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姗姗拿着苏国公的通行令出了天牢,在家休息的苏黎再一次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当人们再一次看见那抹白色身影的时候,眼中就冒出了一丝的同情。
本来还对苏黎有一丝的疑惑的人也打消了念头,这不明摆着是那贺兰家的嫡女嫁祸给苏国公的嘛。
人家知道盗窃印章不可脱罪,再加上自己的夫家也被人举报抄了家,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便拿着盗来的通行令牌逃了。
当真是最毒女人心,娶她回家的柳家人也忒可怜了。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胆敢进了假酒卖给他们,这还好是掺了水的,如果掺了慢、性、毒、药什么的,那不是害别人一家吗?
所以皇帝赐柳家一家满门抄斩,没一个不是叫好的。
至于贺兰姗姗的娘家贺兰府,在一大早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跪在了金銮殿的大门前,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据说是让皇帝下旨,想亲自将贺兰姗姗捉拿归案,也同时表明,贺兰姗姗所做的一切,都跟他们贺兰府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贺兰家的人被自己的亲孙女儿坑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着实令人觉得心寒。
更将那贺兰姗姗骂的一文不值。
这骂声传的较远,即便连那偏僻的客栈都能隐约听见几句。
屋子里,沉霄静默的坐在对面,语菲跪在地上,如贤妻良母一般的叶翾坐在贺兰音的旁边,正仔细的给她剥葡萄皮。
贺兰音眼角微微一跳,望了叶翾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望过来,同沉霄一起沉默着。
自打将那贺兰姗姗打晕带出去之后,那沉霄就蹲在她住着的房间的窗户下方,眼巴巴的瞅着她。
她眼尖的瞧见树上笑的灿烂的叶翾,一脸尴尬站在树底下的莫羽,以及那一排排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眼角抽的就更厉害了。
贺兰音面前的小碟子里摆满了剥好了皮的葡萄,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看起来颇有食欲。
而这葡萄历来难得一见,甚至只有朝贡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叠,而这叶翾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一串,又大又新鲜,估计已经不是钱能衡量的了。
沉霄的眼角也微微的抽了一下,语菲垂着脑袋跪在地上,倒是没有瞧见表情。
默了半晌,在叶翾时不时飘来的威胁的眼神中,沉霄终于开口了:“昨夜,我是想替你将林将军父子救出来,或者是杀了贺兰府的人。如今看来,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贺兰音掀起嘴皮淡笑:“你向来爱管闲事,屡教不改,等我忙完这里的事,再亲自收拾你一顿就可以了。”
沉霄嘴角轻轻一抽,忍不住轻咳一声道:“我打算离开北辰了。”
贺兰音不意外:“去哪儿。”
沉霄:“横山。”
贺兰音挑高了眉头,视线落到垂着脑袋的语菲身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亲自下的手,你即便挖尽黑森林里的药材,也断然不可能研出一粒能治好她伤的药。”
语菲身子微微一颤,沉霄垂了眼睑,轻声道:“这次我打算去半山腰,是死是活,全凭运气了。”
“想不开?”贺兰音抬起手,一边的叶翾立即贴心的递过来一杯茶,贺兰音爪子微微一顿,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笑的温柔体贴还讨好,她登时就没了脾气,抓过那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慢走不送。”
“常年笼罩在横山的瘴气三十年才会消散一次,”沉霄蹙紧眉头,“你当真要放弃这样的机会?”
贺兰音点头:“我要的东西,横山给不了。”
她又诡异的笑了:“不过你要的东西,是绰绰有余的了,只怕你没有这个命去拿。”
沉霄点了点头,站起身,跪在地上的语菲也跟着站起身,她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的白纱布,垂着脑袋,手臂在止不住的颤抖。
贺兰音要么不下手,要下手必是冲着对方要害而去,她废了语菲的手臂,若无神医亲自来治,怕是谁都救不了她。
沉霄知晓,心中虽气闷,却也拿贺兰音没有办法。
若说以往的贺兰音是一个下山来历练的小狼崽,那么现在的贺兰音,无疑是一头罕见的凶母狼。
惹怒她,除了得到一个被咬断脖子送了命的结局之外,可以说任何人也别想从她这里讨到一丁点的好处。
再者。
沉霄的目光落向坐在贺兰音旁边的绝色男子身上,心下叹息一声。
对着贺兰音拱手道:“此次一别,或许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他看了一眼语菲,似对她亦是在对她道:“所有恩怨皆已成过往,你我之间,”
他顿了顿,道:“亦再无任何情分。”
沉霄话落,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手掌猛的拢紧,那酒杯便在他的手中化成了细纱,从他的指缝里缓缓的飘散在空中。
语菲终于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盯着沉霄的手,眼底浮起淡淡的水雾,狠狠的闭上双眼垂下头,唇抿的死紧。
她知道,沉霄与贺兰音之间也是有过命的交情,过去的很多时候,他都会跟她坐在房顶上,一边对着月亮,一边喝酒说着他与贺兰音之间在黑森木生死逃亡的时刻。
那是在他平淡无波的生命中唯一添上精彩浓墨的一段时光,仅仅是想起,便令人觉得热血沸腾,难以遗忘。
语菲知晓,这是作为朋友亦或是对手的惺惺相惜,是那种十几年二十几年不见面,只要对方有难,便绝对会出现的交情。
可如今宫主为了她,竟然与贺兰音断了这样的联系,只为从万剑山庄手中护住她姐弟二人,他不想立在中间为难,便毅然选择了一方。
贺兰音神色没什么波动,倒是一杯酒,一饮而尽,与他一样将酒杯捏成细沙,扬手一挥,沉声道:“自此以后,万剑山庄与你鬼族再无任何关联。”
沉霄面色微微一变,猛的看向她。
贺兰音却是不再看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沉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毫无留恋的转身,带着语菲跨出门外,他衣袖轻轻一挥,那有些年久的木门便缓缓合上,至此,门里门外,再也瞧不见彼此的身影。
贺兰音到底是没忍住,看了一眼那紧紧闭着的木门,还未叹息,身边便有人挨了过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何时知晓人家是鬼族宫主?”
