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扭过头不理他,自去柜子里帮他取了干净的亵衣,让他赶紧去沐浴洗漱,快些回来。
“时候不早了,明儿您还得一早就起来,还不多歇会儿。”安然把亵衣塞给了陆明修,就要过去铺床。
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被陆明修拉住了手腕。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低低的男声在夜里多了几分撩拨的意味。“夫人要不要一起?”
安然睁大了眼睛,面上闪过了一抹愕然。
旋即她脸上才褪下去的绯红又有染上的趋势,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听到外头传来翠屏的声音,说是热水准备好了。
“您还不快去!我已经沐浴过了。”安然往外赶他。
在陆明修回来前,她已经收拾妥当了。肌肤间还透着淡淡的玫瑰花露的香气,分外好闻,而披散下来的长发,也散发着馨香。陆明修分明已经嗅到了,却偏要跟她闹。
“亲一下就走。”陆侯爷站定,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打定主意要耍赖。
安然被他闹得有些无奈,本不想理他,却又怕他们在屋子里闹出的动静大了,被翠屏她们察觉出来,只好认命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就这样而已?”陆侯爷不满她的敷衍。
安然翻了个白眼,对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要坚决制止。
“侯爷,您去不去?”安然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如果您不赶紧过去,今晚您就自己睡吧,我去找念哥儿。”
这个威胁可太严重了,即便是陆侯爷也只能低头认输。
不过陆明修到底凑近她唇边又讨了个吻,才忍笑掀了帘子自取沐浴洗漱,安然则是红着脸,继续去铺床。翠屏和锦屏也进来服侍,端走了汤碗托盘等物,又送上了温水等物,便都退了出去。
很快陆侯爷便一身清爽的回来了。
安然已经先一步上了床,拉好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陆明修的脚步声,欲盖弥彰的来了句,“我睡着了。”
陆明修唇边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他没有出声,只是轻手轻脚的上床。吹了灯后,见安然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坏心的把手伸了过去。
“好凉!”安然低低的惊呼一声,无奈睁开了眼,把陆侯爷冰凉的手从自己脖子上移开,翻过身去对着他,嗔道:“念哥儿都不做这样的事,您今年贵庚?三岁还是两岁?”
“夫人不是睡着了?”陆明修低低的笑。
安然气呼呼的道:“我就算睡着了,您这么来一下,我也得醒了呀!”
原本她确实有点困意的,不过被陆明修给闹了,那点困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九娘,你不困的话,咱们说会儿话?”陆明修难得控制着自己没把她捞进怀中,而是侧过头看着她。
安然点了点头。
“你六姐的事,已经都解决了么?”陆明修犹豫了一下,问道。
“算是罢。”安然见他提到了六娘,想来是跟陈家的事情有关,便毫无保留的道:“她婆母丁氏的意思,是把许蕙腹中的孩子打掉,许蕙先不能动。毕竟她也算出身官宦人家,也不能随意喊打喊杀的。”
想到陆明修还不知道许蕙是谁,安然便又简单的说了陈家几个人的关系。简直是一团乱麻,先是夫妻离心,而后妻妾不和。安然记得前一世许蕙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今委身给了陈谦做妾,一定心有不甘。
而六娘出身南安侯府,又不像上一世的自己,只是个寒门女,自然能轻易的越过她这个嫡妻,做陈谦的平妻。故此许蕙也只能认栽,六娘闹了这么一场,许蕙自然是比不过六娘的。
既然陈谦能闹出这样的事来,说明对六娘是不是真如他传递的信笺上所写,还很是让人怀疑。
“不过这件事能暗中运作的余地也很大,端得看陈家想不想保这个孩子了。”安然轻轻吐了口气,并没有因为这一世许蕙的落魄就觉得多畅快。
许蕙腹中的孩子倒是无辜的,可冤孽也是大人做出来的。为了陈谦这个人渣,这一世竟还有两个女人牵扯了进去。
陆明修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猜她可能是因为陈谦而不快,便安抚的揽住了她的腰肢。
“那你六姐的态度怎么样?接受了?”陆明修本不想再提,可事关安然的娘家,即便他再不喜欢他们,为了安然,他也不能看着他们出事。
安然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她觉得陆明修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如今却一直在问六娘的事。她如实的道:“我觉得六姐是不太情愿的。她先是去找了三姐,就是想着这件事三姐能感同身受,给她支持吧!不过如今三姐有孕在身,也帮不上她多少。”
“母亲自然是懒得管这些,六姐在云阳郡主府上闹出来的那些事,足以让母亲对她心灰意冷。祖母肯定是要管的,这里头还有南安侯府的颜面在。可陈家过来道歉,把难处和最有诚意的解决办法都说了,祖母又能如何?”
