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在大门外站着,长福只觉着自家爷实在是失了威风,他现在也猜出沈千山大概是要等长琴拿饭菜过来了,顺便给自己做做心理准备。因好容易看见远处出现了一盏灯笼光,知道是长琴回来,刚刚松了口气,却不料就听院内一阵说笑声响起,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喜婆从院中走过来。
这两个不开眼的,咋这会儿就混出来了呢?长福心中暗骂。果然,那两个喜婆看到沈千山,都愣了一下,接着满面笑容的上前拜见,一个便笑道:“爷既然过来了,怎么不进屋?新娘子还等着呢。”
另一个也笑道:“可不是,小的们就是等到现在,估计爷也该到了,所以出来看看,没想到果然迎见了。”话音落,长琴也已经赶过来了,两个喜婆看见他手中的大食盒,这才恍然大悟,彼此丢了个眼色,心中都感叹这宁家六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名声在外,却能得这堂堂的小沈将军如此关爱。
沈千山这才迈步进了院门,而在屋中一直看着院子里动静的海棠山茶也连忙把这消息传达给宁纤碧知道,于是实在饿不住又吃了一块喜饼的六姑娘连忙回床上端庄坐下来,果然,不一会儿,喜婆就伴着沈千山推门进来。
说了一些吉祥话,喜婆和海棠山茶便都退了下去。这里沈千山拿起如意,看着那红盖头怔怔出神,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竟是迟迟没有动作。
“你不会是生我的气,所以想让我在这里坐到天亮吧?”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将沈千山从思绪中拉回来。新郎不掀盖头,新娘当然只能枯坐在床上等着。
“是我失礼了。”沈千山微微一笑,宁纤碧的话平静柔和,还带着一丝调皮,让他的心猛然就跳了一跳,一瞬间更是柔情无限,因此走上前,只轻轻一挑,便将盖头挑落在地。
宁纤碧长出了一口气,这碍事儿的东西终于拿下去了,亏自己在现代时还想着一旦结婚,绝对不要西方式的婚礼,一定要按照〖中〗国的成婚习俗呢,现在看来,这〖中〗国的成婚习俗也不是没有糟粕的,只说这盖头,大夏天的,是想闷死人吗?
当然,这只是因为六姑娘对这桩婚姻不抱任何期望和憧憬,不然别的新娘子这会儿正该是含羞带怯的时候,一袭红盖头,遮住了眉梢眼角的春情笑容,怀着憧憬和希望,等待注定陪伴自己一生的那个人将它轻轻揭开,这是多么浪漫旖旎的事情啊。
“很好看吗?”
察觉到沈千山在自己面前不动,那道目光只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停留着,宁纤碧满不在乎的伸出手掠了掠刘海,抬起头毫不羞怯的和沈千山对视着。
我x好帅!
这是她看见沈千山后第一个想法,身上的大红吉服和状元帽为沈千山平添了几丝斯文儒雅之气,更显得他丰神如玉英姿勃勃。原先在轿子中匆匆一瞥还不觉得,此时在柔和烛光下,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男人的魅力。
难怪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这灯下看帅哥也是一样的享受啊。
宁纤碧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前一世就是栽在这男人的外表下,那除了是自己没出息之外,这男人也必须为此承担责任:没事儿长那么帅干什么?身份家世地位是拔尖儿的,又文武双全,还长得这么好看,这明显是不给天下广大男同胞们活路啊。
“好看。”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宁纤碧的胡思乱想,眼中映出那男人的温柔笑意:“是真的很好看。”
“嗯,平时不怎么收拾打扮,所以今天就能显得漂亮些吧。”宁纤碧撇撇嘴,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珠huā:“啧啧,能不好看吗?这顶凤冠最起码也值上千两的黄金呢。”
“这是皇上赐的,万金难买。”沈千山哭笑不得:这么浪漫旖旎或者说苦大仇深的时候,他想过宁纤碧各种反应,却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温柔端庄中仍然不失天真活泼,这桩之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婚姻,竟然能够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整了心态吗?
“对啊,内务府的精品,戴在我头上,能不好看吗?”宁纤碧自嘲一笑,然后歪头看了看沈千山:“嗯,你也很帅。”
“帅?”
