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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当然知道定国公以妾为妻、以张劼为世子是没道理的,但定国公做得再不对,他也是张勆的亲生父亲。张勆因为父亲做错事便和祖母、父亲全都疏远了,不亲近了,十几年了气还没消,这气性也未

免太大了。太夫人是个和气的人,最希望看到儿孙满堂家庭和睦。定国公和杨氏确实做错了,可他俩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认错赔罪,那事情也就过去了,成事不说,既往不咎。张勆直到现在也不能谅解定国公,气量

实在太小,脾气实在太倔,这可不是大将军应有的心胸啊。

“娘,怎么个管法?”定国公忙问道。

张勆跟他这亲爹赌气赌了十几年,定国公虽隐隐对张勆抱歉,但做父亲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他这心里也憋着口气呢。听到太夫人要管管张勆,定国公登时精神一振。

杨氏和张劼心里也激动,却不敢尽情流露,一个低眉敛目,一个毕恭毕敬。太夫人把儿子、儿媳妇、孙子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叹气道:“我还能怎么管?别家的祖母怎么管孙子,我也怎么管孙子罢了。这做儿孙的向尊长晨昏定省是礼数,我也不让阿勆早晚都来请安了,单只晚上来

一趟,累不着他吧?”“累不着,累不着。”定国公大喜,“这是应该的,阿勆本就该天天来向您请安才对。娘,阿勆虽然能征惯战,但他太年轻了,还不懂事儿呢。他天天来请安,您天天给他讲讲道理,阿勆是聪明孩子,领悟得

快,肯定越来越听话!”

“阿勆听话了,咱家也就和睦了。”太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娘说的对!”定国公兴奋的搓着手。张勆有出息,定国公对张勆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就是头疼他脾气倔不听话。要是张勆变得听话了,不和定国公赌气了,那往后定国公简直神仙般的日子:太夫人宠他,杨氏处处顺着他,张劼这个体弱

的儿子做世子继承国公府,张勆这个能干有出息的儿子自己有大将军府,有出息的儿子和没出息的儿子都过得好,完美!

杨氏察言观色,柔声道:“娘是阿勆的嫡亲祖母,娘要阿勆每晚来请安,阿勆便必须来,否则是不孝了。不孝可是重罪,若娘告了阿勆不孝,那阿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太夫人、定国公同时转头盯着杨氏,那目光仿佛火焰一般落在杨氏身上,杨氏一阵灼痛。

张劼心里着急,冲她猛使眼色。

杨氏赶忙陪笑脸,话风一转,道:“……娘是再慈祥不过的老人家,顶多把这话放出来吓唬吓唬阿勆罢了,当然不可能真的告他,那样岂不是定国公府的家丑外扬了么?”

太夫人和定国公脸色都好多了。

杨氏暗暗出了口长气。

方才险些说错话。唉,这太夫人和国公爷真是母子,一样的优柔寡断,一样的没有魅力,张勆简直是公然和定国公府作对了,这母子俩还舍不得对张勆下狠手呢。

杨氏只顾着暗中抱怨太夫人、定国公没决断,却不想想,太夫人和定国公若是有一个杀伐果断的,能有杨氏的今天么?早把杨氏给结果了。

杨氏唯恐多说多错,接下来便没敢多开口。

从太夫人那里出来,张劼送杨氏回房,摒退侍女等皱眉道:“娘又招惹阿勆做什么?娘也不想想,这些天和阿勆几回交手,咱们可曾占过一次上风?再招惹到他,不知他会如何报复。”杨氏累了一天,疲倦的歪在罗汉榻上,“我巴不得他报复呢。这回出面的是你祖母,他要报复也是报复你祖母,与咱们何干?劼儿你莫要忧心了,依我看来,你祖母要管教张勆,张勆不服约束,祖孙俩必定

闹僵。到时候你祖母大怒之下真告张勆不孝,也说不定。”

“敢情您打的这个主意。”张劼道。

杨氏这是要挑拨太夫人和张勆祖孙不和了。

杨氏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不孝这个罪名谁也当不起,太夫人真告张勆不孝,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不是张勆的亲娘,太夫人可是他的亲祖母,我不便出面治他,太夫人却能!”

