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九
不容赵成开口, 楚云梨扬声吩咐:“去将几位长老和个堂主请过来,咱们一起上山瞧瞧。”
一路上, 气氛凝重, 楚云梨察觉赵成好几次看向自己,眼神阴森森的。
楚云梨不惯着他这个毛病,在他又一次看过来时, 道:“三长老, 你看我做甚?”
赵成:“……”
身后的这些弟子愿意跟着他一起讨伐宫主,是因为听说了宫主给殿主下毒之事。他们愿意来, 确实是想维护柳璨宇, 但也看不得他对宫主不敬。
话说得太难听, 庞月篱这个女人搞不好又要让人打他。
赵成勉强扯出一抹笑:“夜黑风大, 属下看您穿得单薄, 怕您着凉, 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楚云梨冷嗤:“虚伪!”
人在屋檐下,赵成身份低,不敢回骂, 只道:“宫主, 属下是真心担忧您……”
楚云梨不客气道:“你要真的担忧我, 就不会在夜里勉强我上山。”
赵成笑得咬牙切齿:“殿主他生了病, 属下实在担忧。属下以为, 宫主和殿主夫妻十几载,应该比属下更担忧才对。”
楚云梨满脸不以为然:“早上我喂他喝了药。”
赵成再次强调:“兴许就是药不对症, 属下斗胆, 请宫主放了七长老。”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们倒是盘算得好。三长老, 你闹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放人吧?”
赵成:“……”还真不是。
*
还是那个山洞里, 柳璨宇抱着头痛得面色惨白。
赵成见状,急忙上前:“殿主,您除了头疼之外,还有些什么症状?”
柳璨宇摇摇头,伸出手来:“帮我把脉。”
七八位大夫一一把过脉,都说是头风,没看出其他疑点。
柳璨宇痛得简直恨不能剖开自己的脑袋,闻言笃定道:“不可能!我头痛成这样,怎么可能没有疑点?”
楚云梨越众而出,淡淡道:“你本来就有头痛之症,已经痛了十几年,应该习惯了才是。”
柳璨宇:“……”可以前是假的!
这一回是真的!
明明就是她的药有问题!
疼痛让他有些失了智,他狠狠瞪了回去,眼皮子很重,要很费力才看得见面前的人,恍惚间对上她的清透的眼,里面带着淡淡的了然笑意。
“你……”
楚云梨上前摸着他的头:“你都头疼了十几年,已经两个月没痛,这一回严重些也是有的。早上你还不想喝药……”
她含笑看着柳璨宇:“我和殿主虽有些私人恩怨,但却不能抹杀他这么多年对百霄宫的付出。”她又看向几位大夫:“诸位要是有好的方子或者偏方,若能治好殿主,我重重有赏。”
众位弟子都觉得她有情有义。
柳璨宇怒瞪着面前女人。
楚云梨含笑回望。
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承认之前是装病!
柳璨宇:“……”他不敢。
百霄宫上下许多人都知道他有头痛的毛病,这些年来,想要讨好他的人不知凡己。庞月篱为了治好他的头痛之症,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在这其中,又有许多人投其所好,为他寻来各种偏方和贵重药材。柳璨宇为了收拢人心,一直都作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
也就是说,他骗的人不只是庞月篱,还有整个百霄宫上下。
若他突然说自己没有生病……那就是自打嘴巴,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虚伪之人。
不能承认!
更让柳璨宇害怕的是,庞月篱仿佛一副知道他病情真相的模样。
这谁告诉她的?
在这个世上,唯一知道内情的,也只有常山。
他看了过去。
常山对上他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那边大夫们各自去开方,常山以为他是催促自己看方,立刻起身转悠了一圈,面色越来越难看。不只是他,这么多的大夫都没发现疑点,只看他们的方子,都是些止痛药物,全都按头风治。
可他心里清楚,柳璨宇是没有头风之症的。
七八张方子放在常山面前,楚云梨振振有词:“七长老医术高明,还是由你挑出一张最合适的。或者,你也可自己开方。”
常山面色复杂:“方才宫主端来的那碗药,是谁配的方?”
