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过渡(1/1)

第二天清晨,许衡在王航怀里醒来。

海上昼夜温差很大,她整夜衣不蔽体,却直到此时方才感觉有些寒意——只因身旁有个大暖炉。

王航依然睡着,双目微阖,表情十分安然。

她仰头看他,长睫如翼,洒下一片阴影,侧脸线条清晰,喉结随着呼吸轻轻蠕动。

像个孩子。

那双大掌还护在她腰肢上,扣得死紧,令两人之间再无距离。这样的亲密,令许衡感觉安心。

看的时间久了,脖子有些酸痛,再加上辛苦一夜的“操劳”,她终于还是换了个姿势,更深地将自己埋进男人怀里。

“醒了?”他的声音响在头顶,暗哑低沉,有股起床时特殊的慵懒气。

许衡再次抬头,发现对方还闭着眼睛,跟刚才一模一样,心想,脸黑的人果然比较适合装睡。

王航没等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绷紧身体,四肢舒展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不自觉的哼哼唧唧。

“天快亮了。”许衡提醒,应该趁早回去隔壁。

“不想回去。”他翻个身,将人压住,磨磨蹭蹭地心怀不轨。

许衡好气又好笑:“还来?牲口啊?”

王航被推下沙发,揉着眼睛站起来,叹息道:“每次都像做贼的。”

许衡俯身找鞋,没搭理他,却听那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孜孜不倦地问道:“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

但凡男人执拗起来,简直就像头牛。

两人昨晚借着情绪,有来有往地放肆一场,原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谁曾想,醒来后竟然还未翻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许衡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赤着脚,用手抬起女孩的下巴,居高临下道:“说。”

星辰般的眼眸中,清亮一片,容不得任何糊弄。

许衡舔舔嘴唇,说了四个字:“淡水河谷。”

王航挑眉,显然来了兴致:“姓赵的还没死心?”

“淡水河谷在马尼拉有办公室,我只负责初步沟通。”

王航问:“沟通什么?把船东协会给卖了?”

许衡就事论事:“40万吨船要进港,肯定会和船东协会打官司。大洋集团作为会长单位不表态,我们找对家谈合作很正常。”

“我也去跟公司沟通一下?”

许衡一掌拍掉他的手,埋怨道:“说了不跟你讲,偏要问,问了又来这种话,烦人!”

“瞧瞧,还急了。”王航揉她的发顶,像在安慰小动物,“随口说说而已。”

许衡抬起头,目光中有不可动摇的坚定:“别插手、别问,工作上的事情我自由安排。”

王航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放心。”

许衡瞪起眼睛:“记得保密!”

他不屑的冷哼,懒得做出回应,直接推门离开了房间。

“长舟号”的装卸工作已经进行到尾声,港口里有很多小筏子靠过来做生意。这里的人热情好客,但普遍缺乏安全意识。大船周围水流复杂、机械繁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发生事故。许衡见他们一个个把筏子直接靠上“长舟号”的船体,高声叫卖自己的货物,忍不住为这些人捏了把汗。

大厨用绳子将买好的鱼从船舷边吊起来,笑话她杞人忧天:“他们就靠这个吃饭,练过身手的。”

看着海上那些皮肤黝黑、笑容灿烂的面庞,许衡依然揪紧眉头。

大厨见她不相信,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一个苹果,在手上抛接两下,远远扔进了海里。

还没等许衡反应过来,小筏子上的商贩们像饺子下锅似的,纷纷纵身进海去捡苹果。

最后是一位背着孩子的妇女得了手,出水时竟然还朝大厨点头致意,当场便将那苹果咬了一口。

“这里的人水性好,脑子不会转弯,也没有储蓄观念,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大厨招着手,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许衡心里有些堵:她昨天下船后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沿路虽然有贫民窟也有富人区,但观感并不直接。

如今这些挤在“长舟号”下做生意的小贩,恐怕就是菲律宾的底层之一——或许还不是赤贫,毕竟他们都有船,还能够谋生——这个国家自然条件优越,却存在着亚洲最大的贫富差距,人在畸形的社会发展模式面前,总会天然地感觉不适。

大厨见许衡表情纠结,以为她还不放心,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许律师,再给你看看他们的绝活……”

许衡拦住对方,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海面上翘首期盼的小贩们见此情景,竟爆发出一阵扼腕叹息之声。

