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一个纤细的身影偷偷溜出了将军府,她没有注意到,一向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今晚的守卫好像特别松懈。
还有另一个身影,飞檐走壁,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将军府。像是对这里的地形不十分熟悉,摸索着找到了廉如意的院子,这才停了下来。
廉如意这夜睡的十分安稳,本该一觉到天亮的她,却在半夜莫名其妙的醒了。
揉了揉眼睛,想要再去会周公,却听到自己内室的窗户,轻轻被人敲响。
云溪和寒梅守在外间,声音很轻,并未惊动她们。
廉如意抽出枕头下放着的短剑,轻盈的靠近窗户。
到了窗边,又响起三声更轻的敲击声。
她伸手推开窗,另一只手一扬,短剑就架在窗外人的脖子上。
“是我。”慕容御明亮的眼睛,映着明亮的月光,熠熠生辉。
“四皇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廉如意并未收起短剑,防备的看着他。
“这里太暗,你随我出来!”慕容御轻声说道。
廉如意紧紧的盯着他,并未行动。
“你出来呀,快来,我若有恶意,还敲窗户干嘛,直接闯进去不是更好?”慕容御解释道。
廉如意这才收起短剑,脚尖点地,纤巧的身影,从窗口一跃而出。
两人站在廉如意闺房的屋顶上,四目相对,气氛怪异。
夏日衣衫单薄,慕容御撩起广袖,露出一截手臂,“你看,这便是那红斑,我未骗你吧?”
廉如意低头看向他的手臂,借着月光,果然看见他的手臂之上,有片片红斑,每个红斑有红豆般大小,确无凸起,看他的样子,也诚如他所说,没有瘙痒或疼痛之状。
“你大半夜的溜进将军府,就是为了让我看看这红斑?”廉如意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
慕容御却肯定的点点头,“你不看看药效,怎能放心?”
廉如意一阵无语,“好,那我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再给我一颗,也好让这红斑褪去。”慕容御笑着伸出手。
“你没有了么?”廉如意狐疑的看着他。
慕容御摇头,“只剩下六颗都在你那里了。”
廉如意闻言笑得灿烂,“那便这样吧。”
慕容御一愣。
“你服下药丸已有两天多,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褪去了吧?”廉如意笑着说,“既如此,又何必再浪费药丸?”
这一刻,她的笑容映着月亮柔软的光辉,竟是那样明媚,那样美。
慕容御一瞬间,甚至听到了夏花在夜间偷偷绽放的声音,惊心动魄的让他忘了呼吸。
廉如意挥了挥手手,“药效不错,我很满意,四皇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身姿轻盈的跳下屋檐,从窗户跃入房间。
慕容御还未待反应,窗户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慕容御嘴角扬起了一个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微笑,只有他自己清楚,红斑刚出现的那天,他就想要来找她了,让她看看药效,让她放心,多好的理由啊。可是太子哥那里有事,他一直脱不开身,眼看着药效就要过了,他终于挤出时间来找她。
虽然只有匆匆一面,但得见她如此美颜,也是值了。
眷恋的望着那道倩影离开的方向,慕容御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从第一次看到她在受惊的马车上毫不惊慌,从容镇定的和那车夫搏杀时,他的心就被她吸引了。
也许看到她在岳老夫人的寿宴上,舞一段蹁跹的双手剑时,他的心已经沉沦了。
他还自欺欺人的说,是因为大哥的原因才会注意她,如今看来,即便没有大哥,他的心,也已经早就被她夺去了吧?
“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
天不亮,廉葭葭的院子里就传出这么一个消息来。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居然半夜突然不见了。这个消息,很快就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将军府众人。
“怎么回事?”廉将军脸上犹自带着困意,众人都聚在前院的正厅里。
马姨娘伺候在廉将军身边。
薛姨娘看了她一眼,就立即低下头去,生怕社掩不住眸中的怒意。
“明兰,三小姐呢?”廉将军看向低着头的薛姨娘。
薛姨娘一愣,支支吾吾道:“婢妾……不知。”
“你不知道?我不是叫你看好她么?大皇子来接人之前,不让她乱跑么?你把人看哪儿去了?”廉将军的口气很是不好,原本廉葭葭就让他气不顺,在加上这大半夜的被吵醒还带着些起床气,口气愈加生硬冰冷。
“老爷莫气,如今找到三小姐才是正当紧的,这大半夜的,三小姐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呢?”马姨娘一边给廉将军拍着背,一边温言细语的劝解道。
廉将军冷哼一声,看着薛姨娘,“你说,她是自己出去的,还是被人拐带了?”