沈千山有些发懵,古代还是很少有人用这个词来赞美男色的,所以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好看的意思。”
宁纤碧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撩起沈千山身上的袍子仔细看了看,又去他腰带上摸了摸:哇!好多明珠哦!她吞了。口水:“咱们这两套行头都是御赐的吧?将来落魄了,也可以当不少钱呢。嗯,就这么决定了,为了补偿我,今晚过后你这身衣服是我的了。”
“咳咳咳……”沈千山忽然咳嗽起来,看着宁纤碧哭笑不得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若是你愿意,我保你一世富贵,怎么会有落魄的一天?”
他不等说完,就听宁纤碧轻声道:“居安当思危,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敢说自己的富贵就会长长久久?”沈千山啊沈千山,我不计前嫌的提醒你,已经是非常大度了哦,如果这样你都还不知道提前未雨绸缪,那我可也没办法了。
沈千山一愣,旋即微笑道:“今天好像是咱们的洞房huā烛夜,谈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觉得太煞风景吗?”
“嗯,是煞风景。”宁纤碧再度摆出笑容:“所以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吧,这两套行头是我的了。”
沈千山用手撑住额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今夜的六姑娘似乎有些不同,虽然是更可爱了,但是……话题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跳跃?她什么时候变成守财奴了?
“没有用的,这是御赐之物,根本不可能当出去或者卖掉,除非是将来你的弟弟妹妹成亲,或许你可以给他们,这也是无上荣耀。”沈千山解释完,便看向宁纤碧,沉声道:“更何况,五年的期限,我是为你定的,难道你不觉得,该补偿的是我吗?”
“嗯,好像某人说过要拿饭菜来给我吃吧?”宁纤碧揉揉肚子,果断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饭菜呢?为什么还没看见?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梁了知不知道?”
沈千山眼中一抹失落之色一闪而逝,但是旋即他就笑起来,他能够感觉得到:宁纤碧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和之前微微有些不同,或许她还是很排斥厌恶自己,但是最起码,她在洞房huā烛夜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善意,这就足够了。或许,他不是不可以奢望之后他们两个也能有琴瑟和鸣的一天。
“长琴。”
沈千山扭头喊了一句,就听门外有人应了一声,接着长琴提着大食盒走进来。
“等半天了。”长琴咕哝了一句,见沈千山瞪了自己一眼,连忙又笑嘻嘻的冲宁纤碧见礼:“奴才见过三奶奶。”
“行了,正经要等明天再拜见,去吃你的吧。”
沈千山咳了一声,一使眼色,于是长琴把食盒放在桌上,便灰溜溜的出去了。
“长琴性子直了些,不如长福伶俐。”沈千山从食盒中取出几样精致菜肴,宁纤碧看到主食有馒头huā卷和米饭,不由笑道:“种类挺丰富的,也不是不伶俐啊。”
“嗯,不如长福。”沈千山淡淡道:“不过我喜欢他性子忠厚,世间事总没有完美的,长琴算是不错了。”他说完,就递给宁纤碧一双筷子,然后自己拿了另一双筷子,坐在宁纤碧对面:“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醒酒汤。”宁纤碧看着他:不是吧,这家伙不是在席间敬了一下午的酒吗?难道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就没趁机给他塞点饭菜,到如今要他来和自己抢食物。
“你觉得我醉了?”沈千山疑惑地看着她,一边回想自己刚刚的言行:他觉得挺好的啊,难道真是醉了的人不自知?
“你没醉,不过我觉得酒气很浓。”宁纤碧中肯的点头,忽然一笑,转头叫道:“海棠。”
海棠应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来到沈千山面前,把醒酒汤放在桌上。
“这是……给我预备的?”
沈千山怔怔看着醒酒汤,心中觉着有一种滋味在慢慢发酵,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希望更是疯狂滋长着。
“无关体贴,是感谢你做出的牺牲。”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欣喜,宁纤碧毫不留情的一棒子砸下去:“不用感激我,你不要会错意就好。”
“宁纤碧,你真是世上最刻薄的女人了。”沈千山恨得咬牙,任何人在希望过后尝到失望,都不会有好声气。
“我承认。”宁纤碧大大方方的点头:“真的,有时候我自己都会震惊于自己的不讲理,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她看着沈千山,心想你也尝到这种滋味了沈千山,你说我刻薄,呵呵,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自己上一世是多么无情。
“你……”
沈千山咬牙,忽然赌气似地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