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用过早饭,就去了宁寿堂给老太太请安。
许是因着昨个儿皇上的那道圣旨,老太太见着傅沅的时候,少见的露出一个笑意来。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傅沅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老太太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她招了招手:“快起来,可用过早饭了没?”
听着老太太的话,傅沅点了点头。
老太太却是转头对着身旁的卫嬷嬷吩咐道:“小厨房不是做了栗子糕,沅丫头爱吃甜的,你叫人拿过来吧。”
卫嬷嬷应了一声,便转身下去吩咐了。
很快,就有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裳的丫鬟端了一碟子刚做好的栗子糕进了屋里。
老太太叫傅沅坐下,又亲手夹了一块儿栗子糕放到傅沅面前的小碟子里:“知道你爱吃这些,尝尝味道可好?”
老太太这样说了,傅沅自然不好拒绝,拿起碟子里的栗子糕,轻轻咬了一口,点了点头:“祖母跟前儿的人,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祖孙二人因着那日九龙玉佩的事情本就有些隔阂,所以即便是这样亲近,总也叫人觉着怪怪的不对味儿。
老太太大概也觉出了其中的尴尬,看了傅沅一眼,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几口,才又开口问道:“昨个儿皇上旨意中说婚事定在下月初十,你大姐姐出嫁的时候,祖母给了她五千两银子,另有两个铺子,一个郊外的庄子。你虽自小不在我跟前儿长大,到底也是二房嫡出的姑娘,嫁的又是南阳王府这样的门第,嫁妆也要丰厚些才叫人觉着体面,不会看了咱们宣宁候府的笑话。”
老太太说着,便叫身旁的卫嬷嬷拿了一张单子来,“这些,是我给你添置的嫁妆,你看看可好?”
老太太示意了傅沅一眼,傅沅才伸手接过。
三千两银子,城郊的一个温泉庄子,还有朱雀大街上的两个点心铺子,除此之外,还有两套鎏金头面,两对翡翠镯子,几匹杭绸和浮光锦。
虽比不得进了东宫的傅娅,却也不少了。
傅沅看着这些,眼底不免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虽才回了府中一年,可老太太的性子她也是能琢磨出几分的,向来是做事情必有目的,不会简简单单因着疼爱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就拿出这么多的嫁妆来,一时,她的心绪有些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瞧瞧,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祖母说。”
傅沅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太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已经足够了,孙女儿谢过祖母。”
老太太见她虽然开口谢过,可那感激之情并未到达眼底,脸上微微闪过一抹不快来,才要说什么,就见着一旁站着的卫嬷嬷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想着东宫太子如今的处境,老太太才将心中的不满压了下来,将话题转移开来,和傅沅说起了别的事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外院的闵嬷嬷进来,回禀说是南阳王府二公子到了,正往宁寿堂这边儿来呢。
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下意识朝傅沅看过去。
见着傅沅脸色平静,丝毫都没有女儿家见着心上人的喜意,一时又有些琢磨不透了。
难不成,她这孙女儿心里头还是不大喜欢这宋淮砚?
