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是我见过的,最不一样的女子。”
俞白桓如她所说,确实没少见女子,他很熟悉名门闺秀的样子,恪守本分,端庄有礼,年少懵懂之时友人也私底下问过他,往后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那会儿俞白桓脑子里浑浑噩噩,他也说不出来,或许,就跟其他人一般,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个合适的,好好待她。
只是在见过唐笑之后,俞白桓脑子里的形象逐渐有了轮廓,他想他知道自己心悦什么样的女子。
善良但不软弱,坚韧却不坚硬,笑容不是循规蹈矩仿佛刻在脸上一般,而是灿烂自若,像是一个小太阳,让人观之便心情愉悦,怦然心动的女子。
俞白桓文采甚好,然而面对唐笑的时候,他的文采仿佛被封印了,只会重复地强调她真的很好,特别好,重复到唐笑忍不住笑出来。
“好了好了,也是不必这么夸我,你觉得我特别,是因为我与你经常见到的女子不太一样,所以才显眼,不过这种新鲜感不会保持很长时间。”
唐笑仿佛置身事外一样耐心地跟他分析,“我跟姐姐开了个食府营生,你觉得我特别自强自立是不是?你身上承载着家中的希望,很快要入翰林,肯定也不会就此止步,等你一步步高升,旁人再提起你的媳妇是开食府营生的,你还会不会觉得我自强自立?”
“你或许觉得那不重要,但若是将你养育成人,培育成才的父母让你劝我放弃食府,回去相夫教子,他们一辈子也没苛求过你什么,不过是为了家中名声恳求你如此,你又当如何?”
“我生性跳脱,不喜规矩束缚,与喜欢的人相处融洽,不喜欢的则不会浪费精力应付,如今在你看来是爱憎分明,单纯可爱,等你站在高位,需要你的妻子帮你维系关系的时候,我依旧由着性子来,你还觉得这种爱憎分明很单纯可爱?”
唐笑不是在质问俞白桓,她说这些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语气十分和缓,没有任何棱角。
俞白桓刚要说话,唐笑朝他摆了摆手,“不急着立刻回答,你多想一想,人不会总是在冲动下行事,你闭上眼睛就,设身处地地想想。”
俞白桓果然听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唐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抬眼看向四周的花树,也闭上眼睛感受迎面吹来的风。
俞白桓是真的很好,但这些问题也是真的存在,便是在她原来的时代也远远不是凭着喜欢两个字就能忽略一切,更何况是国朝。
唐笑余光瞥见俞白桓脸上浮现出纠结的表情,知道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抉择,便安心赏景。
时间慢慢过去,俞白桓终于睁开了眼睛,里面有着残存的挣扎。
“唐姑娘,我或许无法立刻给你答案,但我并非是一时兴起,若你说的这些情况真的出现了,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唐笑云淡风轻地笑起来,“我不是针对你啊,不过今儿就算是沈文韶跟我这么说,我也是不信的,无凭无据的保证,在我这儿连一顿饭钱都不如。”
俞白桓整个人都消沉下去,唐笑心中不忍,“说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很难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大概,是被人骗过,学乖了的关系。”
“唐姑娘遇见过这种事?”
“那可多了去了,与我而言,便是生身父母也无法信任,因此凡事我都会往最坏的打算去考虑,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心意,只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俞白桓不知该说什么,方才眼前一片黑暗中,他想象着唐笑说的话,想象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爹娘为了俞家的门楣恳求他,他一颗心仿佛在火上煎熬。
或许可能不会到那么糟糕的局面,但凡事无绝对,万一呢,那时他要怎么办?是违背自己的承诺,还是要让爹娘伤心?俞白桓不知道,他甚至不敢深想下去。
唐笑不怪他,他能在母慈子孝的环境里长成这样单纯的性子那很好。
“你是你爹娘的骄傲吧,那就一直这样就好,这才是你。”
唐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耷拉个脑袋,你可是国朝的未来,哪儿因为这点小事钻牛角尖。”
“我、我会好好想想的,唐姑娘,我没有放弃,我一定会想出一个让你愿意相信我的方法。”
俞白桓因为她的安抚振作了起来,目光坚定地向她保证,动作迅速地离开了,也不知他这么急匆匆地要去哪里。
唐笑摸了摸自己秀气的下巴,眼睛轻轻眯起来,真是年轻啊,这样好的人,连她都忍不住要心动了。
微风又从耳边吹过,唐笑惬意的表情忽然定格了一下,鼻尖轻轻动了动,她幻觉了?刚刚为何嗅到了一丝雪松香气。
唐笑跟一只猫崽子似的在空中又嗅了好几下,猛地回头。
不远处的石山旁,沈文韶静静地站在那儿,抬眼正看她,清冷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如淡墨烟雨一般。
唐笑看了一会儿,没站起来更没过去,而是默默地,慢慢地,将眼睛挪开,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又转过了身去。
不是,这个时候,沈文韶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唐笑控制不住想要自恋一下,沈文韶这是因为她来的?但这种事情放在沈文韶身上,实在谜之不搭,唐笑心底懊恼她鼻子为毛要这么灵,不转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背对着沈文韶,被人盯住的感觉却没消失,唐笑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方针,强迫自己继续欣赏风景,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肢体语言,悄悄地离开,谁都不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背后没了动静,唐笑很想扭头看看沈文韶人还在不在了。
应当……回去了吧,自己这么没礼貌地当做没瞧见,以他的脾气怕也是待不住的。
唐笑又忍耐了一小会儿,才试探性地小幅度扭头,一眼就扫到了方才的位置,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