奇宝贝,也是第一时间派快马送到自己手里。十几年的兄弟情义啊,哪是说割舍就能割舍掉的?
然而这些情景到最后,却全都幻化成为蒋经微笑远去的面孔,那个人于他,终于是镜花水月了。而这一切,全都是拜这位兄弟所赐,他明知道自己对蒋经的着魔,明知道为情所苦的煎熬和痛苦,却还是为了他的妻子,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推开,只因为蒋经是那个女人的表亲。
拳头倏然握紧,周鑫眼中刚刚软化了的目光瞬间冷硬起来,他的脚步也只是顿了那一下,便继续前行:既是为了你心爱的人,你可以不管我这个哥哥。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心爱的人而不要你这个弟弟?最起码你还能得到你的心上人,可我……却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你根本就是比我幸福得多的那一个,何必还在我的面前惺惺作态?
“四哥。”
耳边又传来一声笑,抬头一看,只见周谨从皇帝大帐的后面转出来,他身后的马上也有不少猎物,显见得是从北边过来的。此时看见周鑫,便含笑招呼道:“四哥怎么才得了这点儿东西?我运气好,猎了许多鹿,来,分你几只。”
周鑫本待拒绝,因为沈千山的关系,他一直是亲厚太子的,和其他皇子的交情十分淡泊。而近来周谨的一些举动,皇帝虽为人父,又因为地位太高而看不清楚,他心里却是大致有数。只是如今和沈千山既然已经翻脸,那对太子的支持自然也是完蛋了,所以他虽然知道些东西,却并没有说出去。
然而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他心中却是忽的一动,面上也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亲切道:“难得六弟有心,既如此,那便给我几只,总要在父皇面前好看些嘛。”说完就让身旁随从去周谨的马上卸了几只鹿下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