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十八
余母也想晕, 可她怕自己一闭眼,那边的大刀就落了下来。这手要是掉了, 是绝对接不回去的。
她又悔又恨, 软手软脚的走到余山海面前,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你个混账,为何不知道收手?为何要借那么多?你妹妹的日子也艰难……”说到这里, 她脸上的泪水滚滚而落。
女儿给人做妾, 现在看着日子是过的不错。可家人这样不堪,罗公子会怎么看她?
本来一家人躲在这里, 就是想着问罗府要银子做生意。儿子这样不成器, 想要银子, 只会更加艰难。
余山海也挺后悔,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总觉得下一把就会赢。有一次他为了回本, 将刚借的二十两银子全押了上去。
一把就输得精光。后来他学乖了,再借来的银子都一点一点押,有输有赢, 本以为能翻身。可不知不觉间, 就又输完了。他还想借, 赌坊却不愿意了。
他说的是隔日就还, 赌坊这就上门来追债了。
边上余山河又急又怒, 不停跺脚,责备母亲道:“你为何要给他那么多银子?都说十赌九输, 你们怎么会想着赢钱来做本钱?要是每个人都能赢, 那赌坊早就开不下去了!”
“现在好了, 被罗府知道我们还在这里,回头肯定抬脚就把我们送到乡下去。妹妹有这样不成器的娘家, 以后再不往家里送银子怎么办?”
越说越生气,他上前踹了余山海一脚。
这一下,险些把余山海撞在刀上,余母急忙阻止,一群人又哭又闹,又吵又叫,特别的热闹。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去了的余父却久久没有消息。
话说余父赶到罗府偏门外,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刚吃饭,剩下的铜板全部交给了守门的婆子,让她务必给自己报信。
罗府的人都知道少东家的姨娘有这一门亲戚,先前已经让人送回,此时人又出现在这里。婆子不敢耽搁,急忙跑了一趟。不是给余青青报信,而是告知了家里的夫人。
不说罗夫人有多生气,余青青听到父亲出现在偏门外时,脸都气白了。想着赶在夫人发现之前将人撵走,于是,急冲冲就往偏门外赶去。
余父看到女儿,如见救星,一把将人拽住,老泪纵横道:“赶紧拿银子救你大哥……”
余青青一听这话,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听着老父亲磕磕绊绊把事情说了一遍后,她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所以,你们觉得我拿银子没那么快,又急着做生意,就让大哥去赌?结果大哥不知道收手,欠了许多债?”
问出这话,她眼前阵阵发黑。
于余父来说,事情虽然是儿子干的,但他总觉得心虚。
余青青扶着墙站稳,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努力打起精神问:“欠了多少?”
一边问,心里则盘算着自己的私房有多少能挪出来。
余父哆嗦着嘴唇道:“一百两。还有……”
余青青怒瞪着他:“还有?”
“还有八两的利钱。”余父低声道:“本来是十两的,人家看在罗府的份上减了一些。今天若是不还,过了一夜,就每天加五两。”
简直太狠了。
余青青狠狠瞪着他:“大哥,这么胡闹,你竟然也不拦着?”
余父觉得自己冤得慌:“我都不知道他出门。”
余青青大吼:“他那么大一坨人不在家里,你是瞎的吗?”
“我出门了嘛。”余父有些委屈。现如今得靠着女儿还债,他被女儿吼了,也不敢还嘴。
余青青咬牙切齿:“让你们回家,你们为何不回?想留在城里,我能理解,但你们也别在外头转悠啊!你没事跑出来做甚?”
余父不敢说自己是为了让妾室打牙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女儿。
余青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就算把我卖了,也变不出来。他们要砍手,就让他们动手吧!”
“可就是砍了手,银子还是得还啊!”余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青青,你不能不管我们。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到这城里来。”
余青青想到什么,偏头看他:“是不是蒋翠苗让你们来的?”
余父一愣,摇头:“不是。”
余青青不信:“那是谁撺掇你们来的?”