张劼提醒杨氏,“首先,祖母不大可能真告阿勆;其次,武将和文官不同,文官沾了不孝的边儿名声仕途差不多就完了,武将可不是。武将靠的不是礼义廉耻,是真刀真枪。”“我知道太夫人不可能真告张勆,不过是吓唬吓唬他。”杨氏阴冷的哼了一声,“这文官也好,武将也好,和不孝之名沾上了,总归不是好事。张勆又不傻,他会谨慎行事的。只要太夫人逼得张勆天天回定国

公府,想要算计他,便轻而易举。”

“您要怎么算计他?”张劼浑身发毛。

杨氏脸上的笑容淡而奇怪,“在内宅之中算计人的手段数不胜数,到时想用什么便用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应该会给张勆添个身边人,也免得将来唐家那丫头一人独大,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张劼听得直摇头。

唉,女人的心思真如海底针一般。杨氏和唐梦芙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就把唐梦芙恨到这个地步了……

太夫人向定国公面授机宜,定国公唯唯答应,之后便从府里幕僚之中挑了个姓韩的,就是唐梦芙在逃难途中遇到过的那位韩大先生,到大将军府向张勆传话。韩大先生自以为是奉了定国公的命令,师出有名,到大将军府传话的时候高视阔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定国公想要传的话还是很委婉的,韩大先生却说得嚣张之极,且自作主张给张勆加了个期限,“三

日内若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太夫人便要状告不孝孙子了!”

韩大先生传过话的次日晚上,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来了定国公府。

杨氏本是不敢往齐国公面前凑的,但她知道齐国公夫妇此来必定和张勆有关,一心想知道结果,便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侧耳倾听。齐国公毫不留情的问着太夫人,“你规定阿勆必须每天晚上回府向你请安,那你知不知道阿勆现任都督之职,军务繁忙,常常忙到天黑才回家?你做祖母的就忍心让他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跟你请安啊?你知

不知道阿勆还有很多时候忙得晚上回不了家,就在都督府草草就寝;你知不知道皇帝陛下酷爱习武,常把阿勆召进宫去,晚上不许他回府?晚上不向你请安便要告不孝,弟妹,你好威风!”

太夫人被说的一张老脸成了茄子般的紫色。

齐国公夫人委婉多了,“弟妹,别人家要是有阿勆这么有出息的孩子,那就算不格外宠爱,也不能拼命作贱啊。你是怎么想的,阿勆这么出色的孙子,你不向着他就算了,还要踩他?”

太夫人委屈的不行,“我不是不向着阿勆。什么状告不孝之类的话,不过是说气话,我哪能真做出来?我就是想他了,想常常看见他。”

齐国公夫人摇头,“想见阿勆,你拿出做祖母的慈爱来,不比这么做强?”

太夫人被说得无言以对,羞愧得低下了头。

是啊,要见孙子,做祖母的慈爱些就好了,一味要压着孙子低头算怎么回事?

定国公在旁边垂手侍立,齐国公眼神往他身上扫一回,定国公心里就打鼓一回,腿直发软。

定国公亲爹去世了,就怕齐国公这大伯。

“克儿,阿勆这个儿子,你还想不想要了?”齐国公神态威严。

定国公吓了一跳,“要,当然要!大伯,阿勆是我亲生的儿子,我当然要他了,其实我疼阿勆和疼劼儿并无分别……”

齐国公果断的打断他,“你如果还想要阿勆这个儿子,以后便不要再伤阿勆的心了,懂不懂?”

定国公心里其实还是糊涂的,却不敢多说多问,唯唯诺诺的道:“是,大伯。”

杨氏把手中的帕子绞成了麻花。

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实行,这就么落了空,太夫人和定国公实在太不争气了啊。

齐国公说过太夫人和定国公,目光罕见的落在了杨氏身上。

杨氏汗毛都竖起来了。

齐国公向来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的啊,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杨氏心突突乱跳,双腿慢慢往定国公这边挪了挪,想躲到定国公身后。

“杨应期、杨应全已经斩首示众,杨家人又在法场出了洋相。”齐国公声音低沉缓慢,“开国至今一百多年来,张家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丢人的亲家。”

定国公、杨氏汗出如浆。

齐国公没说错,一百多年了,齐国公府、定国公府没有哪位国公夫人的娘家出过杨应期杨应全这样的败类,更没有哪位国公夫人的娘家像杨家这样惯会丢人现眼。

定国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伯,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也是世之常情,常情。”

齐国公微晒,“不如意事常八九,不是丢人之事常八九。”

定国公伸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惶然茫然,不知道该怎么替杨氏辩解了。

杨氏双腿一软跪下了,“大伯,我也不想这样的……”

“不许叫我大伯!”齐国公骤然变色。

杨氏面色如土,一口气喘不上来,几乎窒息。她做了十几年定国公夫人又如何?齐国公不承认她,齐国公府不承认她,她连叫齐国公大伯的资格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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