下了毒却让人找不到疑点,庞月篱身后应该有一个很高明的大夫。再有,他听说庞理霄筋脉已痊愈,也佐证了此事。
楚云梨一脸坦荡荡:“就是何大夫配的啊。”
何大夫是新上山的两位大夫之一。
常山:“……”绝不可能是他。
见他沉默,楚云梨好奇问:“难道那个方子对症?那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再熬一碗送来。”
柳璨宇:“……”一碗药就让他痛成这般,再来一碗,怕是会让他直接升天。
疼痛让他格外难受,一个字都不想说,听到这话却再也忍不住,大吼道:“不!”
楚云梨一脸无奈:“那药是苦一点,可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实在是不懂事。”
柳璨宇怒瞪着她:“庞月篱,你别逼我!”
楚云梨讶然:“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这态度还不好?
柳璨宇是头痛难忍动弹不得,否则,早就提刀砍人了。
折腾了半天,所有大夫都确定他是头风复发。
那么,赵成就是无中生有,以下犯上了。
所有长老和弟子都看向了赵成,更有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弟子上前请罪:“属下听了三长老的话怀疑宫主,实在不该,一会儿就去刑堂领罚。”
有人带了头,其余人纷纷附和。
楚云梨大度地道:“你们也是担忧殿主,情有可原,这一回就算了,只是,赵成为一己私欲挑拨你们怀疑本宫主,不可饶恕。”
听到这话,赵成急了。
有赵瑜传出的话,他本以为这么多大夫前来,一定能找出庞月篱下毒之事的疑点,谁知道根本查不出。那边柳璨宇疼痛难忍,自身难保,根本救不了他。
他上前一礼:“宫主,我也是担忧殿主……”
“担忧就能带着这么多弟子前来逼我?”楚云梨声音冷肃:“万一今日殿主真的中了毒,本宫主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赵成现在才是说不清楚,他狠狠瞪着角落中的儿子,不是说柳璨宇喝了药疼痛难么?
结果,柳璨宇的疼痛根本就和那药没关系,只是旧疾复发。这倒霉孩子,有这么坑爹的么?
“你听风就是雨,对人对事毫无判断之力,竟然怀疑到本宫主头上。实在不配为长老,从今儿起,百霄宫再无三长老。质疑本宫主,罚鞭一百,自去刑堂领罚吧!”
一百鞭?
之前的五十就让他养了两个月,这一百鞭挨完,怕是直接就能要了他的命。
“三长老多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宫主从轻发落!”
“是啊,三长老也是太过担忧殿主才会以下犯上,情有可原,求宫主从轻发落。”
边上已经有弟子求情。
赵成跪了下去:“属下有罪,请宫主看在属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属下一回。”
忠心耿耿?
对着柳璨宇么?
“那就和上次一样,责五十鞭。”楚云梨一拂袖转身:“休要再多说!”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宫主这是生了怒气。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飞快行礼退走。
几位长老也看得出,宫主性情大变之后,容不得人质疑。都暗暗把此事记在了心里。
几位长老也退走后,楚云梨又让人好生把大夫送下山,后山崖上就只剩下了楚云梨和山洞中的三人。
柳璨宇痛得想要在地上打滚,刚才当着众弟子的面努力忍住了,眼见众人离开,他颤声道:“月篱,把解药给我。求你!”
求也不成。
过去的十几年里,庞月篱没少为她的头风之症发愁。他一发作,她整夜苦守的日子不少。
结果,这个混账竟然在睡觉,完了喊几句疼,庞月篱就会更加担忧,花费人力物力和精力给他到处寻药。
对着给他生下孩子一心一意信任他,把家业都甘愿交到他手中的女人,他怎么忍心的?
但凡还有一丝人性,都干不出来这么奇葩的事。
既然他喜欢头痛,那就痛着吧,就当是补上庞月篱以前的那些担忧。
看着他满脸痛苦,楚云梨一脸无奈:“你的头痛之症都十几年了,我上哪给你找药?”
她看了一眼常山:“七长老一直帮你调理,应该颇有心得,让他帮你治吧!”
说着话,她一甩袍袖,大踏步往外走:“传我的命令,从今日起,凡是后山崖的药材,方子给我看过之后,都可以送上来。”
也就杜绝了常山拿药干坏事的可能性。
柳璨宇伸手去拉她,却只拉了个空:“月篱……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