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灵魂的修补,对于汤姆来说,外貌的变化显然要更明显一些。
在法海日复一日的耐心诵经施法中,不过月余的时间,原本丑陋可怖的蛇婴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白嫩嫩,软绵绵的可爱小包子。
几乎覆盖满全身的鳞片完全褪去,粗糙暗淡的皮肤表面曝起了一层厚厚的硬皮,揭开后露出里面白皙柔嫩连个毛孔都看不见的光滑皮肤,原本光秃秃的头顶也飞快长出了头发,漆黑如墨,触手光滑柔顺,粗哑难听的蛇嗓也成了正常婴儿的清亮软糯。
如今的汤姆,若是不看那双依旧血红的双眼,任何人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漂亮婴儿。
他的身体也长大了一点,原本的瘦骨嶙峋由于法海不负责任的各种强迫灌饭而圆润了许多,若是偶尔抱到太阳下晒一晒,白皙的脸颊上还会出现一抹红晕,看起来气色很是不错。
只可惜他像个满腹牢骚的小老头儿一样,总皱着眉头,可惜了他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原本在嘴角一边一个,若是笑起来能让人的心都化成糖水,结果愣是谁也没见着过,只是有一次在心里正腹诽恢复身体以后怎么折磨法海想的高兴,一时忘形哈哈大笑了起来,被正好瞥过来的法海看了个正着,法海冷眼看他傻笑,只当他抽风,理也没理他,倒是浪费了这一场难得的“春|色”。
不过对汤姆来说,最大的收获大约是,经过一个来月的用心学习,多少能听懂些这里的语言了。
法海最常说的什么“吃饭”啦,“睡觉”啦,“闭嘴”啦(这个最常用),都听懂了,也会模仿着发音,只是法海毕竟不是爱说话的人,每日里就是念经念经念经,那奇奇怪怪长篇大论的催眠经文就是给汤姆一年时间他也学不会。
“哈啊——”
汤姆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困倦的揉揉眼睛,继续百无聊赖的盯着破木头房顶看。
净慈寺建成已久,虽有众僧精心修缮,可到底也不如新建成的寺庙那般光洁如新,汤姆头顶上方的木梁暗淡潮湿,他还在上面发现了一个白虫子从木头里面钻出来,一扭一扭胖的很,汤姆打了个哆嗦,移开了视线。
扭过头,顺着耳边低沉模糊不间断的诵经声看过去,法海盘坐在蒲团上,不急不缓的转着手中佛珠,双目紧闭,身上的法力如同泛起涟漪的波浪,一*的冲刷过日记本和汤姆的身体,若隐若现的灵魂丝线犹如缠毛线团般从一端卷向另一端,日记本上越来越少,汤姆身上就越来越多。灵魂一片暖融融的快感,汤姆又抗拒又渴望,其实难受的很,不过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他多少也习惯了些,不再进行毫无用处的抗议。
【哼,等我的身体再长大一些,一定要杀了你不可!】
汤姆第一百零一次的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凶恶的表情,可配上他如今肥嘟嘟的婴儿脸,细软浓黑的头发,长睫毛大眼睛,眼尾还因为方才的呵欠有一点湿润的红,看起来非但不可怕,还可爱纯真,萌的很。
念经声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法海眼帘微掀,目光从毫无所觉正挥舞着白嫩小拳头的汤姆身上扫过,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刚捡到这婴儿的时候,看着分明是穷凶极恶的孽畜,可如今怎么成了这样?难道因为天太黑他看错了?
如此可见,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同样的动作做出来,传递出来的信号也是有天大的差别。
疑惑只是一闪而过,法海静下心,继续念经。
汤姆那里可就没那么平静了,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在心中模拟完揍人的过程,他心满意足的收回手,高高兴兴的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正要咯咯笑出声,就突然悲催的发现,自己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塞进了嘴里。
脑子里是懵的,身体却津津有味的吮咬着嘴里的手指头,嘬完了一根再换下一根。
汤姆只觉得一道天雷劈到了自己身上,劈的他外焦里嫩,汗毛直竖。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意志力竟然输给了婴儿的本能!
法海再度停下了诵经,起身走到了汤姆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嘬手指嘬的异常起劲儿的汤姆,此时的小婴儿脸颊粉红(气的),双眼湿润(不小心杵到嗓子眼了),正用一种无比渴望(【快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的眼神望着他,法海一向不起波澜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些,他弯下腰,轻声问道:“饿了?”
汤姆直勾勾盯着他,继续嘬手指。
法海点头,“看来是饿了。”
汤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嘴里有东西说不出话让你把我的手指拽出来!
法海自以为得到了答案,就出去给汤姆端了碗米汤进来。
汤姆气鼓鼓的扭头,坚决远离碗边儿。
“不喝?”法海奇怪,“不是饿了?”
汤姆气愤的“哼”了一声。
法海放下米汤,再度回到汤姆身边,他静静的看了兀自生气的婴儿一会儿,突然毫无预兆的,一把就把汤姆的裤子给扒了!
条件反射狠狠咬到手指的汤姆:“……”qaq
“果然是尿了。”法海满意的点点头。
我尿床你有什么可满意的!你这个爱扒人裤子的变态没毛鼻涕虫!(#‵′)凸——这是汤姆的心声。
带孩子这种事果然难不倒贫僧,你看,这不就猜对了?╮(╯_╰)╭——这是法海的心声。
汤姆恼羞成怒,跟个僵尸似的在床上挺尸,不论法海怎么折腾他他都硬邦邦的没反应,闭着眼逃避现实。
不然,让他怎么面对自己不仅尿床了而且竟然还没发现的这个恐怖事实呢?
