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妖觉着,遭遇如此暴力,那灵惜宫女竟没有一刀照着对方脑袋捅下去,实是个好人。
本妖为没能阻止好姑娘*而略感懊恼。
我这厢懊恼着,那边灵惜有利器在手,便没了方才那隐忍模样,冷笑道:“桃枝,你百般羞辱,不过是想逼死我,为你妹妹报仇罢了。如今我也不愿再受你折辱,索性自我了断,大家干净。”
她一开口,本妖便吃了一惊。难怪本妖总觉着那矮个宫女声音有些耳熟,原来竟是当日给本妖通风报信说皇帝去了沈素宵那里的桃枝儿丫头。
她平日里说话尽是些奉承谄媚之言,本妖何曾听过她今日这般语气,倒也不能怪我听不出来。
灵惜话一说完,就要自尽,桃枝儿忙喝止道:“你住手!”
此时灵惜半个身子在她怀里,她便要夺那匕首。还未夺到,灵惜便说道:“你别动。”一边说着,一边把脖子压出个血口。
桃枝儿便不敢动,手兀自悬在半空,说道:“枉我当你是个心气儿高的,你今日受了我这般羞辱,竟不思报仇,反要自尽,莫不是要做了鬼再来向我索命么。”
灵惜神色淡漠,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我若死了,自是生生世世再不与你有甚瓜葛才好,莫非你以为自己值得我挂怀么。”
本妖觉着她这话说得甚妙。
那桃枝儿似是噎了一下,说道:“此刻你我近在咫尺,你便是要死,也该先杀了我才是。”
灵惜道:“黄泉路上我还想清清静静的,不想有你碍眼。”
桃枝儿一时没了言辞,闷了半晌,方说道:“你便不怕你家娘娘没了你,无人照看。”
灵惜淡淡道:“娘娘病已沉重,我不过早走一步,到得地下再伺候娘娘,也是一样。”
“你……你宁愿随了你家娘娘去,也不愿正眼看我一眼?连恨我都不屑么?”
灵惜道:“你既如此想,还在这里做什么,我自去陪着娘娘死,你走罢,倘若被人发现你在这里,免不了将你也送来下面,打扰我们主仆。”
桃枝儿垂着头不发一语,本妖竟觉着她有些可怜。再看一眼晕迷着的沈素宵,暗暗想到:你有这般心心念念着你的义婢,也是一段了不得的缘分,想来她定与你有些纠葛,趁着你此次下界,前来了这一段缘分。
这般一想,不免想到自己身上。想我与沈素宵这一番纠葛,莫不是冥冥中也有些什么因缘?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本妖活了上下五千年,且修行之前也曾轮回不止,若哪一世与她有些擦肩而过或是对面相逢乃至遥遥一眼的因缘,都是有些可能的。
只是不知我与她如今这般裹着一条被子相抱,是因着什么样的因缘。
以前似乎听人说过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还有什么擦肩五百换得一眼回眸,本妖想着这一世回眸不知凡几,也不知前世是擦破了多少身衣裳。
我这里胡思乱想着,那边厢两人僵持了一刻,耐不住这里四处透风,都有些抖。
桃枝儿便说道:“你……你且不必急着自尽,我家、我家娘娘命我悄悄寻了太医来医治沈娘娘,想来这时候已在路上了。”
本妖诧异:我何时命她给沈素宵寻大夫了?
那边灵惜沉默了一下,道:“你来寻我,便是要说这个?”
桃枝儿不作声,扭过脸去,说道:“这里阴风阵阵,你既不必死了,便快些将衣服穿上,免得救活了你家娘娘,反冻死了你。”
话未说完,她忽然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胸口,一脸惨白地转过头来望着灵惜。
本妖看得明白,那灵惜见她扭过脸去,定定瞧了她一时,便将匕首从自己脖子上撤下来,顶在她心口。
这剧情反转的有点快,本妖一时看不懂。只听灵惜道:“我与娘娘既不必死,便索性杀了你罢。”
桃枝儿脸色青白,嘴里冷笑道:“死在你手里,也是我报应如此。”那眼里却怎么瞧着都有几分哀凄之色。
本妖看得更是糊涂了。须知此时她是将灵惜抱在怀里,又不是被压在身下反抗不得,依着她方才强上的英姿,无须费什么力气便可制服了灵惜,怎能这般容易认栽。
我这里叹着,那桃枝儿已将眼睛都闭上了,灵惜却又道:“送你上路前,我却也也些疑问——当日你如何认定你妹妹桃叶是被我所害?”
桃枝儿沉默一时,道:“是我姐姐桃花告诉我的。”
灵惜道:“你信你姐姐,却不信我。我告诉你桃叶确实是意外而死,你从未信过。出事那日只有我与桃叶二人,我知我百口莫辩,无论是谁,若有意借此事害我,我都难逃。”
她把手里那凶器往前戳了些许,双眸直望着对面的人,道:“可我万万想不到,谁也没有借此害我,偏偏是与我情谊深厚的你,怀疑我,质问我,千方百计折磨我,逼死我。”
她说一句,手上用一分力,这时便见了血。她却还没说完,一字字地又说了一句:“只为你姐姐一句话。”
桃枝儿猛地睁开眼睛,说道:“可你从没有否认!”
灵惜一笑,道:“被自己最在意的人所怀疑,还有什么可分辩的?”
桃枝儿浑身一颤,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被这句话炸得一时发愣,岂料她紧接着还有更惊人的。
她说:“小枝,你爱我。”
轰隆。我觉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整只兔都不好了。
本兔活了上下五千年铸就的三观被直接推倒,实在晕得厉害。
本兔又觉得不大对劲,虽说这等事情我未曾见过,难免吃惊,然而我修行这许多年,什么样的奇葩事多少都见了些,实在不至于吃惊至此。
可是仿佛在过去的数千年间,在某时某地,我也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浅离,你爱我。
浅离,你喜欢我的。
浅离,浅离,我娶你好不好,我想和你成亲。
可我不记得她。明明自有我以来,我那小山头上就只我一个,没有旁人。
可是,可是若是如此,我今时今日与沈素宵的缘分,又是从何处而来。
一时间恍恍惚惚,似有绵绵水浪在脑海中翻涌,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醒过神来,觉得有人近前,慌忙欲起身,还未起时,被子却忽然被人揭起,我一时茫然,与眼前两人六目相对了一霎。
“娘娘?!”
“璃妃娘娘?!”
本妖眼前顿时一黑,觉着怀里抱着的人这时候真成了块热炭。
哪知这还不算完,紧接着殿门一响,外边高声报出了一串名号: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国师大人到!”
……
本妖与两个丫头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登门入室,对我与沈素宵二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本妖无语凝噎。
便是我与沈素宵当真有些什么,也不怕人知道,可似这般形同抓奸似的曝光法,实是令人悲愤。
尤其是,那俩傻货还忘了把揭开的被子给我二人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