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揉着眼睛披上衣服开了门,可刚一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就一脸着急往院子里头走,然后头往外伸,四下里头看了好几眼,确定没人跟着,才立马将门关上。
“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青禾睡意还未消退,所以对方进来的时候她来不及阻止,就有点愣看着他冲到院子中间的时候,才回来拉她。
“许姑娘,我是陈老派来的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快到屋子里头来吧,事态紧急,容不得浪费时间了。”
青禾一听陈老,立马吓得醒了,还以为陈老出了什么事,提了提衣角飞快的去了小厅子,点了烛台,“陈老怎么了?你快说!”她边说话边看那个男子,结果差点把烛台给碰倒了,幸好对方眼疾手快扶了起来。
“许姑娘,大事不好了,这个开阳城你是待不下去了,陈老让我来带你们逃出去!”
“什么?”青禾失声,两眼大睁,显然是没搞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青……谁啊?”
这个时候二白听到陌生人的动静也醒来过来,睡眼朦胧掀起门帘子露出了半张脸来,看到陌生人的那一瞬间忽然凌厉的目光就刺了过来,那个男人如芒在背竟然跳了起来,扭头看到是二白才松开了握着的拳头。
他想起了来的时候陈老交代的注意事项,特别是叫他别惹这个姑娘,尽量事事顺着她。
“小人名唤李华,今天我放在知府张海家的探子回来禀报说,那个张海家的二公子张彭计划了一件阴毒的事情。”
李华才刚提到“张彭”青禾的心口就是一沉,连右眼皮都开始不停地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青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张彭那个男人,不,青禾咬了咬下唇,自从那次意外发生,他被大夫隐秘诊断一辈子有可能会“不举”后,整个人变成了不阴不阳的阴毒小人,总想着如何算计别人,跟三年前判若两人。
提起这个人青禾就心惊肉跳。
“原来他把张海一个特别贵重的玉印给偷了,然后也不知道给扔到了哪里,还告诉他的父亲张海说是被你拿走了,而且还有个丫头作证当时你找她问路张海的屋子,当时张海就暴怒,说是今天一早就来抓你,来不及了,今天天不亮,姑娘你们就得逃出城去。”
啪——
李华话刚说完,就听到什么东西大响了一声,和青禾一起偏过头看二白。却见她手原本扶着的木质门框竟然被她不知不觉间给掰下来一块,碎屑尘土飘得到处都是。
“二白?”青禾连忙跑过去,将她拉到灯下看了看对方手没有受伤流血才放下心来,“心情再差,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听见没有?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得懂得爱惜自己身……”话说了一半,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青禾疑惑看了二白一眼。
“你说张彭蓄意陷害?你可确定?”二白捂着青禾的嘴,她不想听到青禾说出那样的话来,开口转移了话题。而被她看着的李华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眼神凌厉,颇带着几分杀气的样子,简直和他所见过的女子是天壤差别。
“是。”
“你可确定?”
“是啊,我和陈老说过了,他让我来找你们,带你们走的。”李华着急说完,二白才松开了手,她甚至比青禾还有冷静地说:“我信他,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个陈老到底是什么人物,可我知道他不是什么恶人,青青,快叫醒那个小子,我们连夜就走。”
说完把青禾往屋子里头一推,“你快去收拾重要的细软,我去叫青阳小子。”
“你等在这里,我们很快,路上再解释不迟,如果被我发现你骗我们,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二白走之前扫了李华一眼,眼睛跟刀子一样要绞到他心底去,让后者从心底里头泛起寒意来,忍不住喏喏点头。
幸好陈老让他别和这个姑娘起冲突,否则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青禾被推进来的时候还有种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明明昨天还一切正常,为什么睡一觉起来世事翻天覆地,什么都变了?还有二白,越发陌生了。
听完二白放的狠话后,青禾如梦初醒,飞快跑到那个箱子旁蹲下身,把里头的碎银子铜板全部拿出来,取了一张布将这个放进去,接着拿出二白原本的衣服,正要转身,忽然停住了动作,她又摸了几下那个箱子底部,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那个玉件呢?”她又摸了几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放下跑到门口,大声叫了一句‘二白’。
二白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刚把青阳从被窝里头翻出来立马又快步回头找青禾,不知不觉都用上了功夫。
“发生了什么?青青,你没事吧?”她戒备的将青禾护在身后看着那个李华,后者一脸无辜,举着手以示清白。
青禾举了举手中的衣服,“你有没有翻过这个?”
“这是什么?”二白摸了一下布料,“我以前穿的?”
青禾点了头。
“我没事干摸它作甚,怎么了?”
