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一开始不相信,“傻孩子,咱们在京城没房子的。”之后却想起近些天的事情,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福儿,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唐梦芙故弄玄虚,“天机不可泄露。”
黄氏嗔怪,“你这孩子,有事只管瞒着娘。”却不再问什么了。
唐梦芙和黄氏商量,“娘,您和大伯母二伯母暂时借个丫头来使,含黛含笑全跟着我,行不行?”
“当然行。”黄氏满口答应。
唐梦芙当晚便和唐茜一起回去了。
到了唐茜房里,唐梦芙大开眼界,“七姐姐,你这简直是个书房啊。”没想到唐茜这个人挺爱读书的,房中除床榻之外便是一张黄杨木大案,案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册及笔墨纸砚等,书香气十足。
“我的月钱全花在这里了。”唐茜指着那些书册笑道。
“这么爱读书,还想让我替你梦考试题?”唐梦芙纳闷。
唐茜不好意思的笑,“闺学里用功的人太多了,齐艳丽的爹是翰林院的,卢思竹的伯伯是青云书院的山长,家里都有人教,功课可好了。我虽爱看书,和她们还是没法比。”
“爹是翰林院的,闺女叫齐艳丽?”唐梦芙随口问道。
唐茜呆了呆,“名字大概是别人起的吧?”
唐梦芙莞尔。
唐茜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漫喜,一个小丫头放歌,她房间本就不大,再多了唐梦芙和含黛含笑主仆三人,自然是挤的。唐梦芙和唐茜睡一张床,其余的人就只能打地铺了。
“怠慢八妹妹了。”唐茜说着客气话。
唐梦芙一笑,“七姐姐说哪里话,我逃难过来的人,哪怕只有半张床,也非常满足了。”
洗漱过后,唐梦芙和唐茜上床安寝,四个丫头也各自躺下了。放歌才只八岁,明明该睡觉了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小声的问着含笑,“含笑姐姐,你们从唐家渡到京城,路上好玩不好玩呀?”
含笑咧嘴乐,伸手拍拍她的小脸,“明天详详细细给你讲,现在困了,睡觉睡觉。”
“是,含笑姐姐。”放歌人小小的,在含笑面前格外听话,赶紧闭上了眼睛。
漫喜未免纳闷,“我带放歌两年了,没见她这么听话过。”
含黛微笑,“含笑力气大,女孩子很容易依赖她。别说放歌了,我在含笑身边也特别安心,别看我是姐姐,有时候我也爱听她的。”
含黛一头乌黑如鸦羽的长发散落在枕畔,面容如玉,语笑温柔,好一幅美人图。
漫喜虽同为女子,也是看得心跳加快,“含黛,你真好看。”
“睡吧。”含黛细心的替她掖掖被角。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起来,漫喜让含黛和她一起去火房打热水,含笑要跟着一起去。漫喜耐心劝说,“含笑,放歌还小,姑娘使唤不了,你留下来才是。”
含笑一脸认真,“我们姑娘交代了,不管含黛姐姐去哪里,我都一定要跟着,不许离开她。”
漫喜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唐梦芙的用意,心中很是羡慕,微笑道:“咱们三个人便一起去好了。”
早食过后,唐茜上学才走,五姑娘唐茉差丫头双喜过来了,笑容可掬的向唐梦芙请安,“我家姑娘问八姑娘好。我家姑娘还问含黛姐姐得闲不得闲,若不忙,想烦含黛姐姐过去帮忙做件针线活儿。”
唐梦芙笑了笑,命含黛和含笑一起过去给五姑娘帮忙。
双喜忙道:“不敢麻烦含笑,只需含黛姐姐一人便够了。”
含笑乐了,“这你可就不懂了。我是含黛姐姐的影子,含黛姐姐到哪儿,我便要跟到哪儿的,含黛姐姐生的美,这世上登徒子多,不得不防。”
双喜干笑两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自然了,“这个,这个……”
含笑摩拳擦掌,“若有登徒子想对含黛姐姐无礼,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往死里打。”唐梦芙淡定的吩咐。
双喜打了个寒噤。
八姑娘和八姑娘的丫头都好可怕……
“真的不用啊。就在咱们唐家不出门,哪里来的登徒子?”双喜强笑。
“那可不见得。”含笑大大咧咧的。
不管双喜怎么说,唐梦芙坚持含笑要跟着含黛一起过去。双喜无奈,只好带着含黛、含笑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若是会武功的人,我一个能打三个;若是文弱书生,我一个能打十个!”走在花间小径上,含笑得意洋洋。
双喜打了个罗嗦。
前面是一个月亮门。这月亮门内侧种着几杆青竹,枝影横斜上,随风摇曳,月亮门乃是青石砌成,青石上的石雕是竹、梅、兰、菊四君子,幽芳逸致,清雅淡泊。
自月亮门外转出一名青年男子,这青年男子朱颜玉貌,嘴角噙笑,正是唐家五少爷唐浵。
“给五少爷请安。”双喜赶忙行礼。
两道贪婪的、令人不快的目光在含黛脸上身上徘徊,含黛羞愤交加,如美玉般的面容上泛起薄薄晕红。
含笑一把将含黛拉在身后,两眼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双喜头皮发麻,忙小声跟唐浵说了两句话,催他快走。唐浵愕然,“什么登徒子?我只是想跟含黛姑娘诉诉衷肠罢了,岂敢有无礼之举?”