说到这儿,安然长长的出了口气,语气中透出一抹嘲讽来。“祖母既是点头让六姐嫁了陈谦,说明她在意的也不过是侯府的颜面罢了。”
当初太夫人还不是为了侯府的地位,也不顾三娘的感受、她的意愿,就把她送到了毅郡王府?也就是为了让她跟李氏打擂台,好歹在毅郡王府得有出身南安侯府的姑娘站稳脚跟。
陆明修求娶她出乎了太夫人的意料。可是尽管她帮了三娘、回到侯府中安分守己当九姑娘,无论是嫁给方庭也好,被退婚也罢,她从来都没敢又怨言,可是太夫人还不相信她。安沐安汐,至今还在太夫人的掌控之中。
“我觉得六姐可能不太想跟陈谦继续过下去了。”安然道:“可娘家不支持她,她也没办法和离。”
家丑不可外扬,以六娘的性子,出了这样的事,断断不会没有任何筹划的就跑来找三娘帮忙。如果她真的有心跟陈谦继续过下去,肯定会筹划着怎么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件事,把陈家的丁氏和陈谦都抓住,让她在陈府更有话语权。
可是她没有。
从三娘府上语无伦次的诉苦开始,到了南安侯府也没有什么条理清楚的解决法子,真的全部听从了太夫人的话。
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总是想着跟她针锋相对的六娘。
“和离?”陆明修重复了这两个字,他若有所思的道:“和离的话,是要趁早。”
安然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被陆明修都听了进去。她愈发觉得今儿陆明修的话有弦外之音。
“九娘,是这样。”陆明修不打算瞒着安然,“这几日我收到的消息,陈谦真的可能跟瑞亲王旧部有瓜葛,若是有了确凿的证据,陈家就是乱党无疑。”
他的话音未落,安然顿时愣住了。
上一世明明陈家稳稳当当的做着皇商,直到她死那会儿,都是江南富甲一方的豪商。怎么突然跟乱党牵扯上关系的?
“你六姐嫁到了陈家,南安侯府跟陈家是姻亲,若是陈家出了事,恐怕南安侯府也得被牵扯上关系。”陆明修蹙起了眉,透出些担忧。“纵然是皇上相信,可众口铄金,到底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方才开始,陆明修就一直在问六娘的事。
要让南安侯府跟陈家脱开关系,也只能是六娘跟陈谦和离。还是要在陈家的事闹出来之前,就要已经和离。
既然两人的关系已经闹僵了,若是和离也正常。
“当然这件事还没确定。”陆明修见安然眼中满是不安,忙安慰她道:“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安然知道陆明修素来都是个稳妥的,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能开口询问提醒,十有八-九这件事没跑了。
“改日咱们回去一趟,我要跟岳父谈一谈,你也跟祖母、岳母提一提。”陆明修道:“总会有法子的,你别太担心。”
安然胡乱点了点头。
她心里清楚,陆明修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全都是为了她。虽然罪不及出嫁女,可是安然的娘家跟乱党有关系,到底对安然也不好。
“陈家跟乱党有关,你暂且先别跟任何人透露,只说是六姐想要和离,你且试探一番。”陆明修嘱咐道:“如今事情还没定论,不能露出风声去。”
“我知道了。”安然心中顿时有些乱。
见到安然眉宇间不安的神色,陆明修有些后悔告诉了她这些。可事情是迟早都要解决的,有些事还需要安然去办。
“侯爷,谢谢您!”正在陆明修纠结着要怎么哄安然的时候,安然抬起头,望着陆明修笑了一下。“我没事儿,有您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帐子外隐隐透出的光,落在她的眸中,仿佛点点细碎的星辉。
她唇边柔柔的笑容,仿佛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春风,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九娘。”陆明修应了一声。
自己怀中的小妻子,虽然年纪尚小,却从不是个软弱之人,她自有自己的刚强在。
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尽量帮她把风雨遮挡在外头,而如果真的有风雨进来,他们也会携手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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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兴从接到许蕙的信后,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探她一回。
想到曾经两家交好,蕙娘的父亲曾经对自己家里也有过帮助。如今他在苦寒之地不说,若是知道蕙娘在京中受苦,心里头也一定不好受吧!还有蕙娘的母亲,如今身子不好,被陈家的人看管起来,也不知道如何了。
陈家少主的正妻可是南安侯府的姑娘,想来蕙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作为平远侯的亲兵,才更不敢妄动。
故此从校场回来后,郑鹏几个正在说话,而他心里藏着事,便没上前去。
“这几日在陈家轮流带人过去,暗中监视。”郑鹏道:“特别是陈谦、陈理的行动,一定要有人跟着。”
听他突然提到陈家,郑兴这才留了神。
等到人都散开了,郑兴才到了郑鹏跟前询问。“四哥,是哪个陈家?”
会是他想的哪个陈家吗?
“夫人的六姐嫁过去的那个陈家。”郑鹏还不知道他跟许蕙的事,且郑鹏也不知道许蕙就在陈府,并没有多想。“到时候你跟着我就是了。”
还要顺着陈谦这条线找到乱党的痕迹,故此郑鹏柯林等人也要亲自上阵。
“四哥,出什么事了吗?”郑兴虽说知道他本不该多说,可还是忍不住想问。“怎么突然监视起陈家来了?”
郑鹏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在追查乱党的事,陈家可能与乱党有关。你不可对外声张,只安心跟着我做事。若是能顺蔓摸瓜的追查到乱党的消息,自然是大功一件,侯爷有赏。”
听了他的话,郑兴面上顿时露出愕然的神色来。
陈家跟乱党有关?
当时许蕙送出的信件里,就曾提过陈家有问题,说她知道一个大秘密。难不成就是这件事?
“四哥,我有件事要禀告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