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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有些人天生便是富贵之命,自小便众星捧月;有的人却自幼贫贱。

有的人一生平平淡淡,有的人命途坎坷,惹人叹息。

无疑,妙僧无花在别人眼中便是那种神坛之上的惊采绝艳之人。众人皆言妙僧无花品性高洁,是得道高僧。

可是无花听到这话恐怕是要嗤笑的了。无论是他的身世还是他的命途,都不可能和‘高洁’二字划上等号。

但是他会伪装,此刻,他便坐在自己师傅的面前,含笑将茶杯端了过去——他的师傅,最是喜欢他煮的茶。

前两天,他还与丐帮帮主南宫灵还有他的挚友楚留香一同喝酒。此时,南宫灵已然身陨,而楚留香,却急匆匆地跑到了少林寺,气息不稳地看着他将茶杯递给少林寺的天峰大师,随即大声喊道————

“这茶不能喝!”

楚留香鲜少有焦急的时候,此刻却仪态尽失地大喊出声,天峰大师闻言抬眸,并没有看向无花,也没有看向楚留香,反而只是微微摇头:“这茶为何不能喝?”

“因为……”

楚留香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难不成说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其实是个狼子野心的阴谋家?这茶里放了天一神水,他要害死你?

他的心没有冷硬到让一个老人受到如此巨大的打击。

“你终究还是知道了。”无花听到这话却敛了笑容看向天峰大师,他的声音仍旧温柔无比,甚至让听的人都沉浸在他温柔的语调中,只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却不见得有多好听:“所以说,你当真是不怕死么?还是你觉得,自己杀了天枫十四郎心中有愧,所以想要赎罪?”

真相已经大白。

原来妙僧无花,真实的身份多年前是东渡中原的东瀛武士天枫十四郎的儿子。

无花的弟弟是丐帮帮主南宫灵,他们的母亲却是大漠里让人畏如蛇蝎的石观音。

当年石观音是黄山派的一个普通的女子。黄山派被华山灭门,石观音远渡重洋来到东瀛,与天枫十四郎结为连理,生出了无花与南宫灵二人。后来学了神功的石观音抛夫弃子,来到中原杀掉了华山七剑,为自己的亲人报了仇。之后却没有回到东瀛,反而留在了中原成为人人皆怕的魔女。而天枫十四郎却因寻找妻子带着一双小儿来到中原大地,四处挑战强者,在与丐帮前帮主任慈对决后又找寻少林寺的天峰大师决斗,终因重伤不治而身亡。临死前,将两个儿子一人托付给任慈,一人交给了天峰大师。

任慈与天峰大师都是大善之人,自然同意。但石观音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来到中原后,却立即与两人取得了联系,并且开始布局打算吞并中原武林。

谁也不知道死去之人的想法,天枫十四郎到底是真真正正的武士抑或是有阴谋,全部没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天枫十四郎为何到处挑战强者,也没有人知道为何偏偏他将一双小儿交给两位武林泰斗是何用意。

也许当初只是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的归宿罢了,可是天枫十四郎的妻子与大儿子却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心中的那份野望,他们,都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即使这条路会被人唾弃。

无花向着天峰大师缓缓施了一礼,随即才同楚留香向门外走去。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对于养育了他十多年的天峰大师,他自然是有不浅的感情的,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可能这个时候去后悔。

“没想到,果然是你。”已经是入了夜,往日看起来明亮的月光今天却带着几分凄清之感。楚留香望着对面那位面若好女的少年僧人,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我终究是为了我们的友情,而不想去怀疑你……”

“我们的友情,已经不如眼中的沙砾一样多了。”无花浅笑,声音仍旧一如既往地温润。

“那些人……是你杀的吧。”楚留香抿了抿干涩的唇:“还有天一神水,和那个为你而死的女孩子……”

那个为了无花而盗取天一神水的女子,怀了无花的孩子,却在盗取天一神水这件事情败露后,选择了自我了断。神水宫是禁止男子进入,但在世人眼中,都未将出了家的和尚看做是男人。

“香帅不是都猜出来了么?”无花嘴角轻扯:“至于那个姑娘嘛……一个从未接触过男人的女孩子,总是禁不得引诱的,她自觉死得很甘心,你又何苦为她可惜。”

他总擅长于用着温柔的语调,说出残忍的话来。

楚留香心中并不好受,因为他视无花为自己的挚友,此刻却要刀剑相向。

“香帅是想要杀贫僧么?”

“自然不。”楚留香眼神一凛:“我会将你送到能够制裁你的人手中。”

楚留香到底是太过于尊重生命,他虽然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手上却没沾染哪怕一个人的血。

当真是传奇。

“呵。”无花轻笑:“多说无益。”

一言不合,便要开打。无花是个骄傲的人,纵使是坏事做尽,他也宁可让楚留香杀了他,也不想别人肮脏的手碰他一根手指头!

