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下之后,桂宝和黑衣侍卫便要退出去。
陆清欢一见二人要走,忙出声叫住他们,“等一下!”她转头对裴远、贺兰玄逸征询道:“让他们与我们一同吃年饭,你们有意见吗?”
虽然陆清欢的观念里,没有尊卑,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却不同。
裴远不置可否的挑眉,扫了一眼黑衣侍卫:“阿甲,你坐下吧。”
原来那个黑衣侍卫叫阿甲,陆清欢一直以为他叫无名氏呢!
见裴远没有反对,贺兰也点头表示没关系,陆清欢便把桂宝也喊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一桌五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诞起来。
阿甲一言不发,桂宝因为怯弱也不敢说话,贺兰本就话少,于是整张桌子便只剩下陆清欢一人活跃气氛,偏生刚才还十分善解人意的裴远,此时装作局外人,亦是不搭理。
陆清欢只觉得大写的尴尬二字,在她头顶飘了过去。
她扁了扁嘴,垂头丧气的盯着面前的八宝鸭,化郁闷为食量,便要开动,却见一双筷子夹了一大块最嫩的鸭脯肉,放到她碗中。
她诧异的抬头,却看见裴远满脸柔和笑意,一双凤眼中绽满璀璨的亮光,温声道:“吃吧。”
陆清欢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等到她再看裴远的时候,他却已经转过脸,与贺兰说起话来。
“舒铭,不如小饮一杯?”
裴远并不常喝酒,贺兰亦是,但是今日不同平时,他们身份悬殊,地位不同,唯一能比较的,恐怕也只有这酒了!
贺兰点头,将自己酿制的绿梅春拿了两坛出来,各自斟了一碗,随后执起碗,满怀深意的看着裴远,道:“这一碗,敬你。”
他话说的简洁,裴远和陆清欢却听懂了背后的含义。他敬裴远,不光是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也感谢他没有和其他人那样瞧不起他。
这一碗,他一口干了,没有丝毫犹豫。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陆清欢隐约觉得,这样的贺兰才是真实的贺兰玄逸,脱去了沉默寡言、冷淡薄情的外衣,剩下的是一个有热血有豪气的男人!
也许多年以前的那个贺兰玄逸,也曾意气风发,满腔热血吧!只可惜世事变化,以及尘世消磨,让他不得不变成这样。
裴远点头,亦端起碗,一碗而尽。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不过一会儿工夫,两坛酒见了底,可是他们面前的菜,却是动都未动。
陆清欢瞧着这气氛,实在诡谲的让她有些吃不消,便站起身,拿了干净的筷子,给每人碗里都夹了满满的菜,“快吃快吃,今日若是不将这些菜吃完,就不许你们走了!”
她想要拿出女汉子的豪气,奈何陆清欢的嗓音清脆,所以这句话从她嘴中说出来,满满的娇嗔意味。
裴远好笑的看了一眼陆清欢,放下手中的酒碗,十分顺从的吃起了陆清欢给他夹的菜。
一口一口,虽然吃的慢,且偶尔遇到不爱吃的菜会稍稍皱眉,但还是吃的一干二净。
这顿年饭,便在诡异而又看似和谐的气氛下吃完了。陆清欢瞧着天色不早了,于是带着桂宝起身告辞。
裴远没有走,他让阿甲送陆清欢回府,自己留了下来。
有裴远留下陪贺兰,陆清欢心里也算放心一些,很爽利的带着桂宝回了陆府。
她却还不知道,此时陆府都快翻天了。
之前她不曾知会陆谨严和林氏,就带着桂宝出了门,但是当她们两个一离开陆府大门,立刻就有小厮报给了林氏知道。
林氏不喜欢陆清欢,一点儿都不喜欢。
虽然表面上她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继母,但是私心里,她恨不得陆清欢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却是与崔氏有关。
陆谨严早在娶崔氏在之前,曾经追求过林氏,只是林氏的父亲不看好陆谨严,觉得他并非陆氏长房,无法继承陆氏的产业,且本身的才华也不算出众。
所以陆谨严就这样被林家拒绝了。
虽然林氏的父亲不看好陆谨严,但是林氏还是爱上了他,这也是为何在崔氏死后没多久,林氏就顶着压力进了陆府。
可正因为如此,林氏进陆府,几乎没有人看好她。
多少人都说她曾经嫌贫爱富,陆谨严没有功名的时候不嫁,却要等到他有了功名做了官再嫁。
又有多少人说她,不过是拣了崔氏的便宜,因为有崔氏,才有陆谨严的今天。
林氏对崔氏的恨,从她嫁给陆谨严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可惜崔氏死的早,她的恨意无处可发也就罢了,可是陆清欢的存在,就好像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她曾经的失败。
她又怎能不恨?
陆清欢回到陆府的时候,府中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的似乎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清欢察觉到了,却也只是觉得有些怪,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回了清欢阁,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清欢阁,静悄悄的,偶有白雪扑簌着从树上落地的声响,却愈发显得院中太过安静。
“桂宝,桂娘她们怎么不在?”
桂宝摇头,平常要是陆清欢回来,阿娘都是第一个迎出来的,怎么今日不见人影?就连院中洒扫的那两个婢子也不见了,难道是因为前院的人手不够,将她们都抽调去帮忙了吗?
主仆二人正纳闷,陆谨严和林氏领着一群粗使女婢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陆清欢忍不住皱眉,瞧架势,似乎来者不善。
林氏眼角微红,手中的帕子略微湿润,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怒。而陆谨严则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等到走近了,也不言语,伸手便打了陆清欢一巴掌。
他的动作十分突然,等到陆清欢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谨严的手已经呼啸着凌厉的劲风,靠近她的脸颊。
虽然她慌忙躲避,却还是被陆谨严的手指刮到,顿时如雪脂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红肿凸起的指痕。
陆清欢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怒瞪着陆谨严:“你这个疯子,凭什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