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事的小姑子 十七
胡家人挽留, 见他们执意要走,也没非要把人留下。
这都出了人命了, 和林家还有得扯呢。
前后不过一刻钟,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胡家人和楚云梨。
胡夫人知道她难缠,一边安抚,私底下却派人去接林家夫妻。
只要那对夫妻都不追究儿子的死因, 林阿妹身为妹妹, 再觉得哥哥冤枉,也只能忍着。再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给了足够的好处, 就没有买不了的东西。
楚云梨重新走回桌旁坐下。
半个时辰后, 林家夫妻被接了来, 看到地上死去的儿子, 杨氏哭着扑了上去,林父也伤心不已。
夫妻两正哭丧,胡夫人上前:“亲家母, 节哀顺变。事已至此,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 活着的人还是保重身体为要。”
杨氏之前就得知儿子患了绝症, 也知道他命不久矣。且已经私底下打算过儿子离开后, 自己该如何过日子。这会儿的哭,其实没那么伤心, 而且她看到了儿子身上的伤。
胡家特意接他们来, 该不是奔丧那么简单。眼看胡家母子只安慰, 并不提及伤势,杨氏哭嚎道:“简安, 你要走,为何不把娘一起带走?”
眼看胡家人不接茬,林父没耐心,直截了当:“我儿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胡盛玉上前一步:“说来话长,二位且擦干眼泪,容我细细说来。”
楚云梨此时接话:“可以长话短说。是哥哥发现自己治不好病症,绝望之下,跑来跟众宾客说,孩子不是他的血脉。还说胡敏玉之所以非要下嫁于他,也只是为了给孩子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对了,哥哥说他们成亲这么久,二人从未圆房。”
这些事情,林家夫妻心里早有猜测。
只不过胡家势大,他们都得看胡敏玉脸色过日子,便把这些事都忍下了。
如今儿子已死,孙子与他们无关。又有女儿在此,胡家不敢灭口。林父心思一动:“这是真的吗?”
这话问的是胡夫人。
胡夫人摆摆手:“当初女儿非要嫁入你们林家,我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当时一口回绝了的。可那丫头铁了心非君不嫁,我根本拦不住。也只能如了她的愿,但我没想到林简安对我女儿竟然这么多怨气,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就说这孩子不是他的血脉。这是想毁了我女儿,毁了这个孩子!
她一脸愤然:“既然你们林家不认,那我认了。这个孩子,与你们林家无关。”
胡盛玉急忙上前给母亲顺气:“娘,别生气!”他看向林父:“林简安方才发疯,还把襁褓丢了出去,他身子虚,用力之后自己没站稳摔倒在地,便成了这样。”
眼看林家夫妻不服,就要开口反驳。他率先道:“找你们来,就是想解决此事。林简安跟我妹妹之间两看两相厌。这是我们在结亲之初谁也没想到的事,这个孩子他不认,我们胡家也不勉强你们。今日你们就把人带回去葬了,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就当对方是陌生人吧。”
竟然想就这么把事了了。
林家夫妻听说儿子出了事,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许多,看到胡家几句话就要把他们打发走,哪里肯依?
林父恼怒不已:“无论你们对外怎么说的,以前我们也住在这府中,我儿子的病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若不是遇上你们家姑娘,我们林家如今还好好的。现在我儿因她丢了性命,你们这几句话就想打发我们,门都没有!”
杨氏哭得厉害,嚎道:“ 可怜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个讲理的地方?老天无眼啊!生了儿子却没有儿子养老送终,我们夫妻俩以后怎么办?”
林父拉着她就走:“我们去找知府大人给我们做主。”
“谁说没有?”胡盛玉闲闲道:“玉儿已经身怀有孕。”
闻言,杨氏一脸茫然。
林父一呆,随即大喜:“真的?”四处观望一圈:“她人呢?”
“在后院。”胡盛玉很满意他的反应:“你们随时可以把人接走,不过,接走之前,得在这张纸上摁上一个手印。”
此时的杨氏已经反应过来那个玉儿是谁,看到林父意动,扑上去把那张纸拿过撕了个粉碎:“我不答应!”
林父面上阴沉,一脸为难:“她不答应。”
“这样啊!”胡盛玉点点头:“既然你们不愿意把人接走,那玉儿就只能留在此作丫鬟,我们家里可留不得怀有孽种的的丫头。一会儿我就让人熬一碗药给她灌下去。”
他说得轻松。
林父满心慌乱,下意识道:“不可!”