“你以前随身带来的一个玉虎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我就放在箱子里头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家里头也没外人进来啊。”青禾急得团团转,二白转念一想,劝慰她。
“丢就丢了,一个破玉件罢了,还能比我们安全更重要?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逃出这里再说,张海那个知府本来就当的不怎么样,还被儿子煽风点火,我看着事情小不了。”
青禾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听完这话点了点头连忙打包好包裹,穿好衣服出了里屋的时候,青阳也揉着眼睛起床了。
“姐,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青禾把弟弟抱住,摸了摸他有点乱的头发,“我们这是躲仇家,那个张彭不肯放过咱们,苦了你了。”
青阳一本正经埋在姐姐怀里,咬了咬牙,脸上满满都是对那个张彭的愤恨。
“姐,他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们?当初我们让他受伤,姐你不是也伤了脸吗?”
二白在一旁静静地听,眼睛一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
听到弟弟的话,青禾摸了自己的脸一把,沉默半晌,“也许因为他们官家子弟,而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把这些事都忘了吧。”
“天快亮了,姑娘你们快跟我来吧,这个时候会有夜香的车子出去,我去来个调虎离山,带你们离开。”说完李华先行出门,后面三人小心尾随。
每天到了卯时的时候就会有夜香车出城去,一般这是不需要打开来检查的,所以李华买通了那个拉车的男人将车给掉包了,三人给装在空车桶里头,哐当哐当运出车外。
“千万别说话,不管遇到什么都别发出声音,最好直接咬着自己的衣服,发出声音可就前功尽弃了。”
“陈老是为了你们好,至于身份的事情,他老人家没让我说,我就不好多嘴了。”
“各位保重,希望能够一路平安。”
青禾在车桶上一路颠簸的时候,内心几乎是荒谬的。自己认识了几个月的和善老人竟然大有来头?平平静静的生活就这么被打破?她还是输给了那个小人张彭?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要笑起来了,于是她更加用力的咬着自己衣角,甚至咬穿衣袖咬破自己的嘴唇,好,真好,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忽然旁边有一个温热之物靠近了她,一只手摸到了她的嘴边将那个衣袖拨开,用自己的手取代了它的位置。呼吸在青禾耳边浅浅的,暖暖的,不用看她都知道是二白在变着法子安慰她,怕她伤着自己。
“三位贵人,你们可以出来了,我们已经出城了。”
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厚道的声音隔着木桶闷闷地响起,里头憋了许久没空气的人,那个盖子刚打开,青禾眼前就黑了一下差点昏过去。
“青青,青青,你没事吧?”二白摸了摸青禾的额头,体温正常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扶我起来,我有点没力气。”
“姐,要我扶着你吗?”
青禾小心跨出那个木桶,连忙跟着那个老实男人道了谢。
“大哥,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男人连连摆手,他也不想,可是如果当时不按照那个人说的话做,自己很可能立马就没命,家里头还有婆娘老母要养着呢,不听不行。
“我没事,我们快走,还记得那个青梁山上的首领张屠吗?那次他说欠我们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去找他,不管他说的是客套还是什么,现在这样既没有身份碟,也没带够东西慌慌张张走不了多远,而且不是女人家就是孩子,还说不定遇上什么危险,还不如先去投靠他们,了解完再做打算也不迟。”青禾略微一思量,两人都点头同意后开始往青梁山的方向走。
“姐,那些都是匪类,说的话能信吗?”青阳歪着脑袋问,一大早被叫醒,他困得很,边走边打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张屠还算是个真男人吧,姑且信一回。”
青禾如此安慰,心里头却想起李华悄悄对她说的话。
“姑娘放心,陈老说会帮忙解决这事儿的,青梁山听说是个好去处,姑娘可以先去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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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山下有两个长得很标致的娘们说是来找你的。”一个小喽啰刚进门就打断了张屠饮酒作乐的好兴致。
他眼睛一瞪,大如铜铃:“吵什么吵,什么女人不女人,押上来不就成了?嚷什么。”
“不、不行啊大哥,有个女人身手厉害得很,我们弟兄上了好几个,我们扛不住啊!”说完那个喽啰跪倒在地上。
啪!
“老子的名气是不是不够响亮了?最近竟然连女人都找上门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们。”喝得微醺的张屠一拍桌子,说完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刀大踏步下山去了。
场上一个男人依旧淡然自若的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问了句:“除了两个女人,没有别人了吗?”
“对了!”喽啰拍了一下自己膝盖,“还有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嗯,那就别担心了,我们继续喝酒吧。”于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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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别打了,停下来歇着吧,打伤的人多了,张屠那个做大哥的下不来台,指不定就得赶我们走了。”青禾跟青阳坐在一旁,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端在手里喝,好不悠哉。二白一听动作就停了,可满地已经都是嗷嗷打滚的人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接着也端了张椅子坐着休息,“忒没意思,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这样的防备之力如果派兵来围剿很快就可以剿灭殆尽了。”
“是谁胆敢如此狂妄,派兵围剿?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门外响起了极为沉重的脚步声,门板一揣,重重砸在了墙壁上还反弹了回来。
“哼,老子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张狂!”