老太太想着,心里微微觉出几分不快来。可转念一想,又觉着是自己想多了,因着不喜欢这个孙女儿,她做什么她都能挑出错来。
这会儿若是她露出高兴的样子来,她兴许还觉着她这个孙女儿不够矜持,失了姑娘家的尊重。
这般想着,老太太便将视线从傅沅身上移开来。
只一会儿工夫,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老太太,宋二公子来了。”
“快,快请进来。”老太太听了,忙笑着吩咐道。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领着宋淮砚从外头进来。
帘子刚打起来,一股凉风便直往屋里钻,傅沅也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只见他身着一身深蓝色素面杭绸锦衣,头发拿玉冠束起,干练简洁,白色的发带垂在脑后,俊俏的眉目透着几分少见的书卷之气,周身亦透着几分贵气。
傅沅很少见着他这般温润如玉恭敬有加的样子,想到他这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偷偷笑了笑。
“晚辈见过老夫人。”宋淮砚上前几步,拱了拱手,给老太太行礼道。
“这盒御药房所制的鹿茸养身丸祖母用的好,晚辈便带了一盒过来,愿老夫人您身体康泰。”
老太太听了宋淮砚的话,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连说了几声好。
“好,好,你真是有心了,也替我回去谢过老王妃,问老王妃好。”
老太太知道宋淮砚今个儿是专门来见傅沅的,所以只问了几句面子上的话,便对着坐在下头的傅沅吩咐道:“这里也没别的事情了,你带宋公子到府里四处转转吧,要是嫌天冷,就去你的映月阁说说话,中午的时候留宋公子一块儿用个饭。”
老太太的意思如此明显,傅沅看了宋淮砚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尴尬,却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是,那孙女儿就先退下了。”说完这话,便和宋淮砚一起转身退出了宁寿堂。
出了宁寿堂的院子,傅沅跟在宋淮砚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心绪这才复杂起来。
她不知道一会儿她和他说的那些话,他会信还是说根本就不信,觉着是她胡言乱语。
她看着他的后背,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和他说。
傅沅正想着,就见着某人突然转过身来,停住了步子。
“想什么呢?”宋淮砚出声问道。
傅沅皱了皱眉,眉目间露出几分纠结来,未等她开口,就见宋淮砚微微勾了勾唇角,上前一步,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了。”
在傅沅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听他道:“无论你说什么,只要是实话,都没错。所以,不必纠结。”
听着宋淮砚的话,傅沅猛地抬起头来,她心中有些诧异、又有些感动,内心深处还夹杂着什么其他的感觉,她没有想到,他竟能洞察她的内心,察觉到她的不安和纠结。
见着他眸子里的认真和安抚,傅沅浮躁的心终于是平静下来,她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提议道:“外头这么冷,咱们还是回映月阁去吧,那里也清净些。”
“好。”宋淮砚点了点头,“可巧我也想去看看沅儿的闺房。”
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傅沅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就走在前头领路。
走到巷子的尽头左转,从一片竹林里出来,下了石桥,转过一个花园,过了垂花门又经过一条青石小径,就到了傅沅所住的映月阁。
万嬷嬷和怀青谁都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允准叫姑娘带了宋二公子到自己的住处来,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忙叫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宋淮砚进了屋子,环视四周,见着屋子里布置的很是雅致温馨,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宋公子,请坐吧。”万嬷嬷端着茶盏进来,对着宋淮砚恭敬地道。
宋淮砚点了点头,上前在软塌前坐了下来,像是主人一般对着站在那里的傅沅道:“沅儿也一块儿坐吧。”
若是换作之前,傅沅肯定要腹诽一番,可这会儿却是没了心情,只点了点头,又对着一旁的万嬷嬷和怀青吩咐道:“嬷嬷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宋公子说。”
看出自家姑娘眸子里的认真和谨慎,万嬷嬷知道事情的轻重,晓得自家姑娘定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和宋二公子说,又不想被人听到了,当下就点了点头:“那老奴就和怀青下去了,姑娘放心,老奴在门口守着,不会叫人靠近一步的。”
万嬷嬷说完,就带着怀青一块儿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傅沅和宋淮砚两个人。
傅沅看了宋淮砚一眼,才上前在软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迟疑了片刻,才出声道:“上回你问我,怎么会有陆王妃那样偏心的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兴许,她并非是你的生母呢?”
傅沅的话音刚落,宋淮砚拿着茶盏的手立时就僵在那里,微微有些颤抖,却是很快就稳住了,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傅沅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里头的难受,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一直会做同样一个梦,在那个梦中,你也是南阳王府的小公子,只是后来,却被告知真正的身份其实是皇上的三皇子,生母是昭懿皇后。”
“当年皇上将你藏在了南阳王府,昭懿皇后被皇上藏在了后宫的某一处,并没有逝去。”
“这个秘密,除了皇上和王爷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