“没有谁劝啊。”余父不明白女儿为何会问这话:“我们就是觉得最近农闲,想来城里见见世面,顺便来探望你。你娘听说你有了身孕,怕你被人暗害,想来陪你住一段。”
余青青立刻抓住了话中的重点:“是谁说的我有了身孕?”
余父想也不想就道:“蒋翠苗啊。”
最近只有前儿媳回村,除了她还有谁?
余青青气笑了:“她故意让你们来找我麻烦,她就是见不得我好。你们真傻,自己往套子里钻。现在好了,哥哥闯了大祸……”
说实话,余父觉得,把事情全都怪在蒋翠苗身上有些不讲道理。
且不说蒋翠苗从头到尾没有劝他们来城里,就儿子跑去赌坊这事,纯粹是儿子脑子一热。蒋翠苗也就今天才见着他,哪有空撺掇儿子去赌?
再说,儿子也不可能听蒋翠苗的话。
不过,回过头来想,他们一家确实是听说了女儿有孕的消息才来的城里。
如果蒋翠苗不回村,他们不会知道这事,自然也不会来。不来城里,儿子也不会赌,便也不会欠下债。
“对!”余父咬牙切齿:“就是蒋翠苗那个贱妇害的我们。”
他这话是顺着女儿的意思说的。
果不其然,余青青听说后,更是义愤填膺:“你们以后别再搭理她,那个女人没安好心。她记恨很当初我们抢她功劳的事。到了城里还想着给我添堵……这事没完,你去找她要银子,把这事情闹大。”
就算拿不到银子,也要把蒋翠苗的名声搞臭,让她没法做生意。
去找蒋翠苗可以,但却不是现在。余父见女儿要走,一把将人抓住:“青青,你先把银子给我,就算还不完,也要多少拿点给那边一个交代。不然,他们真的会剁了你哥哥的手。”
余青青想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可根本就抽不动,气道:“我来这城里才多久?之前的银子已经补贴了你们,这两天愿郎很忙,都没空来看我,我哪有银子给你?”
父女俩正争执呢,罗夫人的婆子就到了。也没说把人请进门,只找了马车将余父塞进去,直接送去了郊外。
等到余父从郊外赶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余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来了又走,几个打手越来越不耐烦。砍手他们不太敢,可余家只是哭闹,并不往外拿银子,也着实气人。拿刀的那个人满脸戾气:“你们到底给不给?”
“给!”余母吓得魂飞魄散:“我们一定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绝对不会赖账。我们家还不起,我女儿一定还得起的。”
“说了半个时辰,现在还不见人,你们家肯定想赖账。”拿到的那人伸手一拉余山海的食指,狠狠切了下去。
顿时,血光飞溅。
余母尖叫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余山海惨叫连连,要不是有人按着。他早就在地上打滚了。
幺妹抱着楚云梨的大腿,面色发白,却没有收回视线,紧紧盯着那边的人。
楚云梨低声道:“幺妹,赌是绝对不能沾的。知道了么?”
幺妹点了点头。
余父赶回来,老远就听到自家院子里鬼哭狼嚎。他心头不安,可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人群分开一条道,他立刻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顿时心头一颤:“这……”
打手冷笑着问:“你说半个时辰,这都两个半个时辰过去了,银子呢?”
余父哆嗦着嘴唇,直接跪了下去。
“这就是没有喽?”拎刀的那人又去拉余山海的胳膊。
十指连心,余山海痛得眼前阵阵发黑,哪里还愿意让他碰,整个人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余母看在眼中,胸口堵得厉害,呼吸都不顺畅了。她真的后悔来城里这一趟。
“求求你们放过他……”
或者更早之前,他们压根就不该攀府罗府的亲事,如果拿了谢礼就收手,他们绝对不会来城里,也就不会让儿子落到这样的境地。
求是没有用的,那些打手也没砍手,又切了一个中指,撂下让他们第二天还账的话,这样才飞快离开。
人走了,余家人并不轻松。面面相觑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