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和招娣从河塘回来,怀里抱了不少刚刚采回来的荷叶和荷叶芽“招娣姐,咱们这几天吃了不少肉了,家里的肉就先留留吧。”吉祥这些天的油水足些,肚子里不像之前那样总是空落落的想要吃好吃的,看着手里的荷叶,盘算着做什么菜的时候,随口跟招娣说道。
“你咋想着要把肉留起来了呢?”招娣惊讶的看着吉祥,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吉祥听了招娣的话一愣,看着她那么惊讶,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大大的眼睛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招娣看着吉祥微张着小嘴有些迷糊的样子,忽然扑哧一笑“我们家吉祥小馋猫,怎么就忽然想要把肉留起来了?不是有人恨不得把所有肉一顿都吃掉吗?”招娣调侃的语气还有瞬间变化的表情,让吉祥明白了,自己这个姐姐是调笑自己呢,吉祥顿时鼓起腮帮子,幽怨的看了招娣一眼,却不知道是自己幽怨的表情不到位还是怎的,惹得招娣笑得更厉害了,吉祥被招娣的笑声感染,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出声来,因为二姑回了婆家而产生的一点点郁郁的心情,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是怕这阵子吃肉吃多了,习惯了的话,等肉都吃没了再吃菜的日子就难熬了,不如这两天先停停,过两天还能在吃顿肉,然后再没有油水,还能好适应一些。”吉祥笑了半晌之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随之想起来,自己成天想的事情都好幼稚啊,羞死人了。
“行,要是我说的算,咱们就留两天,反正二姑的婆婆买的是大肉,不如咱们把它炼出油来,油滋啦就能放好久呢。”招娣看着吉祥温柔的笑道,想办法满足吉祥的愿望。吉祥这个***,很是跟她贴心,刚刚力壮哥划着艚子经过,若是平时,两个人远远的对望一会儿就已经很难得了,今天却是可以在船上说话,还一起划船,都是多亏了吉祥呢,否则只有他们两个在,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招娣想到力壮哥,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自己已经来了癸水了,再过不久就能说亲了,刚才力壮哥说了,要去自己家说亲呢,招娣想到这,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了,忙把手里抱着的荷叶提了提,用大片的荷叶遮着脸,方才觉得好了些。
回到家,吉祥和招娣先把剩下的一块大肉炼成了油,炼出来的油滋啦和油一起放在大碗里,用盖帘子盖住,又把荷叶的嫩芽焯了水加了些盐醋做成了拌菜。再用荷叶熬了一锅粥,配上苞米面的饽饽,这就是一顿晚饭了,虽然没有肉,但是家里人最近油水足,也没太在意这些个,吃的满嘴生香,十分尽兴。
第二天早上,是个不错的天气,吉祥和其他几个女孩子跟着吉祥奶奶一起开酱缸了,开酱缸就是说大酱已经发酵成熟,可以吃了的意思。因为几个女孩子打的酱并不算多,各家人口却很多,所以就算是同时开了酱缸,只要保存得当,这些大酱都能顺利的吃完,也就没有什么浪费的事情。
对于开酱缸,吉祥的心中是十分期待的,自己当初为了做好酱,用小石磨细细的磨了好久的大酱块子,为此还翻出来了吉祥奶奶的一段往事,虽然后来被别的事情给岔过去了,吉祥没能知道是啥事,不过为了做大酱,吉祥每天早起捣酱缸的功夫可是一点都没少用,平日里的汗水如今结成了果实,吉祥自然是特别期待也特别想知道,自己的果实是甜还是酸。
开酱缸是按照酱缸摆放的顺序来的,吉祥几个小姐妹的心情,就像是买彩票等开奖时候一样,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心,希望自己的大酱做出来的是好的,生怕做苦了做烂了什么的。
最先开的是吉祥奶奶自己的大酱,吉祥奶奶做的酱是特别大的一缸,都到了吉祥胸口那么高,而且有吉祥两个那么粗,吉祥奶奶细致的揭开酱缸上头盖着的盖帘,又掀开上面的白布,把酱杵子从里面拿出来,酱杵子刚一拿出来,吉祥就闻到一股咸鲜的味道,浓郁的带着大酱特有的味道,吉祥看着那大酱的颜色跟家里常吃的大酱颜色一样的,再看了看奶奶脸上满意的神色,吉祥知道,奶奶的这缸大酱做的不错。
紧接着是招娣和戴娣的酱,她俩往年应该是做过的,吉祥奶奶开了酱缸以后,看了酱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又指点了两句,就轮到了吉祥。