没多久,“长舟号”的汽笛再次作响,提醒周围的船舶自己即将起航。围在船舷外的那些小筏子纷纷驶离,就像他们聚起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许衡抬头看向驾驶室,一身白色制服的王航正在观察航道。那望远镜的物镜缓缓转向,扫过甲板时竟停了下来。

她原本心思沉重,这会儿又担心对方的小动作被人发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只见那人唇角模糊地荡起一抹笑意,终于还是转开了镜头。

菲律宾和印尼一样,也是曾经的亚洲四虎之一,如今的社会问题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许衡想起离开印尼的晚上,王航那番简单粗暴的弱肉强食理论,渐渐明白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从吕宋岛西岸出发,“长舟号”选择的航线靠近海岸边。这座几近完美的火山岛上有丰富的热带植被,还有连绵起伏的山峦,从海上看过去非常养眼。

偶尔出现的白沙滩边会有成排别墅,掩映在绿树丛中如同世外桃源般恬静。

刚才那个跳海捡苹果的妇女背上的小孩,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住进这样的房子里,许衡略微悲观地意识到。

可这样的现实,又应该由谁负责呢?站在甲板上凭海临风,她感觉很无力。

泰国的第一个目的港是曼谷。

与之前去其他国家的单纯兴奋不同,这次到港前,船上的气氛简直就像在过年:筹钱的,换衣服的,理发剃须的……

从菲律宾跨越南中国海,直抵泰国湾的最北方,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船员们忙着拾掇自己,整理物品,年轻人甚至在预支薪金。

消费刺激生产,大家就连干活都显得有劲儿多了。

只可惜晚上回到舱室里,船员们依然舍不得休息,纷纷聚在一起。讨论上岸了去哪里玩、买些什么东西,有时候甚至能聊半宿。

苦了王航,等所有人睡着才能偷偷摸过来,自是郁卒难当。

受到舆论影响,许衡也对曼谷的繁华充满向往:大皇宫、安帕瓦、四面佛,拜近年来的数部热映电影所赐,这里已然成为中国人最熟悉的东南亚城市。

某人着急熄灯就寝,见她还忙着策划行程,忍不住泼冷水道:“泰国好看的全是人妖,你感兴趣?”

许衡还在翻阅旅行手册,瞧都懒得瞧他一眼:“谁说我要去看人妖?”

“难道你想去看性表演?”王航翻个身,俯撑在床上,抬头看向她,“学习一下也好……”

许衡一个爆栗扣过去:“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能是文化、传统、建筑,那些美好的事物吗?”

男人动作敏捷的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点点亲吻,撒娇似的妥协道:“当然可以,上岸之后,你想多美好都行。今天先睡觉,嗯?”

许衡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他把话说成这样,只能关灯。

黑暗中,王航又在毛手毛脚,蠢蠢欲动的炙热早已抬头。她向床边躲了躲,却没有躲过偷袭,只好边笑边把对方往外推:“不睡觉了?”

“睡,过会儿就睡。”男人嘴上说着,身下继续攻城略地。

“你白天不是在驾驶室督航吗?累不累啊?”许衡裹紧被子,试图坚壁清野,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航扯住被角,力道大得认真:“这边用的是英版海图,换算个单位就好。”

“那我看宋巍和三副都紧张兮兮的,为什么?”做顾而言他,许衡打了个滚,再次将被角压在身下,整个人都变成粽子。

王航依然没有放弃努力,手掌探进她的腰窝,继续往外拉:“泰国湾的渔民喜欢用芦苇草给渔网做标记,看起来就像驶入了浅水区,他们总担心船会搁浅。”

许衡怕痒,腾挪跌宕地躲避那大手,却还是难免遭到偷袭,只好咯咯笑着求饶道:“别乱动,求你了,别乱动。”

王航占到便宜,愈发肆无忌惮,长手长脚地像只章鱼似的扒过来,简直避无可避。

与他的越挫越勇形成鲜明对比,许衡越折腾越没力气,有感而发地叹息:“咱们俩不算夜夜笙歌了吧,打卡上班的频率是绰绰有余,你怎么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呢?”

黑暗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得意:“你这是变相夸我身体好?”

“臭美。”感觉到被单已经被扯走,睡裙也被撩起来,许衡彻底放弃了抵抗:“速战速决,明天还要上岸呢。”

王航非常虚伪地应付道:“我尽量吧。”

肌肤贴近、呼吸相融,黑暗的舱室里,再次响起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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