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我甚至想要离开北京。这真是一座我难以承受的城市,快节奏,充满了竞争,机遇却也不会随便垂怜一个资历有限的人。如果不是傅源,我不会住在现在这豪华高级的大房子里,衣食无忧地每天在上英文课,只支出却无收入。
离开了他,我在帝都也许根本没法维持生计。
但偏偏我这种人,出身不好还自尊心很强,眼里容不得沙子。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沌地活着,和他不清不楚地继续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说服不了自己。
烦心事未了却,中午也没有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东西,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回是阿姨打过来的,我接听了电话,她在那边的情绪听起来很消沉:“乔雨,你今天忙吗?没什么事儿的话,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我一点儿都不怕,冷静地换了一件周正的衣服出门。万一她找我是因为察觉了我和傅源的事情,我也不畏惧,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傅源分手得了,也不用再自我折磨,拖泥带水了。
等到了别墅里,按门铃,过了一会儿有人出来开门。阿姨看起来很憔悴,我以为她病了,忙问道:“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进来吧。进来我跟你说。”
我跟着她进屋,一同坐在沙上。茶几的烟缸里放了不少烟头,我轻轻皱了眉头:“您少抽点儿。”
“心情不好,总要找点东西排遣。烟这种时候就是好东西。”她又点了一根,吞云吐雾:“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关于傅源他爸在外面的事情。”
“您指的是什么?”
“无锡的那个情妇。从前在我家里做过保姆的女人,却勾搭上了我的丈夫,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有联系的。”
我点点头:“您跟我讲过的。不过怎么突然提到了她?”
“乔雨,她怀孕了。”阿姨的眼神沉了下去,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阴狠的,憎恶的。
这话让我心里一跳,怀孕了?那岂不是说,如果这个孩子生了下来,傅源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我的天,这得多大的年龄差啊。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像阿姨这么在乎面子的人,一旦这种事情传了出来,她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怪不得心情这么郁闷了。
“藏了二十多年的爪子总算是伸了出来开始抓人了。风平浪静了那么久,连我都差点被她给骗了,以为她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真的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也就一直没有动她。现在好了,她竟然找到北京来了。”
我试探地问:“那您是想怎么打算的?”
“我还没想好。”她看着我:“就是心里烦,想找个人说说话。乔雨,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很信任,你很成熟,做事也让人放心,口风又紧,我跟你讲这些,也不担心你会跟别人说。”
“看到您心情不好,我也跟着难受了。”
“但她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撼动我的地位。傅源他爸离不开我,不可能跟我离婚,我们的婚姻本身就是相互得益,我的娘家是我的靠山,也是他不能缺少的左膀右臂。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当年不过是在我家做事的佣人,稍有姿色就忘了本分,她以为怀孕了就能得到什么?”阿姨把烟头摁灭:“能不能生下来,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不掂量自己的斤两,还妄想攀高枝,真是做梦。”
最后一句话,她虽然是在说别人,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仿佛是说给我听的。我心里一震,只觉得无力的苍凉感涌上心头,如同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般难受。
临走的时候,阿姨又想起什么,突然问我:“你跟江慎行是什么关系?”
“就是朋友,您别误会。”
她看着我:“乔雨,你是有家室的人,还有个孩子,万事要顾全大局,不能冲动。阿姨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爱情这种事情还是双方的处境相对平等才是好的,哪怕对方不爱你,至少也不敢无视你,否则条件弱一点的那一方永远都不会有底气和安全感。”
从别墅出来,我心里很沉重。我觉得未来看似很近,可惜又隔了千万重山,连明天怎么样我都不知道。
傅源是快九点的时候到家的,我没有吃晚饭,一直在背书,一口气背了十几页的单词,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印象深刻。
他自己开门进来,我听见了脚步声也没有转身,还是坐在书桌前。他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脖子上狠亲了一口:“媳妇儿,你老公我回来了。快说,是不是想死我了。”
我还是没有动作,他靠了一声:“你丫要不要这么冷漠,再不理我,小心我今晚操哭你。”
傅源把我硬生生地掰了转身,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见他打开随行的小箱子,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端正地放着一个红珊瑚手镯。
“那天派对最后有一个小型的拍卖活动,筹到的钱用来贡献海洋环境保护,会上展出的基本都是深海里较为名贵的石头做成的饰,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觉得挺适合你。我特喜欢它的寓意,红珊瑚历来被视为祥瑞幸福之物,象征幸福与永恒。”
他要给我套上,我手腕一转,错开了。
傅源总算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把东西放下,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这是怎么了?”
“这么值钱的东西,以后就不要给我了。我这个人活的比较廉价,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戴不惯这些。”
“乔雨,你在说什么呢?”
我把他的手从肩上拿下来:“宝石是这样,人其实也是一样。爱上一匹野马,家里却没有草原,傅源,我这片小小的灌木丛,真的没法圈住你。”
“你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谁又跟你说什么了?不是说了让你别管别人怎么想的嘛,有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了,我会一心一意地护着你还不够吗?”
“可你做不到啊。”我站了起来,本来想让自己平静一点不要像一个泼妇一样跟他吵闹,可还是没有整理好情绪:“你又在骗我,你说过你不会带张纯去大连,结果你还不是带她去了,我还看到她在朋友圈晒出了参加派对的照片,我打给你的时候,明明那么晚了,电话却是她接听的。那个时候你睡觉了,她就在你的身边,傅源,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睡在一个房间里。”
“纯纯不是我带过去的,我真的没有跟她一起走。后来她会过来出乎我的意料,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不要跟我解释!”我打断他:“你那么侃侃而谈,一张嘴什么事儿都能撇地干干净净,我这个人又那么心软,也许被你连哄带骗地又给糊弄过去了,结果一次次地谅解,一次次地退步,你就愈没有节制,把我吃地死死的。可是傅源,我厌倦这样的感觉,你根本不值得我信任。”
他的声音清冷:“乔雨,是不是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想听,觉得我是在找借口。”
“难道不是吗?”
“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有最起码的信任,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然而你连个说清楚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了?”
我保持沉默。
他踢了一下行李箱:“那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是,我是犯过错,但是不至于屡教不改,可你已经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任凭我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这种定论还真是霸道。”
“近期我会搬走的。”
“不,你不用搬走,你只是不想见到我,那么我走就可以了。”他拿了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我听到防盗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桌上的宝石红得魅惑,像是染了一层血。
傅源一直没有再回来过,我们一连几天没有联系。
那本词汇书被我没日没夜地翻看,几乎要翻烂了,在课上我们做了一次词汇测试,我几乎拿了满分,下课的时候听到有女同学在厕所里议论我:“那个女生是变态吗,连那么生僻的词都记得清楚,吓死人了。”
无人知晓我是借此泄。
周五放学我留下来跟老师聊了一会儿,回去的晚了,刚准备进地铁站的时候碰见了熟人,是下了班的冯大力。
有不少天没见到他了,他拉住我:“哎哎,吃过饭没?”
“没呢。”
“正好我也没,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请客。现在晚高峰,吃完差不多也能错开了不那么挤。”
我们在边上的凯德maLL找了家店吃粤菜,他还是健谈:“石膏拆了,真不错,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啊?”
“张纯不是在公司吗,又不需要我。”
“她?她已经不在了呀,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吧,一星期前不知道傅总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哭着走的,之后没来过公司了。”
我的筷子顿在手里:“怎么回事儿啊?”
“傅总说那姑娘心思不正。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她挺有心计的。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和傅总去了趟大连出差,她提出要去,傅总说不用太多人跟着,就没带她,结果啊,人自己跟过来了。”
……