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倒有一个办法。”
她话落,屋子里的目光都朝她望了过来,这三年以来,她的战马上战绩可不是摆设,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内,她就是胜利的代表。
是以,那目光皆是闪亮亮的,充满希望的,可唯有坐在上首的乌达格多,眉头皱的更紧了,目光深沉,好似要将她的内心都看穿一般。
贺兰音眨巴了一下眼睛,苦笑一声,人与人之间太过于熟悉就是不好,有的时候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紧了紧精神,望着站在屋子里的众人道:“北辰军我不熟悉,但我熟悉北辰琰,皇家生性多疑,他既注重这次的收割之战,主军之人必定不止林宇昕一人。”
虎将眼睛亮了亮:“二公主的意思是会有多个主将?咱们可以派人去挑拨?”
贺兰音摇头,“我猜最多是两个主将,互相看不惯对方是肯定的,但他们不傻,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时候,是不会上挑拨的当的。”
众人登时有些失望,贺兰音看了他们一眼,伸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虽说现在不会受挑拨,但利益之下,那可就不一定了。”
“林宇昕是个战将,他选择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对方耍手段,但我们也可以恰巧利用这一点。”
“大战之时,率军出兵的必定是他,世人皆知,代表哈亚的草原之兵是我与皇兄二人,只要林宇昕看见我们两个,便一定会放下以防,全力以赴。”
“所以,我会将我们的兵分成三部分,精兵骑兵射手皆由我和皇兄率领出征,二狗,你蛮力大,到时候带着一千悍兵首当其冲,不要手下留情,拼着杀一个赚一个的心态去与林宇昕搏命。”
孙二狗眼睛红了红,身子一颤,站的笔直:“二公主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贺兰音点头,手指又往下滑了一点,“林宇昕骨子高傲不会怕你,势必会同你一样全力以赴,你切记,只要瞧见林宇昕过来了,就找机会让他趁胜追击,但他这个人不傻,你要想办法引他杀你。”
孙二狗有些不明白的挠了挠头,“那,二公主,我到底是杀他,还是不杀他啊?”
“自然是不杀,”贺兰音看着他轻笑,“你也杀不了他,不过戏耍他一下还是可以的。这个时候,皇兄,如果二狗被林宇昕追杀,你且带着兵不着痕迹的开始后退。”
“到时候另一位被皇帝派来的主将见胜利在望,必定不会放过这一次的机会,势必带着主心骨追你们,一旦发生,你们立即后退,不得耽搁。”
乌达格多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那是一条暗河的河床,内沟较深,又因长年累月风吹日晒,河沿早就已经变成了坚不可推的小高山,乍一看去,一如长峡之地。
他眸子亮了亮,登时望向了贺兰音。
那女子面容姣好,一身月白铠甲,头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黛眉微蹙,随着一条条的布兵讲解,她浑身逐渐的散发出一种不容他人忽视的光芒。
乌达格多眸子微偏,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天亮之前,虎将,到时你与叶蓁蓁带领三千精骑,从这后方小道抄到他们的军营,将我们的军旗插到他们的营方,再烧了他们的粮草,这一招我用过,林宇昕很了解我,所以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比他的速度更快。”
她看向叶蓁蓁,“未染不在这里,你对营帐布阵极为擅长,粮草之地,就靠你来找了。”
叶蓁蓁点头。
贺兰音看向夜莺:“夜莺就跟在皇兄的身边,待林宇昕调头,你立即杀了那跟过来的主将,一旦没有主心骨,剩下来的兵不足为惧。界时就是皇兄不能手软的时候了。”
她话落,屋子里的人登时就欣喜起来,这样一来的话,即便他们没有一举得胜,也能狠狠的让北辰军褪一层皮下来!
众人瞧贺兰音望向乌达格多,登时一个个的,都很兴奋的望向了坐在上首的冷面男子。
然而那坐在上首的男子抿着唇,脸上并未露出一丝的欣喜,反而因为贺兰音的话,眸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忽然开口:“敌方有二十多万大军,即便是那两个主将领兵前来,也断然不会超过十五万,剩下的五万守在营内,阿音哪儿来的信心拔了他们的后营?”
乌达格多的话落,众人脸上的笑意登时就僵在了脸上,被乌达格多这当头一棒,他们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对啊,二公主的计谋听着是不错,可人家也不是傻子,粮草之地如此重要,仅两千精兵又怎么可能一把火给烧了?
不待众人疑惑出声,乌达格多低沉的嗓音继续响起,隐约的,还带着一丝的怒气:“两军打仗,非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人中招,你可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他话落,众人又是一惊,随后心里又小声嘀咕了起来,行军打仗的,二公主有什么打算不是很正常么?
虎将比他人要稍微聪慧些,立即就想到贺兰音可能有什么法子让林宇昕领着兵出征,不过既然二公主都说林宇昕这个人精明了,烧个粮草似乎也没费他们多少兵?
而且,怎么太子殿下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就连叶蓁蓁都沉下了脸,望了过来。
乌达格多身上的戾气很重,屋子里一众下属皆屏住了呼吸,贺兰音哂笑一声,叹了一口气道:“今夜么,我将带近两百人探入北辰军营。”
众人大惊,乌达格多猛的拍了桌子:“胡闹!”
