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海棠见她神思有些恍惚,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担忧之意。
宁纤碧甩甩头,把自己脑海里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都甩出去,见海棠担心,她便拉着对方的手坐下,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把你放在家里,轻易也不让你出去吗?”
海棠呐呐道:“奴婢手脚笨……”不等说完,便见宁纤碧摇头笑道:“傻丫头,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真正用意,这屋里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或许不值什么,但你知道的,那些方子,医书,还有那套西洋的玻璃器,都是我的命根子,我只把你和廖嬷嬷留在屋中,是因为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们两个,自然,山茶玉儿芦花倒也不差,只是不如你稳重细心。”
“姑娘。”海棠觉着鼻头有点发酸,因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指着柜子道:“刚刚姑娘说玻璃器,奴婢方想起来,那套玻璃器具还是三公子给您的呢,当时您高兴的什么似得,最后却也没用上。”
宁纤碧知道海棠是有意提醒自己,沈千山对她有多好,让她开心些。因叹了口气,看着那柜子半晌,方无奈的笑一声,摇头道:“我们的事情,你不懂,这一世,我和他总是有缘无分,便是这缘,也不过是孽缘罢了。”
海棠听到宁纤碧的话,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失声道:“姑娘怎么这般说?莫非……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宁纤碧愣了愣,抬头看向海棠,却见她惊愕过后,便期期艾艾低下头去,显然不想说话,因知道她定是有事了,再三逼问之下,海棠方吞吞吐吐道:“听说……听说四皇子回来后,送给……送给三公子两房扬州瘦马,说是……要三公子收房。”
宁纤碧愣了愣,前世里沈千山房中妾侍虽有几个,却并没有什么扬州瘦马。不过转念一想: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命运回到了上一世里的轨道上,纵有改变,又能有多少?不过是换了几个人罢了,反正就算没有扬州瘦马,还会有别的妾侍,沈千山的地位在那里,又怎么可能只取一瓢饮?
想到此处,也便淡然下来,轻声道:“嗯,这也是人之常情,三公子素日也没有这方面的名声传出来,算是洁身自好的了,他如今这么大,就有几个通房丫头或者妾侍,也是应该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姑娘……奴婢……奴婢那天不小心看见,好像……姑太太……”海棠咬着嘴唇,见宁纤碧看过来,索性豁出去般的道:“姑太太来找太太哭,说是表姑娘这辈子太孤苦了,又有这么个身份,将来许不到好人家去,倒不如放在陪嫁单子上,跟着姑娘陪嫁过去,反正三公子也要有房里人的,表姑娘过去了,总比那些姑娘不知根底的女人贴心,且有六姑娘照拂,她也就不用担心表姑娘受气了。”
“呵呵呵……哈哈哈……”宁纤碧放下绣绷,一时间只觉着命运怎会如此滑稽,她先是忍不住冷笑,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海棠让姑娘这癫狂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扶起她,恨恨道:“姑娘不用伤心,姑太太这件事做得委实不地道,仗着老太太疼她,便肆无忌惮了。哼!这话就是老太太,怕也没颜面说,她就跑去太太房里,不过太太当时就回绝了,奴婢原只是担心她再来算计姑娘。”
“没关系,让她来。”
海棠还不等说完,就见自家姑娘慢慢直起了身子,脸上又恢复了素日里的淡然,唇角边甚至还残留着一抹微笑,然后她优雅的抬起手掠了掠额前头发,笑得无比灿烂道:“既是姑母和表妹的心思,怎么好不成全?倒让母亲在老太太面前落下了恶名。姑母说的对,三公子总会有房里人,让白妹妹跟我去,比那些陌生的女人贴心,哈哈哈……这主意真真不错。”
命运让她重生一回,总不会只是恶作剧开玩笑吧?莫非从一开始,这一世已经注定了,结局她还是要嫁进睿亲王府中,只不过这一次,她知道一切前因后果,她可以冷眼旁观白采芝用尽手段,然后在她最得意的时候给予狠狠一击,甚或是置之死地,这可是她送上门让自己虐的。很好,可以这样淋漓痛快的报复,很好……
刹那间,宁纤碧的胸膛甚至因为这股瞬间的快感而起伏不停,对那一桩她视若洪水猛兽的婚事也平添了一丝期待:结局不能改变吗?那就轰轰烈烈拼一场。五年后……呵呵,五年后,心愿得偿抽身而退,到时还可以站在云端看睿亲王府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呵呵,这是何等快意?原来上苍让她重生一回,便是要彻底化解她心中的怨气和不甘,很好啊,既然如此,她怎能辜负了?