薛姨娘心头也正窝着火,这丫头,小时候还很乖巧听话,越大却越不服管教,自己也是懒得理她,要是安分些也好,却整日的上蹿下跳,惹得老爷不痛快。今日左相大人已经来了府上,定是岳老夫人答应她的事着手来办了,眼看她离正妻之位越来越近,怎的这丫头在这关键的时候给她惹事。
“说话呀?”廉将军带着怒气看着薛姨娘。
薛姨娘将心一横,噗通跪了下来,“老爷息怒,婢妾现在也不知道三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都是婢妾管理后院不善才有的披露,请老爷责罚婢妾。”
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柔弱委屈,又甘愿受罚的样子。
廉欣娉站在一边,挑了挑眉看着廉如意,心说:这就是你去找廉葭葭的用意?效果看来还不错嘛。
“爹爹,三姐姐突然不见了,丫鬟也是刚刚才发现,她身边之人尚不能发觉,薛姨娘又未和三姐姐同住一处,怎能悉知?即便平日里由疏于管教之过,但三姐姐已不再年幼,终究错不在薛姨娘,请爹爹宽恕姨娘,找回三姐姐在说。”廉世远突然开口,为薛姨娘求情。
廉将军惊讶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马姨娘。
马姨娘微笑着低头,“二少爷说的是啊,老爷不要急着降罚明兰姐,还是等找到三小姐在说吧。”
廉如意微微回头,看了眼站的笔直一脸正义的廉世远,心中不禁佩服起马姨娘的手段来。
她分明看到马姨娘刚刚偷偷朝廉世远使了个眼色,廉世远便开口求情。一边显得廉世远重情重义,一边又显得她管教有方。特别是在薛姨娘自己的女儿没有管教好的时候,再由马姨娘的儿子求情,两厢对比之下,更显马姨娘之秀外慧中。
还能明摆的卖薛姨娘一个好。
廉如意暗自点头,马姨娘真是不错的盟友。
“回禀将军,”一屋子的人正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觑着廉将军的脸色时,外面的侍卫进来道,“三小姐回来了。”
“带她进来!”廉将军的声音带着暴风雨欲来前的凝重。
廉葭葭被“请”进了正厅。
“爹爹。”她跪了下来,眼神怨毒的瞪了眼廉如意。
廉如意却似没看见一般,将脸转向一侧。
廉将军冷哼一声,廉葭葭赶紧低下头。她就知道是廉如意暗算她,出府出的那么顺利,进府,却四处有人把守,她刚想翻墙进来,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不过,她想见到的人已经见到了,想说的话也已经说了,廉如意再怎么暗算她也不能影响她了。
“三更半夜你不好好睡觉,去哪里了?”廉将军忍着怒气,问道。
“回爹爹,女儿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忽而有高人入梦,指点女儿迷津,女儿梦中惊醒,去追那高人了。”廉葭葭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廉将军怒极反笑,“好好,追高人去了?那你还回我这小小的将军府作甚?追着你那高人想去哪去哪儿吧!”
“爹爹莫要不信,高人说,我们廉家有凤来仪,必要一门显赫。爹爹且看着吧,不久之后,我们廉家必将更上一层楼的!”廉葭葭低着头,没看见廉将军越来越黑的脸色。
她没看见,薛姨娘却不是瞎子,再由着她这么说下去,就要把她给连累死了!莫说嫡夫人做不了,将军一怒之下,她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个问题呢!
“三小姐慎言!”薛姨娘声音尖利,尾音都带着颤。
“姨娘?”廉葭葭正说得高兴,冷不丁的被打断,耳朵还被薛姨娘那尖锐的嗓音刮的有点疼,于是十分不满的抬头看着薛姨娘。
“好好,薛氏,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好女儿?!凭她也配说什么有凤来仪?她脑子里整天都在妄想什么?这话倘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会怎样说我廉家?我廉千山一片赤胆忠心只向当今圣上。我没有你那宏图伟愿,也不想更上一层楼!”廉将军气的手指头都在发颤,“薛氏,我看你是精力有限,执掌后院就将管教儿女之任给松懈了!从今天开始,你便专心管教三小姐吧,其他事物,一并交给芸娘处理。”
“老爷……”薛氏恍若遭遇了晴天霹雳,瞪大了眼睛看着廉将军,“老爷,婢妾已经知道错了,可是老爷……婢妾……婢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