叶翾的身子早已妥当,可他身上依旧有那股子好闻的药香味,满满的充斥在鼻腔里,令人神色一松。
她闭上双眼,“当年那鬼族受令对我下了杀令,但他们却一次都没有杀过我,那时候我便存了疑心。后来裴皓哲祸水东引,沉霄尽数拦下,我琢磨了一下,普通之下,能让那群自命不凡的人忌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老势力,以及最为隐蔽的诛门和鬼族了。
那群老怪物你又不是不知道,比起那群年轻人更高傲,他们若要杀人,必定亲自动手,而诛门的本事我是见过的,而沉霄他并不知晓我与诛门的过节,所以也没防范,自然我就猜到他是鬼族的宫主了。”
叶翾抱着她的手臂僵了一下,忽然有些小心翼翼道:“那,那当年我出边城的事情,你也是知晓的吧?”
贺兰音阴森森的笑了。
叶翾忽然觉得身子一颤,立即举起一只手,正色道:“我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事情瞒着阿音,若有,便叫我不得好死。”
贺兰音有些无语的抬起头,朝他翻了个白眼:“随意起誓,就不怕天打雷劈?”
叶翾笑:“我又不是天师伯伯,雷还劈不到我的头上,我也不会给它机会劈的。”
“说起天师伯伯,”贺兰音拧着眉头,摸了摸下巴,“那时候他拿着那个鎏金玉简便说可以找到圣人,可圣书在我体内,他即便寻到了,也没什么用啊。”
“他一向有主见,”叶翾搂紧她,“之所以不出现,许是时机未到,若是需要你的时候,不用你说,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
想起往常傅晟睿的跳脱性子,以及从玉姨嘴里听到的光荣事迹,贺兰音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对了,”贺兰音望着他,“你堵了沉霄多久?”
“一个晚上而已,”叶翾盯着她红润润,翘着的唇,没忍住,偷了个香,心满意足道:“本想去将舅舅和表哥接出来,怕你不喜,便没去,我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自然也要防着那姓沉的去破坏,他虽气极,也无可奈何。”
还有一点就是,他忽然清楚深刻的感受到了当干爹知道那凤倾与干娘在黑森林里有过命交情时候是有多郁闷,是真恨不得让时光倒流,亲自将那沉霄一个巴掌拍到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心下郁闷,抱着贺兰音就更紧了几分,那人刚走,他便不给她想沉霄的机会,紧接着问道:“明日便是处斩的日子,我们什么时候将舅舅同表哥救出来?”
“不急,”贺兰音唇角微勾,“舅舅和表哥他们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自然是要备些薄礼给他们的。”
叶翾叹气:“阿音,只有一日了。”
贺兰音:“即便只有一个时辰,那也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如此不顾后果,行为一如一个赌徒的模样实在不像她的性子,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女人又狠又可靠,可他的心里,却是疼的紧。
叶翾伸手分开她额前的碎发:“那贺兰一氏在先帝之时就扎根于京城之中,新帝虽对他委以重任,但却继承了先帝的权术,知晓用这一类的人来平衡朝中权利,想要一日之内连根拔起,怕是不易。”
他顿了顿,无比暧昧的贴近她道:“当然,阿音如果需要我的话,那肯定是可以拔出来,而且拔的干干净净,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叶十三,”贺兰音翻了个白眼,“你可以滚回去了。”
“媳妇在此,我又怎能弃之不顾?”叶翾瞪着双眼,“为了你,我连那只小狐狸都没有带过来,可见我心之所切,阿音又如何能狠心叫我离开?”
贺兰音眉锋一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几眼,正色道:“古青弯那小子也没有跟过来吗?”
“他怕是去找未染了,”叶翾眨巴了一下眼睛,“说起来君未染那丫头都消失两天了,你就不担心?”
贺兰音这才猛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立即坐直了身子,额头上也滋出一层汗来,捏着额角道:“说起来夜莺好象也没有见到她,你知道这丫头在哪?”
“也许吧,”叶翾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幽深,凑了过来:“阿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贺兰音不解:“何事?不过你即知道未染在哪儿,为何不将她带回来?”
叶翾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为难的撑住额头,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不过夜沧冥也不是吃素的,他若要扣人,还真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贺兰音脸色大变,倏地一下站起身,满脸震惊:“夜沧冥也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