夜莺脸上神色变幻不明,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家的小庄主,手捏的很紧,嘴里的话差点就不受控制的冲出来。
小庄主可是万剑山庄的主子,凭什么要替这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做出这般牺牲?而且还是以两百余人闯入二十多万大军的地方,这不是在送死吗?
她不认同,乌达格多也不认同,他站起身,几个阔步走到她的面前,脸色沉的要滴下墨来,冷声道:“本殿不管你在想什么,最好都收起来,我们草原一氏虽粮少兵弱,却个顶个的都是汗子!”
孙二狗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生气,但听着他这般血性的话,也是很激动的应是,虽然他觉得二公主的法子更好些,但没办法,谁让乌达格多才是他们以后要效忠的主子呢!
“然后呢?”贺兰音仰头望着乌达格多,好似没有听见周围人血性的呐喊声,“被林宇昕带领的禁卫军一举歼灭,让他们夺了草原,让我们想要保护的人一辈子都流离失所,活在恐惧当中吗?”
“二狗,”她转头望着脸上僵着笑的粗犷汉子,“乌达兰不久前与我说过,你瞧上一家猎户家的女儿,礼未办,却让那姑娘怀上你的孩子了吧?”
孙二狗立即闹了个大脸红,眼神有些闪躲,并不明白乌达兰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他们两个人明明就是在山上完成的神圣之事,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
贺兰音唇角勾了勾,“你若死了,没有名分的姑娘可是要浸猪笼的。”
孙二狗脸色一沉,贺兰音看向面色更不好的乌达格多:“本就兵少,若无斗志,想赢,又谈何容易?皇兄,你知道的,只有我才能混进林军。”
林宇昕是她表哥,她也曾经跟林将军府的人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林宇昕的布阵可谓熟之又熟,有的时候说到兴致上的时候,林宇昕还曾经跟她讲解如何破了他的兵阵。
当然,这一切都不可能告诉乌达格多,她做的,就是告诉他们如何去制胜,而拿到制胜的筹码,才是她要做的事情。
而这一次林宇昕带来的兵是北辰琰的禁卫军,她要杀的人从来就跟林将军府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她不心痛,林宇昕更不会心痛。
待大伤元气,那个主将也死了之后,乌达格多便会一鼓作气,将这被占据了长达两个多月的地盘给收回来。
界时,哈亚一族独大,整个草原都是乌达格多说了算,北辰琰就是再想派兵,也得掂量掂量。
静默良久,乌达格多哑声道:“你为何一定要去军营?”
贺兰音默了会儿,道:“兵家常言,粮草乃重中之中,守卫必定森严,北辰军一旦知晓我们的计谋之后,一定会想到我们要断他们的后路,所以真正危险的,不如说是叶蓁蓁他们。而趁他们都集中到粮草营之后,我会将他们的药、火库炸了,界时,他们领回来的兵不死也要残一半。而粮草所放之地必定有所退路,也利于蓁蓁他们全身而退。”
乌达格多瞳孔微缩,“所以你今天晚上,是摸进他们的药、火库?”
“没错,”贺兰音轻咳一声,顶着一众目光的压力,继续道:“北辰好歹光辉过一段时间,对于火药方面已有一定的造诣,虽未研究出多厉害的武器,但炸了它们,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众人都不说话了,也都明白乌达格多为什么那么生气,如果按照她说的去炸了药、火库,那么二公主要如何逃脱?
藏武力的地方跟藏粮草的地方不同,粮草作为重中之重,前后必定有所退路,而武器的地方作为后方资源,一定是藏在最深处。
“没有时间了,”贺兰音忽然道,“丑时已过,如果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了。皇兄,北辰琰拱手送兵的机会难得一遇,错过了,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
错过了,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
乌达格多狠狠的闭上了双眼。
偏生那小女子的声音似乎能蛊惑人心一般,幽幽道:“况且我的本事皇兄还不知道么,若你们真的担心我,就多杀几个北辰军,好叫我逃的顺利。”
“阿音!”
“没时间了,”贺兰音退后一步,望向旁边一脸沉色的夜莺,“夜莺与我身形差不多,对我也是极为熟悉,一时之间瞒过林宇昕不是问题,成败皆在此一举。”
虎将顿了顿,“二公主。”
贺兰音登时有些怒了:“若再婆婆妈妈,你们便皆脱了白裤投降吧!”
众人:......
不待他们再哆嗦,贺兰音朝叶蓁蓁望了一眼,叶蓁蓁点头,随后贺兰音便拉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夜莺去了帐内,夜莺穿上她的战甲,而她则是换上一身夜行衣。
她又令孙二狗将一众精兵都集中到一个营地,三招之内定胜负,再由她挑挑捡捡,两百余身手灵活且话不多的男子便被她选了出来。
尤为好笑的,是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叶蓁蓁带来的,草原兵倒是没有几个,她一时之间不知是感叹叶翾驭兵之术强悍还是感叹他们草原尚在萌芽柔弱之期了。
与乌达格多再商议确定了一会儿,贺兰音便领着两百多人趁着夜色,向着北辰军营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