这是属于无花的骄傲,没有人能够亵渎。

起风了。

楚留香的心仍旧很不舒服,可是他的手没有抖,他不能露出丝毫异状。

做错了事情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是无花,也不例外。

“楚兄。”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黑衣的少年却不疾不徐地从远处缓步而来,在夜晚波光粼粼的湖水与那皎洁的月光映衬之下,居然如同谪仙一般。

“随云?”楚留香讶异出声:“你为何在这里?”

出来的时机也太巧了些,由不得他不怀疑。

“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么?”无花沉吟。

“在下只是为了无花大师而来。”景渊冲着无花的方向微微颔首:“想必,无花大师既然为天枫十四郎之子,自然也应该会东瀛的忍术与刀术吧。”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无他,在下……”景渊缓缓抽出一把通体黑色的日本刀,声音带着些许感叹的意味:“只想见识一下罢了。”

他知道,就算他与无花对战,结局绝对是无悬念,作为一个已经变态了的老妖怪,他表示虐无花完全无压力。但是他好久没有与别人对砍过了,更别说是用镜花水月和别人对砍————毕竟无争山庄少庄主拿出一把日本刀不是一般的违和。

景渊并不是不能将镜花水月化形,但无论如何,还是镜花水月本来的形态他用着更顺手。虽然他后来学了剑术,将镜花水月化为长剑也并无不可,可是剑乃君子,实在是不适合他拿来用。

这次听闻无花是天枫十四郎之子,便巴巴地赶过来了,将自身实力封印到如同普通人一般,只用普通刀术比拼,应该……可以和无花打一场的吧。

他实在是怕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难不成,香帅也是需要帮手的么?”无花冷笑————毕竟已经撕破了脸皮,也无所谓形象不形象的了,纵使他知道楚留香不可能做出找帮手这种事,可他仍旧想讽刺一下这个无论如何都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人。

“只是我自己的意愿而已。”景渊随手将墨色的长袍脱下扔到不远处的树枝上,只留□上的劲装。披散在后面的长发被发带束起,倒是显出了几分肃杀之气:“但求一战。”

尼玛他是真的手痒啊!

“那贫僧就不客气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让楚留香蓦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摸着鼻子走到一边。

景渊听到耳边传来的破空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细微的笑容————所谓伊贺谷的迎风一刀斩,倒是很有趣的样子。

月,已经渐渐被乌云遮住了,视野,立刻暗了下来,不过对于景渊,倒是没什么不同。

***

结局很简单。

凭着景渊曾经磨练出来的变态刀术,即使有着失明的debuff,倒也是完虐无花,毕竟一个是在八十区练出来后又磨练了上百年的,另一个只是学了不到二十年而已。

时间的差距,太大了。

“我输了。”狼狈地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无花紧紧盯着对面那个看似一滴汗都没有出的少年,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没想到原少庄主居然会东瀛的刀术。”

而且带有如此浓厚的杀气与戾气,那把刀,也是好刀。

“只是得一异人传授罢了。”景渊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丝,随意点了点头:“我很尽兴,你二位继续。”

楚留香很想囧了个囧。

“呵……”无花闻言却轻柔地笑了声,艰难地靠着树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楚留香,道:“恐怕无论如何,香帅都要将我交给他人了吧。”

楚留香面色复杂。

“可是我决不允许!”无花的眸子越来越亮,声音也越来越激昂:“我就算是输了,命运也该由自己掌控!既然原少庄主与你都无心杀我,那我宁可死在自己手中也绝对不会让那些人侮辱我!”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脸色也变得极其不对劲。就在楚留香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的时候,无花倒了下来,面色铁青。

他居然选择了自我了断!

不知何时,却下起了雨,冲刷着地上的尸体,倒是让楚留香握紧了拳。

呵,原来无花这就是死了啊……真是,命运弄人。

“你这是……何苦。”

只是忍忍罢了,楚留香却仍旧当无花是朋友的,到时一定会救无花出来,这样不好么?

“他死了啊。”刚刚穿上了外袍的景渊转过身来:“香帅也不必挂怀,你知道无花大师该是多么骄傲一个人。”

“也是啊……”楚留香叹息。

他又失去了一个挚友。

“倒是随云,没想到你居然……”会东瀛的刀法么?

“有人教,便学了。”景渊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在下最近颇为烦躁,今天更是手、痒、得、不、行!所以找个人发泄一下,就这么简单。”

至于无花只是假死的问题,他有必要和楚留香说么?又和他没一毛钱的关系。

楚留香:“……”

不远处,可隐隐约约听到带着焦急的呐喊声:“少庄主~~~~~~~~~~天气不好,您在哪里~~~~~~~~丁枫给您送伞来了~~~~~~~~少庄主~~~~~~您要保重身体啊~属下很担心啊啊啊~~~~~”

楚留香好像知道随云的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啊哈哈阳光明媚,不是么?→瓢泼大雨哭给你看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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