张屠刚一见到二白眼睛大睁,又见到青禾脸上挂笑和他打招呼说着‘别来无恙’,惊的手中刀差点落地,幸好他手快接住。
“许姑娘,你怎么来了?”他一脸喜色,连忙上起来,见到地上躺着一群呻-吟的人脸一沉,很是不悦开口,“还躺在这里做什么?碍眼吗?没用的东西。”
那一群小喽啰本来见到大哥的机会就少,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出去了,最后一个还机灵的顺手把门给关了。
“这俩女人谁啊,不会是老大外头睡过的女人欠了风流债,现在带了娃娃上门找他了吧?”
“有可能。”
“你们来了也没知会我一声,我这些小弟冒犯了。”说完持刀行了个礼,可是二白神色冷凝,忽然快步上前打开门,手中的杯子就飞了出去,然后接连听到外头“哎哟喂”的痛呼声。
张屠眼角跳了跳,他当然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也许青禾这种没武力的弱女子听不到,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当即想的就是果然是安逸太久了,都开始嚼起舌根了。
“走,这里简陋,上山去大寨,今晚让你们饱餐一顿,尝尝我们厨子的手艺。”张屠大手一挥。
“说起来这个厨子还是四年前一个大户人家随身带着的,结果路上被我们给抢了,跟我们回来后就成了我们的专用厨子了,做出来的吃的味道挺不错,顺便让我们许大厨掂量掂量。”说完他哈哈大笑,震得路边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扑棱飞走了。
青阳扯了扯姐姐青禾的衣角,用一种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姐,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儿,听姐姐的啊。”
而在她们前面跟着走着二白,她将青禾姐弟与那个张屠给分隔开来,以便如果张屠起了歹心暴起伤人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方。
一招制敌毙命做不到,但是还是可以克制他的。
青禾边走边看道路两旁,从山脚往山上开了条路,用青石铺的,路口不算大,毕竟大部分的小弟都住在山腰的位置,只有张屠还有有身份的头头才住在山上的大寨里,沿路风景很好,绿荫环绕,满山鸟语,青梁山上见清凉啊。青禾看在眼里,心里头还是有点羡慕的。虽然他们是匪类,可在这里占山为王,天高皇帝远,完全不需要受谁的气,只要活得舒心逍遥就好了。
“青青,这里很漂亮。”
察觉到张屠没有什么歹意,二白放慢了步子等青禾,她看了看周围的山与树,忍不住说了出来。
“以后我们也去找个这样的山住好不好?不用受那什么狗官的气。”
“姐,我也觉得这个好。”
青禾一听,忍不住苦笑,“好啊,等到有那么一天,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缚我们的时候,就去找个山,安安静静住在上面。”
“许姑娘你们觉得我这青梁山可好?”张屠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青禾诧异,“很好,张大哥你们真是好眼光。”
“不如再次定居也很是不错,山中也是有夫子的。”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一样又笑了,“只不过那老头子迂腐极了,每天满口大道理的,我们的子弟都不爱听他放屁。”
“你、你这莽夫,我圣人道理岂是你能懂得!”青阳忍不住辩驳,青禾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一下。
寄人篱下,不可动怒。
“我们俗事未了,没办法像张大哥一样洒脱,开阳城内还有个关系要好的老人家,我们过段时间还得把他接出来。”
“说起来姑娘为什么忽然来我这青梁山,这山和开阳城也颇有段距离,得走大半个时辰呢,难不成姑娘你天未亮就出城了吗?”张屠反复随口一说,可却听得青禾心惊。
这男人好利的眼睛,好细的心思,这都能猜得到,不愧是这一整座寨子的首领。本来她是打算随便扯个理由,看起来是糊弄不得了,好在他看起来爽朗硬汉子,说过的事情也算话。
“我被那个张知府家的二公子给算计,现在被满城追捕,逼得出城躲避,还请张大哥收留一段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四人已经到大寨门口的平地上了,青禾忽然停了下来,张屠没听到脚步声往后一看,才发现青禾行礼。
他素来不拘小节,当初是他见利心起,竟然欺负到弱女子头上,事后本来就很是不齿,也许诺了能帮则帮一次,见不得大礼,“快快起身,那个知府也是个贪官,手下也没一个好东西,没什么好说,三两年派兵围剿,实际上就是围了青梁山找我要钱,哪天弟兄们手痒了,带人端了他那知府衙门,看他们有什么好神气的。”
说完好似不解气,又踹了一旁的树木几下,“天高皇帝远的,我们才能建立起这个青梁山大营,可也因为这个他张海才敢如此胆大,我俩也算是相依相存。”说来更加无奈,气的一脚把那碗口粗的树给踢折了。
青禾一听,恍然。
难怪来这个五年,年年听说要剿匪,可最后都是官逼一丈,匪退一尺。
“到了到了,你看他们都出来迎了。”张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