直到被换了新的裤子,干爽温暖的感觉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汤姆冷眼瞪了法海一眼,对他用内力烘热裤子再给他穿上的体贴行为视若无睹,并不领情。
法海给他穿好裤子,压根没有受到那道不友好目光的影响,淡定的从旁边拿了块大麻布,直接塞进了汤姆的嘴里。
汤姆:“……”
法海:“流口水了,擦一擦。”
汤姆:“……”流、流口水?伟大的黑魔王会流口水?!开什么玩笑!不对,这块麻布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这不是昨天给我擦屁股的那一块吗?!
你敢用擦屁股的布来给世界上最伟大的黑魔王擦口水?!
也许是汤姆的目光太强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法海竟然神奇的看懂了他的意思,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是那一块,不过已经洗干净了。”
是、是那一块?!
侥幸心理破碎,汤姆还来不及嘶吼抗议,就听法海继续道:“修道之人理应节俭朴素,准备两块布实在浪费,你每日就喝米汤,尿的也不脏,就凑合凑合吧。”
中间几个词没听懂,但也不妨碍聪明的黑魔王根据上下句的意思做出合理推测,这下可好,汤姆双眼一翻,直接给气晕了。
自诩已经很会带孩子的法海禅师看着背过气去的婴儿,疑惑的歪了歪头,然后继续用麻布给他擦口水,一边擦还一边低声赞道:
“看来那几位女施主说的婴孩嗜睡一事,果真属实,看看,刚才还很精神,这就睡过去了……”
汤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睡过去了!
汤姆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险些给气的魂归西天,又回神赶紧拉回来,心道我可不能死,要是被这该死的秃头鼻涕虫给气死了,那简直死也死的不瞑目!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就这样,在两人一个“带孩子”一个“受虐待”纠纠缠缠摩摩擦擦的过程中,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汤姆一岁了。
伟大的黑魔王,终于摆脱了开!裆!裤!要学走路了!
这是个多么喜大普奔的好消息,那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人,独自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陪伴了他半年的开裆裤默默的埋进去,填土立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酸的吃上哪怕十公斤糖也甜不回来。
远远看着的法海不禁竖起单手唱了声佛号,由衷感慨:贫僧当年难道真的看错了?这真是个念旧又长情的娃……
难道该继续让他穿开裆裤?可是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过他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法海决定,以后若汤姆愿意,就再给他做两条开裆裤吧!
那一头,一无所知的汤姆守着开裆裤的坟墓,抹着眼泪,嘴里却恶狠狠道:
“你已经死了,就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了!听到没有!要是再看见你,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千刀万剐,钻心剜骨……”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对一条裤子钻心剜骨。
说到过去那半年的生活,手拿麻布抹眼泪的黑魔王表示,往事不堪回首,把那段掐了吧!
于是过去各种细节俱不可考,唯一能确定的是,黑魔王对法海的杀心不仅没有一天天变少,反而就快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迫不及待的要长大,要恢复实力,要把这该死的敢“虐待”他的光头鼻涕虫用一千零一种方法各种杀死。
当然,在这些之前,他还得先老老实实的——学走路。
半年的时间,汤姆的饮食起居都由法海一手负责,教会走路这件事,自然也是由法海来。
这下汤姆可真是叫苦连天,法海什么都不缺,只有耐心,跟被猫叼走了似的,仿佛他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诵经论法之中,于是生活中,尤其是在汤姆身上,就明显缺少了这种可贵的品质。
法海把平日里练功用的木桩子并成两排,把汤姆夹在中间,一头堵上,放上汤姆,自己站在另外一头,云淡风轻的对汤姆道:“走过来,不然没饭吃。”
然后拿出佛珠,席地而坐,闭眼诵经。
汤姆:“……”
他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最后看看前边,嘴角狠狠的抽搐起来。
这五百米的距离是要闹哪样?!有刚让孩子学走路就走这么远的吗?有吗?!
再说你确定一个还没学会说话的孩子能听懂你的意思?!听都听不懂走个毛啊!
汤姆气的咬牙切齿,这该死的法海,就这么虐待他!他走过去非要杀了他不可!
心里第两万三千七百二十八次坚定了杀死法海的信念,汤姆却只能扶着木桩起身,老老实实的一点一点往法海那里蹭。
开玩笑,这秃头鼻涕虫可是冷血的很,而且说到做到,要是他走不过去,晚上可就真得饿肚子了!
可叹这法海虽然带了半年孩子,到底也没有成为合格“奶爹”的天赋,要不是这婴儿本质是前黑魔王,抗打抗摔耐饥耐饿,恐怕早被他折腾没了半条命。
就算这样,“结实”的黑魔王殿下也只走了一半就坚持不住了,腿一软,身体失去平衡,往前栽了过去,眼看着脸离地面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摔个鼻青脸肿,汤姆心里顿时火了,破罐子破摔的骂道:不吃饭就不吃饭,老子就是不走了,有本事你饿死我!
什么?黑魔王怎么骂脏话了?没错,在半年间各种能让人发疯的折磨下,汤姆早就抛弃了传统优雅的英国贵族风范,彻底接地气儿了。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身前一道结实的手臂横空伸出,身体一轻,被人抱起,再度翻转,就看到法海英俊的脸。
汤姆一愣,却见法海皱紧眉头,嫌弃道:“怎么连这点路也走不过来,晚饭减半。”
汤姆:我要杀了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