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鸾心知跟哥哥理论是一件不明智的事,她想了想:“所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聪明的?”
沈文韶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了她几番,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挣扎。
沈鸾福至心灵地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是在嫌弃她这会儿也没聪明多少。
“就我何时没那么蠢的?”
“可能忽然开窍了吧,眼睛被糊住的猪油一夜之间化掉了一样,能分得清说话的好坏。”
“哥你说就说能不这么嫌弃吗?”
沈文韶摊摊手:“事实如此。”
沈鸾气鼓鼓的好似一只河豚,沈文韶好笑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如今就挺好,除了不会照顾自己,你若再这么瘦下去,就把你接回来住段日子。”
“知道了知道了。”
沈鸾知道沈文韶是大忙人,也没在沈家待多久,怕他们看出自己妆容下的憔悴。
哥哥说她忽然之间就跟醒了似的,前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人会无缘无故一下子改变原有的想法和观念吗?
沈鸾想不明白,她睡眠太过不足,脑子时常晕乎乎的,她很清楚自己这样下去会非常糟糕,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戈轮番请宫里的太医来给沈鸾诊治,可没一个人能给出有用的说法,开出来的安神方子与云心之前给的大同小异。
沈鸾见多了大夫也倦了,拉着秦戈说:“要不这样,你把我敲晕,也算是休息,不过得控制好力道,不然可能会变得更麻烦。”
秦戈心疼地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搂着,“会有办法的,宫里的太医不行我们就再接着找,总会有管用的法子。”
沈鸾虚弱地靠在他胸口,她知道自己这样秦戈也陪着她每日都睡不好,长此以往,她自己身子要垮不说,还会拖垮秦戈。
“我好像,被恶灵缠上一样,你还记得青城寺遇到的那个僧人跟我说的话?他说我如今活在世上是异数。”
言下之意她应该已经死了,或许喝下了梦里的那碗药,她就该跟着腹中的孩子一并消失在世上才对。
“那人说得不作数,你活得好好的才是事实。”
秦戈心里没由来地发慌,“你不准乱想,什么恶灵,没有的事儿,什么恶灵我也会为你斩杀去除,让它不敢接近你。”
沈鸾咯咯咯地笑,“那是,我夫君天下无敌。”
可她真的有点力不从心,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
……
林婵月知道沈鸾的事情之后,找各种由头带她出去散心。
“听说最近晏城来了位乐人,说是歌声动人,余音绕梁,让人闻之忘俗,有人听过后说连心中烦恼都一并消散,特别奇妙,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沈鸾精神恹恹的不大想动弹:“哪儿有那么神奇,说的天花乱坠的,引人过去捧场罢了。”
“哪里还需要人捧场?我跟你说,想听这位乐人的歌声可不容易,又要他心情好,又要合他眼缘,多少人去了都碰壁而归,我就想去碰碰运气。”
林婵月拉着她的手:“阿鸾,你就陪我去吧,外面阳光正好,我们出去走一走心情也会好。”
沈鸾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身子着想,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成,那咱们就去试试,不过若是听不着……”
“我便带你去吃好东西赔罪。”
林婵月笑眯眯地拉着她出门,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确实有种舒服的想要叹息的感觉。
一路慢慢走到林婵月说的地方,是一座小楼,其貌不扬,然而外面极其热闹,车水马龙。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很多人都趋之若鹜,其中不乏有人想仗势欺人,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被人打回来了,完全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看得人还挺……痛快的。”
沈鸾顿时有了几分兴趣,不过前面乌泱泱的人,能轮得到她们吗?就算轮到了,她们也未必能合那位乐人的眼缘。
正想着,小楼里走出一位身穿黑色衣衫,眼睛上蒙了一块黑色布条的人。
他一出现,所到之处周围都空出一大块。
林婵月压低了声音:“上回出手的就是这人,身手了得,好几人一块儿上连衣角都没碰着一片,特别吓人。”
特别吓人的黑衣人冷着声音道:“先生今日有贵客要见,不会再见任何人。”
感觉这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大,却很神奇地非常入耳,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人群里发出遗憾的声响,沈鸾也是如此,不过好歹不是被单独拒绝的,她看向林婵月,“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来。”
然而林婵月没动,眼睛睁得大大的,“阿鸾,你看他是不是朝我们来了?”
沈鸾转身,周围不少人也停住了脚步,眼睛跟着那位黑衣人转,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快走到沈鸾和林婵月面前的时候,沈鸾往旁边让了几步,怕挡着他的道儿,结果那人跟着变了方向,径直走到沈鸾面前停住。
“先生让我请贵客进去。”
沈鸾眨了眨眼睛,手指指自己,“贵客,我?”
“请。”
沈鸾莫名地与林婵月对视一眼,她今儿才听说这位乐人,怎么就成了贵客?
“阿鸾,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黑衣人声音清冷,“先生说,只见这位心中被执念所困的姑娘。”
沈鸾眼睛闪了闪,拍拍林婵月的手背,“我去会会这位先生。”
她跟在黑衣人身后往小楼走去,刚进门便隐隐能听见乐声。
小楼里比沈鸾想象中要素雅,没有太多华贵的装饰,却很别致。
她进了后院,顺着阶梯上楼,乐声更清晰。
“先生就在里面,姑娘请。”
黑衣人将她领到一间屋子外停住了脚步,沈鸾过去伸手推开门,里面的乐声扑面而来。
几位手持乐器的人或站或坐,见沈鸾进来并没有在意,入神地演奏着,眼睛半眯,专心致志。
当中一位年轻男子抬头看到沈鸾进来,朝她露出亲切的笑容,沈鸾本能地回应,也不打扰这些人,轻手轻脚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丝竹声中,就见那位男子缓缓开口,如清泉明月般的歌声,缓缓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