吉祥看着奶奶小心翼翼的揭开自己酱缸上的白布,又用酱杵子舀出一些大酱来观看成色,心中有些打鼓,不知道自己的酱怎么样。只见吉祥奶奶舀出来的酱呈现漂亮的棕红色,比下酱块子时候的颜色深了不少,不再是那种刺眼的丑丑的红,看起来和奶奶的酱颜色差不多,心中微微安定了些,又见着奶奶用手指头轻轻沾了一点酱放在嘴里尝尝,吉祥认真的观察她的表情,生怕说自己这缸酱已经坏了,好在,吉祥奶奶给出的评价还算中听,下回少放些盐就行。听了奶奶的评价,吉祥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欣喜的看着自己的酱缸,其实也就是个小坛子,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开心极了,接下来吉祥奶奶跟春芽他们说了什么吉祥没听到,总归是这次女娃子们做的大酱都还能吃,没有糟蹋粮食。
也许是吉祥二姑的事情,给了吉祥奶奶刺激,也许是旁的原因,吉祥二姑回去的第三天,吉祥奶奶在吃过晚饭的时候,让大家都留下来,清了清嗓子,吉祥奶奶郑重的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家的孩子们,白天下地,晚上吃完饭以后,都要跟着老三上半个时辰的课,学学写字也行,学学算数也行,总之要学点东西,咱们刘家出去的孩子,不能是睁眼瞎。”吉祥奶奶威严的宣布了以后,平日里和三叔学东西的大福他们高兴的直蹦高,原来家里活多,学习什么的只能是抽空为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些个忘些个,基本上两个月下来也没剩下啥,要是每天能有一个时辰专门来学,记住的肯定多很多。
吉祥也是开心的,自己识字的事情,是个秘密,就算是让三叔教了,有了名头,但是在农村来讲,识字的女娃子终究还是少,自己的表现太过明显,但要是整个刘家的女娃子都来识字,自己可不就不会被发现了?
有开心的,自然也有不开心的,比如秋朵,秋朵嘟着嘴嘟囔着什么,吉祥离得远听不清,其实猜也能猜得到,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原来只有他们自己小家学习比较方便,只是不乐意学,如今被强制了,不愿意学习的自然不能偷懒了,所以不开心,再一种就是自己的优势被奶奶的命令强行平衡了,不甘心所以才不开心。
“静一静,静一静,我话还没说完呢。”吉祥奶奶看着底下因为自己的话引起的波澜,大声说道“你们各家都有女娃子,以后和婆婆的相处之道,现在都要教起来了,还有,疼闺女的也不能娇惯,性子强的磨一磨,性子软的也不能随便让人拿捏,屋里的活计,地里的活计,一样都不能落下了,省得被婆家刁难,听到了没有?”吉祥奶奶这话一说出来,吉祥就知道,这是为二姑的事情痛心,痛定思痛想办法不让孙女们受罪呢,吉祥看着已经生了白发的奶奶,这个不到五十岁的老太太,虽然嘴厉害些,却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家里的孩子们考虑着,兄弟姐妹们学了写字算数,见识开阔了,以后说话做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啊。
说做就做,当天晚上,吉祥的三叔就在院子里头拉开了架势,这年头是没有黑板粉笔的,写字也都是用毛笔,当然以吉祥家现有的水平,笔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好在院子里地方大,夏天日头也长,三叔就在院子里头平整出一块地来,上面撒了些河里的沙子,用树棍在地上写字教给孩子们认识,当然,最开始教的和现代的教育的人口手什么的不同,先教的是各人的名字。
“这个是刘字,就是咱们的姓氏,你们看这一笔一划的……”吉祥三叔在沙盘上写了个大大的“刘”字,还是个繁体的,吉祥能认识这字,让她写的话,却是万万写不出来的,受了简化字影像这么多年,在繁体字面前,吉祥就是半个文盲,光会读不会写啊。
写完了姓氏,三叔又写了个福字,因为老2家的孩子们从大福到五福,一个姓氏加一个福字,就够他们写的了“你们今天先认会了这两个字,可好啊?”吉祥三叔用手中的木棍指着地上的字“认会了以后,按照我的字,用棍子也写写,写熟了咱们明天继续教。”看着子侄们认真的写字的样子,吉祥的三叔忽然有种满足感,自己读了两三年书,huā了不少钱,却还是只能回家种田,这在他的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的,遗憾的是自己读的书没有用武之地,如今能教自家的孩子认字写字,好歹算是有所依归,心中自然有了满足感。
吉祥站在院子里,对着三叔写出来的大字认真的描着,一笔一划写的十分用心,夕阳的余晖照在院子里,远处望见的人,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