“海棠,给我更衣,我这就去找母亲,姑母张一回嘴不容易,不用拂她的面子。何况姑母说的也没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是无耻了些,也不是不能原谅。”
海棠目瞪口呆,原本她把这事儿说出来,是要宁纤碧提防的,免得宁玉兰母女做不通余氏工作,跑过来打她的主意,谁料姑娘竟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海棠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行。”
却不料余氏听了宁纤碧的话,一口便回绝了,恨恨道:“你姑母那是痴心妄想无耻之尤,当**昏倒,你那妹妹也过来了一趟,我不信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这里面的情由,哼!明知道你如今苦恼,还要把她女儿塞进去,怎么?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做梦去,我才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宁纤碧少不得柔声劝道:“母亲息怒,姑母说的有道理,白妹妹自小来咱们家,柔弱无依,又和我亲近,这会儿她跟了去,自然处处以女儿马首是瞻。母亲知道女儿和三公子是不对付的,三公子怕也是生了我的气,这一辈子,我也不图和他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了,只是这样,我在亲王府里的正妻地位总不能丢了,不然还能不受气吗?白妹妹温顺美貌,正好帮我收拢三公子的心……”
余氏瞪着她,不等她说完,便气呼呼道:“三公子之前对你是什么样子,你心里不清楚?若不是你任性,用得着别人帮你收他的心?你自己难道还不行?我和你爹本来欢喜不尽,想着苍天有眼,你这孩子总算也有一个钟情不悔的人疼,谁知你……一辈子的幸福啊,就砸在你自己的手上了,如今你竟和我说,要靠你那妹妹来收三公子的心,你……你气死我了……”说到最后,不由得语声哽咽,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宁纤碧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余氏,连忙又上前劝慰了一番,却是不敢再提白采芝的事儿了。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却听余氏道:“你那姑母只怕不会死心,她既打定了这主意,还能不去老太太面前央求?刚刚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等你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再和他商议吧……”
宁纤碧谢过了余氏,便转身出门,一时间心中也是唏嘘不已,最终却只余悠悠一声长叹。
且说白采芝,赐婚的事已经是突如其来,可以说是打乱了她所有的算盘。然而还不等她用心图谋,重新修复和宁纤碧的关系,皇上却又下了旨意,这一次将婚期都订了,让白采芝更是慌张无措,只道自己几年的心事终要化为流水。
倒是宁玉兰,见女儿终日颓废,想着女儿素日里和自己说的话,终究还是不忍心,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陪嫁这个算计,只是等闲也不想说出来,毕竟陪嫁这个身份实在是太低贱了,有许多大户人家,要给女儿添陪嫁的人时,都是找依附的亲戚女儿,这样的人谨小慎微惯了,嫁过去不会成为女儿的阻力,还有可能成为助力,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女儿生活在宁纤碧的阴影下。
然而见女儿终日闷闷不乐,宁玉兰心疼之下,到底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这个主意就如同在白采芝面前打开了一条金光大道,让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见母亲还不愿意,她便积极劝说,只说宁纤碧如今得罪了三公子,听说三公子都恳求皇上收回成命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如此一来,三公子哪里还会和宁纤碧夫妻恩爱?这可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因三说两说,把宁玉兰也说的心动起来。母女两个遂商议妥当,第二日先由宁玉兰去找余氏商议,当然,她们知道余氏肯定不会答应,原本宁纤碧出嫁,余氏就没有给她安排陪嫁人的打算,何况就算陪嫁,她又怎能甘心陪嫁一个处处比女儿强的?在宁玉兰心中,白采芝自是比宁纤碧强百倍了。
所以这事儿到最后说不得就还要去恳求姜老太君出马。总算白采芝也知道羞耻,因心知肚明今儿母亲大概会为自己的事奔走一天,她一大早便出府,只说去郊外佛寺上香散心。却不料马车刚刚出了城门,便听到身后马蹄声响,撩开帘子回头一看,竟是沈千山带着几个侍卫从后面赶了上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