他伸手拽了一把杨氏,把人拉到角落中,低声道:“女儿靠不住,我们只能靠儿子。把玉儿带回去,等到孩子落地,我就把她送走。以后这孩子由你亲自养大,你多费些心思。等到孩子长大,若是不孝顺,不用我们说,只街坊邻居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杨氏满心不是滋味。
用儿子的命换一个贱种的回来,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我不干!”
其实她心里已经愿意了,可是,儿子一条人命在此,若是用来换一个未来不知会不会孝顺她的孩子,她怎么想都觉得亏!
俗话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杨氏回过头,看向胡盛玉:“我不指望谁孝顺。这亲生的都靠不住,别人生的就更难说了。给我银子吧!”
胡盛玉要的就是他们松口,只要一松口,事情就好办了。
“给你们五十两。”
杨氏动了动唇:“三百两。”
胡盛玉斩钉截铁:“一百两!爱要不要!反正林简安娶了我妹妹又不好好善待,死了也活该。就算大人查起来,我也不怕。”
他说得底气十足,杨氏有些心慌:“好!”
林父急忙接话:“我要带上玉儿。”
胡盛玉早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闻言故作为难说了几句,最后还是妥协了。
至此,皆大欢喜。
楚云梨坐在椅子上,一直闲闲看着,看到胡家和邻家夫妻定下契书。
那份契书上,明明白白林简安娶妻之后又拈花惹草,以至于染上病。如今病逝,与胡家人无关。林添寿和其妻杨氏自认理亏,从今往后两家断亲,再不来往。
“爹,娘,我哥哥冤死,你们不帮他讨回公道?”
林父回头:“你不是不认我吗?白纸黑字写就了的,我们家的事你别管。”
杨氏有些心虚,色厉内荏:“他自己不知检点,怪得了谁?”
楚云梨摇摇头:“为了银子,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卖的?”
林父强调:“且不说我们家的事你不知内情。只我们已经断绝关系,家里的事大大小小就都与你无关!”
楚云梨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一步。”
她当真说走就走,出了胡家的院子,回了陈家。
陈子沨今日有事,傍晚才回来,回房后看到桌旁的她,好奇问:“今日如何?”
楚云梨毫不隐瞒地将白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陈子沨听着听着眉心皱得死紧,追问:“你哥哥可是他们俩从小疼到大的儿子。”
是啊!
可那又如何?
照样抵不过到手的银钱。
陈子沨走到水盆边净手,洗到一半,忽然道:“他们两家一同掩盖了林简安的死因,若是有人告发,会被入罪吧?”
“会啊。”楚云梨开始摆碗筷。
哪怕有下人,夫妻俩用膳她还是喜欢亲力亲为。
陈子沨疑惑地看她:“你怎么不告状?”
楚云梨随口答:“我还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先用膳,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事。”
*
春去秋来,关于林简安之死,已经很少有人说起。
不过,当日许多人都听说了林简安临死之前的话,关于胡敏玉儿子生父的身份,众人一直猜测纷纷。
胡敏玉在守了寡后,很少出门。
就在秋末,某一日陈子沨从外面回来,压低声音道:“那位公子到了。”
这大半年来,楚云梨一直没闲着,让陈家去京城的商队都说起胡林两家这桩事。
如今看来,该是有了效果。
侯府公子姓尹,排行老四,到了城里后,去了最大的客栈住下。
上一次他来悄摸摸的来,连走了都没人知道城里来过一位侯府公子。这一回却不同,一来就买了许多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楚云梨得到消息,立刻赶去了那间酒楼。
很巧却又顺理成章地在门口碰到了胡敏玉,此时的她身边跟着奶娘,奶娘还抱着一个孩子。
胡敏玉几乎是质问:“你怎会在此?”
楚云梨嗤笑一声:“你为何而来,我便是为何而来!”
胡敏玉:“……”
她不知道那人知道她有孩子后会是怎样的态度,便不好提前放出消息,万一他不认……胡家的脸面往哪摆?
“我来用膳。”
楚云梨颔首:“我也是。”语罢,抬步就往里走。
这般不客气,胡敏玉气得咬牙,跺跺脚往里走。心想想着等到认亲之后要如何给这个女人好看。
而三楼处,尹四公子正靠在栏杆上,边上一位妙龄女子伸手一指下面:“是她吗?”
尹四公子瞅了一眼,颔首道:“是!”
那姑娘面色铁青,气得咬牙切齿:“尹桥,你果然是好样的!”
尹桥无奈:“我说了是被她算计,这个孩子也是意料之外。并不是故意隐瞒你,你说让我带你来,我也带你来了,让我高调在城里转悠,我也转悠了。之前我就说过,把人引出来之后,随你处置。”
此话一出,女子铁青的面色缓和下来:“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