“五少爷快走吧,今天是不行了。”双喜偷眼瞅瞅含笑,见含笑拳头攥得紧紧的,气呼呼的瞪着唐浵,心里犯怵,巴不得唐浵赶紧走。
含笑愣愣的,八姑娘又发了话,要是含笑真把唐浵给打了可怎么办?到时候可不好收场,尤其双喜是直接掺和进来的,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双喜急坏了,一直冲唐浵使眼色。
唐浵自打昨天见了含黛之后便魂不守舍的,哪肯就这么走了,小声央求双喜,“我就跟含黛姑娘说两句话。我唐浵今年二十岁,房中只有妻子一人,若含黛姑娘肯跟我,我发誓除了她之外,再不纳第二个了。我是个怜香惜玉的,我妻子性情宽厚能容人,含黛姑娘跟了我,不会委屈她。”
“双喜姐姐,你和五少爷说什么呢?”含笑一声暴喝,如雷吼般。
双喜脑子发昏,“没什么,没什么。”一边敷衍含笑,一边催促唐浵,“五少爷先回去,您这番心意我设法替您转达。”
“你可别忘了。”唐浵交代。
“一定不会忘。”双喜信誓旦旦。
唐浵心有不甘,但含笑虎视眈眈的,含黛低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双喜又一直催他走,只好恋恋不舍的去了。
“五少爷说啥了?”含笑追问。
双喜犹豫了下,想道五少爷和五姑娘是母所生,格外亲厚,五少爷既有这个心,五姑娘少不得要助她哥哥遂了心愿,只好拉着含黛含笑的手,把唐浵的心事略说了说,“……五少爷着实是好性子好人品,五少奶奶腼腆厚道,断不会为难屋里人……”
含黛脸涨得通红,甩开双喜,掉头径去。
含笑生气,“想什么呢?我家姑娘早就答应过我含黛姐姐了,要让含黛姐姐嫁人做正经夫妻,我姐姐不做小。”推开双喜,追着含黛去了。
双喜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唐浵舍不得含黛,去而复回,双喜便把方才的话一一说了。唐浵听了,半晌作声不得。
双喜劝道:“五少爷竟是收了这个心思吧。”
唐浵闷闷的,“以含黛姑娘的相貌,若嫁到小门小户,丈夫哪里保得住她?若是高门大户,岂会以她为妻?还是跟了我好。”
双喜没办法,只好答应唐浵有机会再劝劝含黛,唐浵无奈,无精打采的去了。
含黛回去之后气得哭了一场,唐梦芙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似姐妹,少不得温言安抚劝慰。
一边哄着含黛,唐梦芙心想:得尽快搬家了。
柿子巷人多事多,不是久留之地。
唐浵这个人你说有多坏,那倒也未必。他就是个普通男人,看到含黛生的美便生出色心,想要纳为妾室,还自以为这样对于含黛来说已经不错了。却不知含黛根本看不上他,宁死也不会嫁他。
唐梦芙知道母亲性子急,这件事便没有告诉她。
反正她会让含笑看好含黛,不会让含黛吃亏的。
黄氏不止一次提过要回娘家的事,唐梦芙总是笑咪咪的推辞,“回诚勇伯府的事,不着急。娘,外祖父不是快过六十大寿了么?到时候再去不迟。”
“可是,到你外祖父六十大寿的时候客人一定很多,娘想和你外祖父外祖母好好说说话恐怕都不行呀。”黄氏顾虑。
“不可能。”唐梦芙道:“外祖父这是六十整寿,不可能不办;但宁王叛乱还没平定,外祖父是有眼色的人,不可能大办。所以他这六十大寿就是自家亲戚聚会罢了,顶多再加几个至交好友。娘不管有多么话要和外祖父外祖母说,都是来得及的。”
“还是我福儿聪明。”黄氏虽然思念父母,但唐梦芙坚持,她便也不反对。
谈音铭回京之后不过歇了两天,便到柿子巷找唐梦芙了。
因着谈音铭的父亲是谈华,大太太、二太太都对谈音铭非常热情。
唐梦芙和谈音铭都是头回到京城,想出去逛逛,大太太满口答应,“天子脚下,繁华热闹处和别处不同,极应该见识见识的。”很痛快的给唐梦芙派了辆马车,还让三姑娘唐芊陪着她俩一起去。
四姑娘唐苒和五姑娘唐茉也在家里闷在慌,都说要陪八妹妹、谈姑娘逛逛,唐梦芙无可无不可,几人遂一起出门。
京城市肆繁华,唐梦芙、谈音铭等人一家一家铺子挨着逛过去,大开眼界。
路过三味书屋,唐梦芙想起唐茜念叨过这家书屋常有新的游记发行,新奇有趣,便和谈音铭等人一起进去了,想挑本新书送给唐茜。
谁知她在书屋这种风雅之所却遇到了两个煞风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